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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3) 文 / 桐華

    雲歌腳步停住,回頭看向匆匆朝她跑來的女子。

    女子身後,兩個宮女手忙腳亂地一邊撐傘,一邊追,「娘娘,娘娘,小心淋著了!」

    許平君站定在雲歌身前。她一身素服,頭上戴著白色絹花,以示重孝,雲歌反倒一身紅色艷衣,如同新嫁。

    兩個宮女用傘遮住許平君,雨滴沿著傘沿垂落,如一道珠簾,隔在了雲歌和她之間,許平君一揮手擋開了傘,「你們都下去!」

    兩個宮女忙垂首退了開去。

    許平君張了好幾次口,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別後,風雲太多,她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而心中對雲歌有太多愧疚,壓得她在這個幾分陌生的雲歌面前有些直不起腰來。

    雲歌凝視了她一會兒,忽而一笑,笑意將她眉眼中的冷漠熔化,她輕聲說道:「姐姐,你做娘娘了。」

    許平君心頭終於一鬆,她還是雲歌的「姐姐」,不管多少風雲,至少這點還沒有變。

    許平君牽著雲歌的手,忽地沿著長街跑起來,一串串的淚急急墜落,幸虧有雨打在臉上,所以沒有人知道那些滑落的水珠是從她心頭落下。

    只看長街的迷濛細雨中,一個白衣女子,一個紅衣女子,手牽著手,飛一樣地跑著。迤邐的裙裾微微鼓脹,如半開的蓮,砰砰的腳步聲中,蓮花搖曳著閃過青石雨巷,給本來清冷的畫面平添了幾分婉約。

    在她們身後,飛濺起的雨花,一朵又一朵繽紛地盛開,全都是蒼茫易碎的晶瑩。

    許平君不知道她究竟想逃離什麼,又想追尋什麼,她只是想跑。

    奔跑中,似乎這段日子以來,被束縛在未央宮內的壓抑都遠離了她,她仍然是一個可以在山坡上撩著裙子摘野菜的野丫頭。

    好像跑過了大半個長安城,跑到她的力氣都已經用完時,她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劇烈的喘息中,她看向雲歌。雲歌髮髻鬆散,濕漉漉的髮絲緊貼著臉頰,顯得很狼狽,眉眼間的笑意卻是十分濃烈。

    許平君臉上的淚仍然混在雨水中滑落,可唇邊卻綻開了笑。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相對著大笑起來。

    人生路上的瘋跑,只要能有個人陪伴,就值得大笑了。不管這種陪伴是來自親人、愛人、還是朋友,都肯定是幸運的。

    她沒有福氣享受來自親人的扶持,也許也已經失去那個最該攜著自己手的人,可是,她至少還擁有一種清淡卻持久的溫暖。

    看到熟悉的景致,許平君的腳釘在了地上。

    院中的槐樹枝葉長開不久,翠綠中,才打朵的小白花三三兩兩地躲在枝椏中探出圍牆。雨水洗刷後,更添了幾分皎潔。

    原來,她跑了半個長安城,想來的是這裡。

    許平君摘下鬢邊的簪子,輕輕捅了幾下,就開了院門。

    這開鎖的技巧,還是他所教。

    隱約間,樹蔭下,似乎還有個身影在做著木工活,笑著說:「這是十年的老桐木,給兒子做個木馬肯定好。」

    院牆下半埋的酒缸旁,似乎還有個人一邊釀酒,一邊嘲笑著她的貪婪斂財,「我怎麼娶了這麼個『愛錢』的女人?都懷孕了還不肯休息,仍算計著該釀多少酒,能賣多少錢。」

    堂屋內,高高一疊空竹籮靜躺在屋角。以前這些竹籮可是都沒得閒,從春到秋,總能聽到蠶兒吃蠶葉的沙沙聲。養蠶是個辛苦活兒,蠶兒結繭前,每天晚上都要起來喂兩次。常常半夜裡,她剛要披衣起來,身旁的人已經下了榻,一邊穿鞋,一邊說:「你睡吧!我去餵蠶。」

    …………

    許平君用**的袖子抹著臉上的雨水,笑著說:「這屋子倒還是老樣子,沒什麼變化。」

    雲歌輕輕「嗯」了一聲,裝作沒有看見許平君臉上過多的「雨水」。

    許平君笑著轉身向外行去,「我們去看看你的屋子。」行到雲歌屋前,卻看院門半掩,鎖被硬生生地扭斷。

    如今的長安城裡還有人敢偷這裡?許平君忙推開門,牽著雲歌快步走進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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