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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故劍情深千載頌,人心難測萬古理(4) 文 / 桐華

    黃銅火盆前,孟玨正拿著火箸整火,看見她們進來,淡淡說:「在火盆旁把衣服烤一烤。」

    許平君這才猛地想起,雲歌的身子今非昔比,忙強拖著雲歌坐到火盆旁,自己去裡屋找找有沒有舊帕子、舊衣服。

    一個看著有點眼熟的人捧了幾條帕子,躬身遞給許平君。

    許平君以為是孟玨身邊的人,隨手接過,「有勞!」轉身出了屋子,遞了一條帕子給雲歌,讓她擦臉,自己正想幫雲歌擦頭髮,猛地想起在哪裡見過那個人。那不是一直服侍先帝劉弗陵的宦官於安嗎?可之前她聽小宦官們說,病已本想讓於安繼續掌管宮廷,可他突然失蹤了,一起失蹤的還有宮裡的一批珍稀珠寶、書畫古董。病已為了顧全先帝顏面,秘而不發,也不想再追究,只讓七喜替了於安的職位。

    雲歌一邊擦臉,一邊說:「姐姐,別光顧著我,你先自己擦一下。」

    許平君猛地一驚,回過神來,強笑道:「知道了。」

    三人圍爐而坐,卻無一句話。

    雲歌似在專心烤著衣裙,許平君低頭望著火,怔怔出神,孟玨神態淡然,時不時地用火箸挑一下火。

    雲歌看裙子已經半干,身上的冷意也已全消,看向許平君,「姐姐,我們走……」

    孟玨忽地開口說:「平君,皇上是否打算封你做皇后?」

    許平君沒有立即回答,好一會兒後,才漠然地說:「滿朝文武不是都已經認定霍成君是未來的皇后了嗎?前段日子還有個姓公孫的女子進宮侍寢,只是沒有慶祝而已。」

    雲歌垂目看著一塊小小的木炭,從紅色漸漸燃燒成灰色。這位公孫氏女子聽說是一個普通侍衛的妹妹。她入宮不久,劉詢又將她的哥哥公孫止調到了范明友手下。此事讓霍光很是不快,不過劉詢行事謹慎小心,下旨前小心翼翼地請示霍光,似乎霍光不同意,他就不會下旨,此舉讓霍光裡面難受,外面風光,所以即使難受也只能幹忍了下來。

    孟玨道:「今日葬禮前,幾個親近的臣子陪著皇上時,張賀說,葬禮後就該立後了,想先問一下皇上的真實想法,皇上的回答出乎眾人意料。」

    許平君豁然抬頭,緊盯著孟玨,「出人意料?」

    「皇上說起他貧賤時常佩戴著一柄劍,雖不是寶劍名器,可是此劍伴他微時,不離左右,如今不見了,他唸唸不能忘,所以希望眾位臣子代為尋找。」

    仿若掙脫烏雲,跳出黑暗的太陽,許平君眼中剎那綻放的喜悅,讓她整個人亮如寶珠,映得滿堂生輝。

    孟玨對即將出口的話有了幾分不忍,「不要做皇后。」

    許平君不解:「為什麼?」

    孟玨斟酌了一下,說道:「皇后的位置,霍成君勢在必得,你爭不過她。」

    許平君毫不在意地一笑,顯然未把孟玨的話當回事情,反倒半開玩笑地說:「雲歌如今可也是霍呢!孟大哥你當著霍的面說霍家是非,當心雲歌不樂意。」

    霍光接雲歌進府後,對外說雲歌是他已過世夫人的遠方親戚,失散多年,好不容易相認,憐雲歌在長安孤苦,把雲歌認作了義女,改名霍雲歌。聽說因得霍光愛憐,就是霍成君見了雲歌都要恭恭敬敬地叫『姐姐』,所以霍府上下,竟是無一人敢對雲歌不敬。許平君雖猜到事情肯定不像霍光說的那麼簡單,病已也曾叮囑過她,讓她見到雲歌時,打探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可她心中自有自己的主意,她認識的是雲歌這個人,不管雲歌姓霍姓劉,鼠是賤,她只知道雲歌如她親妹,那些紛紛紜紜的外事,雲歌願意解釋,她就聽,雲歌不願意,她也沒膜夫理會。

    雲歌苦笑著說:「姐姐心情大好了就拿著我戲耍?霍成君早認定皇后非她莫屬,姐姐若不想趟這潭渾水,這個皇后還是不要當的好。」

    許平君反問:「我的夫君已經下了潭,我能只站在岸爆袖手旁觀嗎?」

    孟玨心頭另有思量,劉詢的「尋故劍」真的就是「故劍情深」嗎?可是許平君眼睛內的喜悅太過耀眼,那麼單純的女兒心思,那麼摯烈的,是這段日子以來,他見到的最乾淨的美麗,讓他遲遲不忍擊碎。可是……他不是早已經擊碎過一雙懇求相信的眸子嗎?他不是早已經習慣看鮮花的腐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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