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北邙山 第271章 恩怨從此了 文 / 英年早肥
第271章恩怨從此了
火把赫然出現。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踉踉蹌蹌，不住地在原地打轉，片刻之後，她似乎是確定了方向，突然抬頭向山坡上看來！
這女子，自然正是杜雨華。
藉著火把，眾人赫然得見，此刻她已是模樣大變！
那原本清麗姣好的面容，此刻竟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疙瘩，上面針刺叮咬之處痕跡宛然，不少地方甚至還在洇洇流血，以至於她整張臉上到處都是鮮血，看去無比可怖！
她揮開火把，似乎是隱約地往這邊辨認了一下，然後當即發出一聲厲喝，「李昂，你跑不了了！」然後身體立時縱起，直奔山坡而來！
眨眼之間，她已來到眾人面前。
此時離得更近，眾人藉著火把的光將她此時的形象徹底看清，不由得個個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的她，於是說是人，不如說是鬼。
她那滿是叮咬和撕扯痕跡的臉上不但血跡鮮紅，更是整個的腫了不止一圈，且口歪眼斜，看去幾無人形，簡直森然可怖之極！
而且火把映照之下，眾人皆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白衣此時已被撕扯地條條縷縷、破爛不堪蔽體，而只要是暴露出來的部分，手、肩、脖頸等各處，無不充滿叮咬痕跡！
然而這個時候，看清眾人，尤其是一眼看到閉幕跌坐、面如金紙的李昂，她竟是突然笑起來！
其聲音之淒厲，令人聽了只覺毛骨悚然，偏偏她自己茫然無覺。
「李昂，小賊！現在你總算無處可逃了吧？」
她得意地大聲嘶吼道：「你給我站起來！拿起你的劍！」
李昂閉目不答，恍若不知。
袁金卻突然向前邁出一步，道：「你要報仇，找我來，我乃公子門下奴僕，自當代我家主人出戰！」
剛才袁金大戰賀蘭豐之時，杜雨華自是見過，也深知他的實力，此時卻仍是一臉不屑地道：「我要找的，是李昂！你……不配！」
袁金聞言，臉色並無絲毫變化，只是仍舊木然道：「你要報仇，找我來！」
杜雨華這才抬頭正眼看了袁金一眼，或許是感應到袁金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嶽峙淵渟般強大的氣勢，也或許是袁金堅定的戰意激怒了她，片刻之後，他本就已經變形嚴重的臉上又是一陣強烈的扭曲！
此時她滿臉狼藉幾乎不成人形，五官亦是被叮咬得失了形狀，看去扭曲不已，縱有表情，眾人也無法可見，只能是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她內心的那份不解、委屈，和憤怒——
「李昂，你說過的，你絕不會假手他人！你說過的，只要我練好了本事，可以儘管來找你！……你給我站起來！讓別人頂在你前面，你還算什麼男人！」
李昂閉目不語，事實上，此時他的臉色已經越發難看，臉上已經是連絲毫血色都無，顯然已經是到了極為重要的關口上，根本不敢有須臾的分心。
停了片刻，袁金道：「要殺他，先殺我！」
杜雨華聞言，愣了片刻，然後突然抬起頭來，那雙目之中一股怨毒的恨意，刺得人幾乎要脊背生寒！
然後，她突然憤怒地笑起來，「原來你也不過是個怕死的膽小鬼！」
這個時候，賀蘭朵朵看看她，心中說不出是不屑、是惋惜，還是憐憫，然後又抬頭看了看站在身前宛若鐵塔一般的袁金，她猶豫了片刻，道：「李昂正在調息療傷，就算你要找他一算生死事，至少也等上片刻，等他醒了，可好？」
杜雨華聞言看向她，漸漸地冷笑起來，道：「賀蘭小姐……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一旦被這黑蚊獸叮了，便頂多只有一兩個時辰好活了，何況我被咬了不知道多少下，說不定下一刻，我就要死了呢，哪裡有時間等著他醒來？」
頓了頓，她眼中怨毒之意又現，冷冷地道：「怎麼，你那個****又惡毒的祖爺爺說把你許給那小賊了，你還真就開始喜歡上他了？開始出面護著他了？」
賀蘭朵朵聞言面色一變，卻聽杜雨華又道：「沒用的，你的祖爺爺是個什麼人，我早就看透了，他不但****、卑鄙，是個十足的小人，而且他的心胸還狹窄到了極點！像下午那樣，那小賊挾持著他的寶貝曾孫女從他眼皮子底下跑掉，會讓他記一輩子的！他就在外邊等著呢，就算今天我殺不死這小賊，只要他敢出去，也會立刻死在那個****的小人手裡，你等著瞧吧，現在就算沒有了我的許諾，他也肯定會出手啦……」
說話間，她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聲音淒厲，幾若梟鳥。
然後，她突然丟掉火把，噌的一聲拔劍出鞘，劍尖直指袁金，道：「或許我打不過你，但既然李昂是個膽小鬼，那我就死在你手裡也好！反正活下去也是無趣！」
火把落在地上，仍在撲朔燃燒。
袁金聞言微微點頭。
「那我就代我家少爺跟你做個了斷！」他平靜地道，「如果你殺了我，你們之間的過去種種，就此一筆勾銷了，可好？」
賀蘭朵朵聞言心中一驚，愕然轉頭看去。周成相此時也好像是猜到了什麼一般，不由愕然長大了嘴巴，吃驚地看著袁金！
袁金卻只是平靜地看著杜雨華。
杜雨華聞言，有著片刻的愣神，旋即，她再次笑起來，狀若瘋狂。
袁金的實力，她自是知道的，也很明白，哪怕對方受了再重的傷，以自己的實力，都根本就不可能殺死他。不過……用這個借口來安慰自己一下，倒也不錯。
反正不管怎樣自己都快要死了，不是嗎？
笑罷，她揚起臉來，靜靜地看著這漆黑一片的夜空，片刻後，喃喃地道：「波兒，師傅盡力了，你我師徒一場，但師傅真的盡力了，你莫怨師傅！」
說完這句話，她眼神一亮，突然劍尖一抖，衝著袁金直直刺去！
賀蘭朵朵驚聲尖叫——
「不要！」
鋒利的長劍直直刺入袁金的胸前左肋！
火光之下清晰可見，一股殷紅的血液立刻奔湧而出。
杜雨華愕然住手，抬頭看向袁金。
賀蘭朵朵已經摀住自己的嘴巴，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迎著杜雨華的目光，袁金平靜地道：「我家主人雖然殺了你的弟子，但他只是出於無奈，我跟隨他時日雖然不長，卻知道他絕非那等圖財害命之人。他對世間所有人都充滿憐憫，他是個好人……這一劍，就算是把你那弟子的命還給你了，可好？」
杜雨華呆立片刻，問：「你為什麼……不出手？為什麼……不躲？」
袁金臉上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道：「我說了，我這條命，代我家公子還給你！」
杜雨華聞言愕然無語。
片刻之後，她頹然地鬆開手，任那把長劍插在袁金的體內，她卻只是呆呆地看著袁金，旋即，她又扭頭看了看跌坐於地面如金紙的李昂，臉上一陣抽動，似乎是笑了一下。
「波兒，師傅替你……報仇了！雖然師傅恨不得親手殺了你，但別人殺了你，師傅還是替你報了仇了！你可以瞑目了！這不怪你自己，是師傅沒有教好你，沒有管好你，是師傅太寵著你了，才終於使你釀下大錯，這都是師傅的錯！你別著急，別害怕，師傅很快就會來陪你了，師傅不會再關你禁閉，師傅會慢慢的告訴你這些道理……」
呢喃一般地訴說著，她身形晃了一下，雙膝一軟，突然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袁金看她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轉向一旁的賀蘭朵朵，笑了笑，道：「拜託了！」說完了，他突然伸手握住劍鋒，似乎是要把劍拔出來，但這時候，賀蘭朵朵卻突然喊道：「別動！」
說話間，她在身上摸索片刻，掏出一枚丹丸來仰著臉遞給袁金，滿臉急切地道：「你這一拔出來，必然血液迸流，你先把這顆丹藥吃下去，然後……你是神通大師，怎麼控制傷口，不用我教你吧？」
袁金乃是妖獸，一隻身負遠古神猿血脈的強大妖獸，等閒一把劍，莫說只是刺穿了他的內臟，哪怕是刺穿了他的心臟，都不可能要了他的命。
以妖獸之強大，渾身上下幾乎是無一處不可控制，他如果存心求生的話，哪怕傷的再重，只是心念一動，便足以讓杜雨華那把劍根本刺不進去，更何況現在只是控制肌肉收縮，讓血液不再肆意迸流？
猶豫片刻，他扭頭看了看跌坐於地的杜雨華。
此時的杜雨華不但形象盡失，就連神智，似乎都已經不再清醒，只是坐在那裡邊哭邊笑，喃喃自語地說著什麼。
賀蘭朵朵緊緊地盯著他，道：「你家公子離了你，可打不過我祖爺爺！我雖然答應過你，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祖爺爺的！他要殺李昂，只不過舉手投足之間而已，我護不住他！所以，你不能死，聽見沒有？李昂需要你為他活下去！」
袁金愕然呆立片刻，終於慢慢伸手，接過丹藥扔入口中。
賀蘭朵朵見狀，當即鬆了口氣。
片刻之後，她伸手握住劍柄，看著袁金道：「我要拔劍了！」
袁金點點頭。
賀蘭朵朵咬咬牙，突然用力一拽，長劍立時離體。
但此時，袁金那本來血液噴湧的傷處，竟是奇異地再無絲毫血液流出。
而且不過片刻之後，就在賀蘭朵朵和周成相的注視之下，透過那衣服的破洞，他們都清楚地看到，那一道深深的劍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癒合，不旋踵間，兩片肉皮便又重新長合到了一起，全無絲毫受創痕跡、宛若新生。
周成相看得艷羨不已。
而這時，火把在勉力燃燒許久之後，終於噗的一聲，寂寂而滅。
天地之間，重歸黑暗。
杜雨華仍舊在那裡喃喃地訴說著什麼，卻是聲音越來越小，語速越來越慢，到最後，眾人連她說的什麼都已是徹底聽不清楚了。
靜夜的荒坡之上，彼此呼吸可聞，但是卻再無一人開口說話。
時間緩緩流逝，長夜亦不過一瞬。
杜雨華的呢喃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下，她整個人萎頓於地，已經沒有了絲毫動靜，就連呼吸也已是若有若無。
不知多長時間過去，東方開始漸漸露出一抹亮色，天地間也逐漸開始朦朦朧朧地亮起來。
這個時候，李昂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