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蓮》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67】章 事成定局,婆媳生嫌 文 / 清風逐月
這一個月的過得很安靜,季重蓮幾乎足不出戶,只安靜地呆在屋裡繡花習字。
季崇宇和孟凌的關係倒是近了幾分,至少每隔幾天,兩個小子會相約著一同出門玩去,隨行保護的人也不少,季重蓮倒是不擔心。
孟凌也只是年長季崇宇兩三歲,卻長得牛高馬大,胳膊很是有力,聽說這小子便是好動的,小小年紀也習了武,看著季崇宇瘦胳膊瘦腿的模樣就想好好調教一番。
季崇宇每次回來都很開心,眸中閃著熠熠的亮光,季重蓮也由得他們去了。
本來原本她也打定了主意讓季崇宇學武健身,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武師,這次回了丹陽便請大姑母幫他們留意著,若是季家另幾位哥兒一起來學也是行的,不過要先向季老太太稟報一番才行。
想到季老太太,季重蓮也不免歎了口氣。
季芙蓉這邊婚事敲定了,可大太太卻還不敢寫信回丹陽呢,老太太一直被蒙在鼓裡,也不知道到時會是怒還是悲?
她一個小輩也不好越俎代庖,不然大太太還以為她是要告狀呢,若是成了大太太的眼中釘,這今後在季家的日子也是不會安寧的。
好不容易熬到十月初七這一天,季重蓮早已經收拾好了行囊,這墳一起,便要跟著回丹陽下葬,路途中耽擱不得。
大太太即使還想要再留在上京,卻也不能就放著他們兩個孩子去做這事,不然回去季老太太定會數落她。
好在季芙蓉的嫁妝已是籌辦的七七八八,在丹陽那裡還有一部分,眼看著婚期也不遠了,她也要回去清算一番,這才和季重蓮他們一同起程了。
當青油桐的馬車駛出上京城時,季海棠還止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滿眼的繁華與熱鬧,她確實是捨不得的。
再轉頭看向季重蓮與季芙蓉,這姐妹倆卻是如出一轍,像老僧坐定般沒有一點動靜,甚至面上不見一絲留戀,季海棠不禁有些洩氣道:「大姐姐過不久便要嫁回上京,她自然不貪戀這裡的繁華,可五妹妹小小年紀也是這般沉靜,真讓我這個做姐姐的汗顏。」
季芙蓉翹起了唇角,掃了季海棠一眼,「知道就好,若是今後我不在季家,你有什麼事也可以和五妹妹商量著做,她人小鬼大主意多,你聽她的準沒錯!」
季重蓮在一旁掩了唇笑,「瞧大姐姐將我說得這般神,我可是壓力大得很呢!」說著便動了動位置,移到季芙蓉身邊挽了她的手道:「不若大姐姐別那麼早嫁,多陪咱們姐妹幾年!」
「我也想啊!」
季芙蓉面上含笑,半晌後,眸色卻是漸漸深沉了下來。
季海棠便也不說話了,季重蓮緩緩收了笑意,車內的氣氛剎那便凝重了起來。
季芙蓉嫁的那個人的確風評不好,孟府裡也有了些傳言,她們多少有些耳聞,連大太太都親自來勸說了幾回,只說那人婚前是風流了些,但婚後妻子只要好生管束著絕對是能扳回丈夫的心的。
說來說去,大太太還是捨不得這門親事,又教導了季芙蓉許多管束男人的手段,只看如今大老爺季明德身邊只一個洪姨娘,還這般聽話懂事便知道她有多得意了。
季芙蓉也只能聽著受著,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過多的抗拒便是不孝了,更何況她本就沒有心儀之人,嫁給誰不也一樣?
一時之間靜默無言,只能聽到馬車轱轆轉動的聲音。
在靈隱寺不過停留了小半天,便起了沈氏的棺材罩上白色的帷帳,一路撒了冥紙,直到離開上京的地界。
雖然路上基本也沒有停留,但回到丹陽已是十一月初了。
季老太太讓季明惠幫著辦這事,所以沈氏的棺材一到便被安葬到了季家祖墳的陵園中,一切事宜辦完,季重蓮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回程的途中,季重蓮也向季明惠提出為季崇宇尋找武師,季明惠一口應下,雖然她並不喜歡男兒從武,但強身健體還是可行的。
石勇與石強兩兄弟不是就由他們父親教導著,身體確實比一般的孩子都健壯了不少,連病都極少生,可見習武強身是有據可依的。
「大姑母回去後可要幫我跟祖母一同說道,我擔心她不允呢!」
季重蓮笑著道了謝後,又加了一句,「若是寶哥兒與天哥兒再加上三房的兩位哥哥也能一起學著,祖母怕是便不會反對了。」
「這事我知道怎麼辦,你且放心吧!」
季明惠笑著拍了拍季重蓮的手,歎了一聲,「如今你母親的事也算是妥當安置了,除了服後你也不用這般拘謹,該做什麼做什麼,也不會再有人說道。」
季重蓮在季家的日子自然是小心謹慎的,一來是因為她尚在孝期本就應該低調行事,二來是因為形勢不明之前多聽多看也是重要的。
但就在這短短的三年之中,她所經歷和得到的也是喜人的,先後有季芙蓉、季明惠幫襯庇護,眼下連著季老太太都向著她,若是不提她的父親季明宣與柳姨娘,她的日子該是順心多了。
眼下沈氏安穩落葬,給沈家也算有個交待了,回去她便提筆寫封信去,雖然是去信多回信少,但她也沒有因此而冷了心,這份關係她認為勢必要維繫的,指不定哪天就會成為了他們姐弟的助力。
再說沈氏離世時,沈家舅舅也來看望過他們,那份關懷和照顧她感受得真真切切,只是舅舅在說起母親時言語間卻是多有不忿,想來是對季明宣與柳姨娘的所作所為恨在了心間,以致於連他們這兩個沈家外孫都暫時不想搭理了。
沈家的態度是一回事,但卻也不影響她自己的堅持。
回到季家老宅後,除了一身的孝服,季重蓮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了季老太太,當時大太太與季芙蓉也在座。
季重蓮目光微微一轉,在座之人都是面上含笑,想來還沒提及那敏感的話題,只是大太太有些坐立不安,見到她的到來似乎更加緊張了幾分。
難不成還怕她先開口告狀不成?季重蓮暗自搖了搖頭。
按規矩行了禮後,季老太太已是招手讓季重蓮坐了過來,拉著她細細地看了又看,「這是瘦了,臉上都沒幾兩肉了。」
「哎喲,老太太這是在怪我沒將五丫頭照看好呢,天地良心,在孟府時可是好吃好住地供著,半點不敢怠慢,不信老太太自己問五丫頭!」
大太太拍了拍胸脯,表情誇張,可在季重蓮看來卻是已經帶了一絲扭曲,這樣的說道是不是為自己接下來的話語鋪路?
可季重蓮卻是等不到大太太先說,若是季老太太心情變差了,她還有什麼戲唱?
想到這裡,季重蓮已是笑道:「大伯母對我是真的好,在孟府裡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比照著孟家表姐,連新衣裳都給做了兩身,祖母叮囑過的,大伯母豈會薄待了我?」
季重蓮說完咯咯地笑著,季老太太也放了心,讚許地對大太太點了點頭。
「祖母,孫女有個事情要求您老人家應允。」
季重蓮抬起了目光,直視向季老太太,眸中一片誠懇之色,那在胸前緊捏的小手又適時地顯出了她的幾分緊張和忐忑。
季老太太微微瞇了眸子,「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這般慎重,你先說來聽聽!」
季老太太沒有一口答應,也證明並沒有對她一味地寵溺,季重蓮想想也是這個理,但只要她能說出個道理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老太太也沒有反對到底的道理。
季重蓮在腦袋裡組織了一番後,便將自己的意見侃侃而談,先是說到沈氏嫁妝問題,這三年來為沈氏守孝,她是刻意忽略了這個問題,就是不想在外人看來她太過功利,一切以淡然無爭為主,這便是一個孝女該做的。
此刻談及沈氏的嫁妝,她也沒有非要爭一個所以然來,而是就沈氏如今在上京的那間鋪面做了分析瞭解,在結合當今的行情最後給出了自己的意見和看法。
「我看眼下那鋪子租給別人也賺不了幾個銀錢,不若自己拿回來經營,林森家的未賣進季家作奴婢之前便跟著她父親四處行商,也瞭解一些行情,我看著她是個謹慎的,就想著把鋪子托付給他們一家子,祖母覺得可行不可行?」
季重蓮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到季老太太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思,她又加了一句,「孫女知道母親去世後這鋪子的租金一直是交回了公中,有大伯母幫忙看管著,我們姐弟自然是放心的。」
大太太的目光隱隱透著一絲滿意,但她又想知道季重蓮到底有什麼主意,眸中也是充滿了好奇,一時間竟是忘記了自己來找季老太太的目的。
季芙蓉原先一直靜默著,此刻也好奇地問道:「五妹妹到底想要怎麼辦,一口氣說個透,免得我心裡還要猜著,怪難受的!」
「是。」
季重蓮笑著應了,對季芙蓉母女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季老太太,「若是祖母信任,就將這鋪面交到孫女手中經營,咱們不對外租賃了,孫女保證營利後每月照樣給公中交錢,與從前的租金一分不差,祖母以為如何?」
「交給你來經營,那這本錢誰出?」
大太太倒是插了一句,公中有錢拿她自然不會反對,但若是要讓她投本錢,她卻是不肯的,這畢竟是沈氏留下的嫁妝鋪子,將來怎麼著也會留給季重蓮姐弟,她犯不著將銀子投進去,這不是給他人作嫁?
「本錢不用擔心,只要祖母與大伯母放心交給我,那這一切的事情自然由我來辦妥。」
季重蓮笑著回了一句,大太太這才放下心來,但是最終的決定權還在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沉思了良久,這才抬頭看向季重蓮,「你母親的東西自然是留給你們姐弟的,從前我不搭理,那是等著它放著,料想誰也不敢生了這個膽子私下吞了去,咱們如今不在上京,你母親的鋪子自然租出去,一來有收益,二來不用咱們去經營,雖然省了人力物力,但收益確實少了些……」
「祖母,收益的多少都不成問題,孫女只是想要一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將鋪子給做起來,總之也是母親留下的東西,若是我把它給做活了,母親泉下有知或許也能欣慰。」
季老太太的話難免有些鬆動的意味,季重蓮聽出來了,不由再接再厲。
「你倒是真有這個心?」
季老太太問了一句,目光卻緊緊地鎖住了季重蓮,這個孫女小小年紀,但志向卻不小,將來女子出嫁後,哪個沒有陪嫁鋪子,從長遠來看,學會了經營管理自然是有備無患的,今後誰想要蒙她也不容易。
「還請祖母成全!」
季重蓮一撩裙擺,已是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飛揚的眉宇透著一股自信的篤定,目光誠摯中又閃著一抹難能的堅持。
季老太太心中一動,緩緩點了點頭,「也罷,反正是你母親留下的鋪子,便由得你去搗騰,不過是賺是賠,公中不收你分厘就是。」
「老太太,那怎麼……怎麼……」那怎麼能行?
大太太急了,偏在季重蓮跟前又不好這般說道,沈氏留下的那鋪面一年少說也有兩百兩的租金,若是少了這一筆進項,那該是一筆多大的損失啊。
「什麼怎麼?把話說清楚了。」
季老太太瞪了大太太一眼,眸中暗含警告,她哪有不明白這個媳婦心中的想法,只是做伯母的惦記著侄女的嫁妝,這到哪裡都沒這個理。
大太太漲得臉都紅了,卻是吱吱唔唔的,半晌才憋出一個理由來,「那林森家的可信不可信?我只是怕五丫頭被人給騙了去!」
「明惠倒是與我說過林森這家人,在季家也呆了許多年,若不是可信的,這次回上京我也不會派他們跟著。」
季老太太淡淡地掃了大太太一眼,就這樣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還想來爭個什麼勁!
「可……可是……」
大太太還想說什麼,季芙蓉已是扯了扯她的衣袖,滿臉尷尬道:「母親,五妹妹想自己理事那也是應當,橫豎是四伯母留給她的,您的心意盡到了就好,五妹妹自然會在心裡感激,其他的就大可不必了。」
大太太頹喪地聳了聳肩,整個人像驟然洩氣的皮球,好似有滿心的怨憤無處發洩似的,再看向季重蓮的目光便複雜極了。
季老太太歎了一聲,大太太人還是不錯的,就是小家子氣了些,這眼界也太窄了,難成大氣!
「今兒個正巧說到這裡,我也交待你個事。」
以免大太太就此不振,季老太太便安排了她一個差事,「如今沈氏的嫁妝可還鎖在四房那個小庫裡?你空了待人去清點清點,若是沒什麼差池便封了庫房,將鑰匙給收回來,這東西將來可是要留給五丫頭和宇哥兒的,我這把老骨頭沒閉眼之前還能給他們姐弟倆看著!」
「是。」
大太太苦著一張臉應下了,季老太太給的活計也是不討喜的,誰不知道四房的小庫房鑰匙如今在柳姨娘手裡握著,鋪面是可以生錢的東西所以她才指著,但沈氏留給季重蓮姐弟的其他嫁妝可是死物,她沒有打一點主意,這個她還能拎得清,老太太派她去做這事,也有敲打警告的意味。
罷了,在這裡受的憋屈,她總有辦法在柳姨娘身上找回來!
大太太想到這裡,不由重重握了握拳頭。
「謝謝祖母,有勞大伯母了!」
這可是意外之喜,季重蓮趕忙笑著道了謝,季芙蓉把她給扶了起來,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人小鬼大的丫頭,我果然沒看錯,起初在上京時還捂得嚴不透風,竟然連我也給瞞過去了。」
「那時也沒想好,不是還要看行情嘛,我也是讓林森家的做了一番調查,最後才決定的。」
季重蓮揉了揉額頭,俏皮地嘟起了唇。
氣氛一時之間活絡了起來,大太太看著正是時機,又有季重蓮在這裡,季老太太就算要發火,恐怕看在小輩面子上也要給她留幾分顏面。
大太太眼珠子一轉,便笑著道:「正好我也有件喜事要稟報給老太太知道。」
大太太說著話已是將季芙蓉一把拉了過來,季芙蓉頓時有些忐忑地望了季老太太一眼,這才轉向大太太道:「母親,今日這般高興,不若改天再……」
「改什麼天,我就是看著五丫頭也在這裡,這事她也不是知道嗎?說給老太太聽聽,咱們也一道樂樂。」
大太太目光掃向了季重蓮,她心下一滯暗道不好,這大太太剛才吃了虧,眼下就想要在她身上找回來了,這話裡話外不是一同拖她下水的意思?
天地良心,她不過拿回自己應得的東西也要受人忌恨,大太太這份暗示和威脅來得太沒道理了,她索性當沒有接受到,兀自將頭撇向了一旁。
大太太臉色僵了僵,暗暗咬了咬牙,沒想到季重蓮竟然不買她的帳?!
季老太太的目光左右掃了掃,這才沉下了臉色,「究竟是什麼好事?連五丫頭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
「祖母!」
季芙蓉倏地一下便跪在了地上,纖弱的肩膀隱隱顫抖著,話還未說出口,兩行清淚便已流下,滴在打磨光滑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了一灘深深淺淺的水漬。
季重蓮剛剛站起來,此刻也跟著跪下,低垂著目光一言不發。
大太太氣極,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在一旁喝斥道:「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你們一個兩個是什麼意思,非要給老太太觸霉頭不是?」
季老太太瞇了瞇眸子,目光轉向了大太太,唇角一扯,輕哼一聲道:「究竟是什麼天大的喜事,你且說說看!」
「這不就是……」
大太太扯著手中的綾帕,這個時候偏偏有些說不出口了。
明明是想讓季重蓮幫把手,這丫頭此刻卻像個鋸了嘴的葫蘆,連季芙蓉都不站在她這一邊,大太太氣得直咬牙。
「不就是什麼?」
季老太太聲音漸沉,目光掃過跪著的倆人,「什麼喜事值得倆個丫頭慚愧地像贖罪一般跪在我跟前?還有你這個做長輩的,到底是怎麼看顧下面的小輩?莫非真讓她們受了委屈不成?」
「哎喲,老太太可真是冤枉我了!」
大太太一甩綾帕,竟是帶了幾分哭腔,走近了幾分輕輕踢了季芙蓉一腳,藉著綾帕的遮掩,不斷地給她使著眼色。
「祖母不要怪罪母親!」
季芙蓉一抹眼淚,重重地給季老太太磕了頭,再抬起時額頭已是紅了一片,「孫女只是覺得對不住祖母,祖母這般用心操勞,孫女卻是……」
季芙蓉說到這裡,又是淚眼濛濛,季老太太看著心疼不已,偏偏又不能顯出急切來,她身子向後一倒靠在了彈墨引枕上,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五丫頭,你說!一次給說圓范了,省得我猜來猜去地擔心!」
「是,祖母。」
季重蓮瞄了一眼大太太緊繃的臉色,旁邊季芙蓉又是泫然欲泣之姿,她歎了一聲,終是開口道:「大伯母在上京為大姐姐定下了一門親事,是東陽伯家的三房嫡子。」
「東陽伯家?」
季老太太臉色一變,原本已經歪下去的身子竟然是一瞬間坐直了,一掌拍在軟榻上的梨花木小几上,冷笑道:「好啊,你這個做母親的果然是好得很啊!」
怪不得大太太回上京之前顯得有些神神秘秘的,季老太太總覺得她有什麼事情瞞著,原來是做了這般的打算。
任誰都能聽出這話的反意,大太太全身一顫,雙腿一軟便跪在了季老太太跟前,咬唇道:「媳婦不敢擅自決定,這事也是同老爺商量過,他也是允了的……」
「東陽伯家……那樣的勳貴之家,他們如何瞧得上咱們?!」
季老太太怒極反笑,猛地站了起來,那伸出的手指都快戳在了大太太的額頭,她連忙閃身避過,一邊搶著話道:「許是看上了芙兒外祖家得勢,老爺在詹事府不也是兢兢業業,老太太,咱們芙兒並不比其他姑娘差,怎麼就配不上東陽伯家了?」
「你們夫妻都打算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麼?!」
季老太太沉沉地閉上了眼,只是胸口喘氣不定,下面跪著的人自然大氣都不敢出,半晌後,才聽老太太的聲音幽幽響起,竟然帶了一絲少見的疲憊與滄桑,「既然拖到如今才告訴我,只怕這親事早已經定下了吧?」
季芙蓉嚶嚶地哭了起來,死咬著唇,只一聲一聲地磕著頭,口中含糊地念道:「孫女不孝……不孝……」
大太太抹了把頭上的細汗,忙點頭道:「定下了,只等年後芙兒及笄便嫁過去,這嫁妝媳婦在上京也置辦了不少,老太太不用操心了!」
「哈哈哈!」
季老太太突然笑了起來,目光含著一絲輕蔑地掃向了大太太,「有你們這樣的父母為她操持,我這老婆子還用忙個什麼勁?!」
「祖母!」
季重蓮膝行了幾步到季老太太跟前,扯著她暗青色的裙擺,眼淚也止不住地冒了出來。
她可還記得季老太太與季明惠說起季芙蓉婚事時那滿臉的期盼,老太太是真想給孫女挑個合心意的夫婿,可這一切全被大太太的自以為是給打亂了去。
季芙蓉今後嫁到東陽伯家,或許真是喜憂摻半禍福難料了。
季重蓮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悲涼,不管她再如何努力,在這個時代嫁人便是女人一輩子的事,若是嫁得好嫁得順心,那尚且有幾年安穩的日子好過,以後只待生下自己的孩子,守著孩子過活便罷,什麼夫妻恩愛白頭到老,這些她想都不敢想。
這個時代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就邊大老爺季明德看著這般中正的人,身邊不也還有個洪姨娘嗎?
這還是大太太主動給開了臉抬了妾,不為丈夫納妾的女人那就是不賢惠,想想多麼可笑!
這樣的婚姻制度下,又怎麼能求得個一心一意對你的人?
只看自己身邊這些人,季重蓮便已經想透了,如今她也不指望了,將來的婚事全憑老太太給她做主,只要還湊和,那就這樣過下去吧。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好好靜靜!」
這次季老太太連手都沒有抬,只是靜靜地轉過了頭去。
季重蓮攙起了哽咽著的季芙蓉,大太太也走了過來,意味不明地看了季重蓮一眼,這便拉著季芙蓉先行離去了。
就要拐過雕著歲寒三友的紫檀木屏風時,季重蓮無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季老太太微仰著頭,全身隱隱顫抖,一顆清淚卻是順著臉頰滑落,卻被她一抬手飛快地抹去,快地只讓人覺著是眼花罷了。
季老太太這次是真地傷心了。
季重蓮咬了咬唇,終究是紅著眼眶無聲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