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第二章 月色如誅 文 / 傳流鋅蕭
第二章月色如誅
入春的夜,微微有些涼意。
駙馬臨窗而立,側臉落在月光裡,有著清雋蕩湧的高貴,九年時間,他已由面玉劍俠變為駙馬,褪去了江湖的清冷,面容高貴到不怒自威。
月光落在他的瞳孔裡,倒影出一些景象,是不是想到了九年前的一些往事?他似乎已感到今夜的夜色溫柔得過分鬼魅,讓他有些心神不寧,這種煩躁是因為什麼?不願想起又要想起的回憶麼?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煩躁了,因為,他們已經來了。好快的速度,在他從屋到院子裡的瞬間,十二個大內頂尖的高手,已經一個不剩。
來者三人,一個青色衣物,四十來歲,手持一柄長劍;另外兩人手裡未持武器,一個六十來歲,著黃衣,另一人頭髮鬍鬚皆白,反倒是一生黑衣。
「師兄,進來可還好,你讓我找得好苦。」駙馬劍已出鞘,面上有清清淡淡的笑容,聲音不急不緩,「師兄,蘇家人死得還不夠嗎?還要找兩個老翁來陪葬。」
「孟學,今天就是你為蘇家人償命的日子。」青袍者話未說完,人已飛掠過來,劍直指孟學『左期穴』。
孟學嘴角有輕蔑的笑意,「曲州山莊的劍法嗎?你蘇家那群沒用的老頭創的這套劍法,早被我破解無疑。」
青袍面色鐵青,殺氣沖天,招招直取要害,可惜每一招都被孟學巧妙化開。
站在屋頂的聶柘霽眉頭皺了皺,二人的打鬥,有些滑稽,孟學完全沒將青袍放在眼裡,一招一式,頗有耍猴的意味。孟學的性情一點未變,還是這麼自負。
青袍劍刺向孟學腹部,這招叫『推心置腹』,下一招叫『反其自勢』,主攻下盤。可是,青袍劍並未向下,而是順籐摸瓜,轉攻他的手脈經絡。
孟學肘向上一抬,手腕翻轉,青袍竟被他劍上傳來的力道震飛出去。被黑衣老者力道一震,才停下。
黑衣老者將青袍向後推去的同時,人已到孟學身前,長袍行雲流水,掌法瞬息萬變,細膩且嚴謹,毫無破綻。
孟學感到了威脅,他的臉突然沉寂下去,眼裡也換了凜冽的光,劍氣變得凶狠霸道,凌厲生寒。青袍和黃袍也加入進來,三人卻沒站什麼上風。
聶柘霽饒有興致的坐在屋頂上,九年不見,孟學的劍法精進不少。
三人的招式,都是直取孟學要害,想要一招斃命。孟學腳下方寸不亂,一柄劍在手,劍氣橫生,以直破橫,以橫破直。一招擊出,黑衣老者長袖削下半截,他另一隻手已拍在青袍身上,劍尖一轉,直取黃袍咽喉。
黃袍發出的掌硬生生收了回來,凌空翻轉,倒掠一丈。在地上拾了兩柄劍,拋給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已將青袍扶起,三人使劍,將孟學圍在其中。
「三氣**陣。」孟學冷笑,「你苟延殘喘這麼久,就是為了練此陣對付我。」
「要不是為取你狗命,我蘇中也不會苟活至今。」青袍咬牙切齒。
三氣**陣行步以三法為主,劍勢卻分為內三合和外三合。此陣內虛外實,變化多端,陣法位置不斷變化,猶如六柄劍籠罩全身各個部位,避無可避。
孟學熟知天下陣法,三氣**陣並不被他放在眼裡。可是這三人的三氣**陣,他卻不敢怠慢。因為他們的每一招,都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做,蘇中為殺他,可是費盡心思。
「真後悔當初沒能殺了你。」孟學聲色俱厲。
孟學全身籠罩在劍光裡,幻化的劍光,讓他目暈神眩,他感到那種金屬的壓迫感時,劍已到胸口,也就在同時,他的劍刺進黑衣老者腹部。三氣**陣散開,他往側一滑,接上黃袍的掌,為躲避那一劍,他這一掌沒能用上五分力,但二人還是被各自的掌力震飛出去,摔倒在地。
未讓他有反應時機,蘇中的劍已直取他咽喉。這是,同歸於盡,孟學大驚失色,他早該想到,蘇中一定會不擇手段。
『鐺』一聲,蘇中的劍被彈開,人也顯些站立不穩,晃了兩晃。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還望施主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來人是個老和尚,剛才擋開蘇中劍的正是他的佛珠,佛珠已回了他手裡,他在說話時不停捋著佛珠。
「你是什麼人?」蘇中怒目圓瞪,剛才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已等待太久。
本可直接結果了孟學,現在被這個和尚從中攪合,怕是再沒機會,請來的兩個幫手都受傷不輕,這是他們想出的唯一辦法,殺身成仁。
「老衲甘素寺方丈援獻,還望施主高抬貴手。」方丈雙手合十,作了一揖。
蘇中那肯聽,舉劍又朝孟學刺來。他的劍尖被方丈的兩個指頭夾住,用力一彈,便將他推得退開一丈。
黃袍和黑衣老人已持劍站到蘇中身旁,兩人雖已傷重,但面上的神情,都是視死如歸。
蘇中扶住搖搖欲墜的二人,「大師,你可知道我是誰?」
「阿彌陀佛。」方丈又謙遜的作了一揖。
「我就是曲州山莊少莊主蘇中。」他說自己身世的時候,聲音在發抖,眼裡有濃厚的悲傷。
「大師,他們就是叛軍,你殺了他們,就是救魏國的百姓於火海。」孟學已被隨方丈來的小和尚扶起,他還是溫文儒雅的樣子,說話不急不緩,卻有著威嚴的氣息。
「大師可知他是誰?」蘇中的眼裡突就有了陰森的殺意。
「不管他是不是駙馬,今天被我遇上,老衲都會救他。」
「他並不是你們眼裡高風亮節、文韜武略、功勳蓋世的孟誠駙馬,而是道貌岸然、禽獸不如的面玉劍俠孟學。他本出自曲州山莊,可為了曲州山莊的劍譜,竟向文侯誣蔑山莊蓄意造反,帶重兵圍攻山莊。山莊內兩百八十七口人,大大小小,一個沒剩。」蘇中已是淚流滿面。「那晚我因與友人相聚,在外喝得多了,沒有回去,才僥倖躲過一截。」
「曲州山莊的事,老衲也有所耳聞。真相,老衲不得而知,但是,當朝駙馬死在老衲寺裡,老衲難辭其咎。」
蘇中仰天長歎,「罷了!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虛懷若谷,你既也如此貪生怕死,是我蘇家英靈不顯靈。孟學,曉橫與你有婚約,她未曾虧待過你、、、。」說到這裡,蘇中又是淚如雨下,「你竟也下得去手。」哽咽半響,「她的屍骨在哪兒?就算你禽獸不如,也不應讓她暴屍荒野。」
孟學挨那一掌也不輕,依靠身後的牆壁,勉強維持站立的姿勢,他堂堂駙馬爺,怎能在援獻面前失了威嚴。
「曉橫的事,我是真不知道,當日她帶著一個小男孩離我而去,我就再沒見過她。」
「你騙鬼去。」蘇中惡狠狠瞪著他。
屋上的聶柘霽眉頭動了動,這點孟學到沒說假,蘇曉橫確實是與一個小男孩離開,在孟學的追殺下。
援獻沉吟半響,「助出,你過來。」老和尚將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和尚叫到身旁,「你要切記,不可將今晚的事說出去,明白嗎?」
「徒兒記住了。」助出點頭。他看到師父眼裡有化不開的濃霧,一種他不明白的感傷。
「你回去吧!」
「師父,駙馬、、、。」助出欲言又止看著孟學。
援獻向他擺了擺手,「記住我說的話,去吧!」助出腳一出門,援獻掌已到孟學面門。這是孟學始料未及的,他身後是牆壁,避無可避,本能提劍刺出。他愣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愣住,他的劍,不偏不倚刺進援獻心臟。
援獻面容平靜,並未見他驚奇,老方丈席地而坐,安然圓寂。
孟學提著滴血的劍,向後退了幾步,顯然還沒緩過來,事情到了他無力控制的地步。他剛才還在想,事後該如何向援獻方丈解釋這件事。或者,也只能殺人滅口。既然援獻自己願保守秘密,那麼只要殺了眼前三人,天下便無人知道自己是孟學。他站起來的身體又順著牆滑下去,繼而劇烈咳嗽。
「孟學,我要將你碎屍萬段。終於可以為你們報仇,五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一刻。」蘇中眼裡有狂亂的欣喜,他握劍的手在顫動。
「你不能殺他。」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好像來自很遠,又好像來得很近,很輕,卻清清楚楚傳進你的耳膜裡,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