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第三章 斬草除根 文 / 傳流鋅蕭
第三章斬草除根
「你不能殺他。」這個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好像來自很遠，又好像來得很近，很輕，卻清清楚楚傳進你的耳膜裡，不容置疑。
蘇中三人回頭，不知何時屋上站了一人，他一襲黑衣，在月下顯得有些陰翳，看不清他的臉。
「你是誰？」兩位老者將蘇中護在身後。眾人只覺眼前有團黑影，那人已到近前。
原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難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是未退卻的童稚音。
三人見是個孩子，鬆了口氣。黑衣老者走到聶柘霽身前，示意蘇中去做自己的事。他那個示意的動作還未完成，少年已扣住蘇中的手腕。蘇中手一鬆，劍掉在地上。只覺一般力道從肺腑傳來，人不由自主後退。
「你們走，我不想傷害你們。」他的臉陰森凜冽，眼裡有濃烈的陰影。來人正是聶柘霽，一身的黑衣，卻還是獸皮的琴囊負於身後。
蘇中拾了劍，三人將他圍住。三人都受了重傷，但是三氣**陣的特點，便是三人全力以赴，誓死一心。三人一心只想殺孟學，此時雖是硬撐，也將三氣**陣運轉自然，不露絲毫破綻。
聶柘霽在屋頂上早將三氣**陣看得一清二楚，已不與他們多糾纏，推、搓。雲、掛之間，三人長劍未近得他身。已將三氣**陣破出殆盡。
三人駭然，他的招式不是液靈門的嗎？而且能在一招之內就能破陣的，只有液靈門內若勢。
液靈門的劍法以靈動著稱，顧名思義，劍勢如水，隨意而成。液靈門分為上、善、若、水四個劍勢，劍勢所極便是身份的象徵，掌門人已達到水勢，所以才做得了這天下的武林盟主。
可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怎麼可能就到了若勢的高度，液靈門的若勢，在江湖上，已是難逢敵手了。
但見他的出招，對三人並無害意，黑衣老者抱拳道：「少俠，液靈門乃天下名門，剛才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還請少俠高抬貴手，行個方便。」
「今天這個人，你們殺不了。」他的語氣清清淡淡，卻給人不容違逆的震撼。
黃袍正要動手，被蘇中攔住，「天不長眼，孟學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竟還命不該絕。還有什麼天理，這樣黑白不分的世界，不要也罷。」
液靈門已到若勢的高手，再有十人，也近不了他身。他們連聶柘霽的劍都沒有看到，便已無招可使，他不想二人無畏犧牲，又不能過自己這一關，走出門去，神智有些失常。
聶柘霽看他離開的背影，眼裡一時霧靄迷亂，他的心，狠狠的痛起來。
「多謝少俠救命之恩。」孟學掙扎著想要站起。
聶柘霽慢慢走過去，「孟學，好久不見」。他聲音聽起來異常詭異。
孟學撐地的手放了回去，這個聲音，他不熟悉，或者他的印象裡沒有與這麼一個孩子有交情。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身形清瘦，一襲黑衣裁剪得體，劍眉濃黑如墨，斜飛入鬢。面容俊美如同女子，卻覆有一層尖銳冷酷的蕭殺，隱隱之中透著霸氣。眼裡反若無波無瀾的靜湖，又反有萬千波濤，一抬眼，便有無數風霜撲面而來，透骨生寒。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聶柘霽，你還活著？」
「真難得你還記得我。」聶柘霽俯身，兩眼距他不到一尺，有個奇特的笑意，如履薄冰。
不管是面玉劍俠還是駙馬，不管是孟學還是孟誠，他殺的人無數，要殺他的人也無數。面對千軍萬馬，也未曾畏懼過。
可是，現在，他怕了，那是一種靈魂的破碎，從這個孩子身上傳來的氣息，每吸一下都能聽到自己心臟碎裂的響聲。」
「你、、、你、、、你。」當年的事一幕幕又出現在他眼前，想起那些凶險的過往他還心有餘悸，這聶柘霽還真是命大，且得到液靈門高人指點。他的身體不由自主一步步後退，差點一個踉蹌，應極度恐懼，沒注意已退到門處。
「蘇曉橫是不是被你害死了？」孟學說得斬釘切鐵。
一步步逼近的聶柘霽猛然震住，他沒想到孟學會突然這麼問。如果那天蘇曉橫沒有遇到他，現在也許會過得很幸福，或者也許，仍難逃孟學魔掌。
因為孟學還會是駙馬。柔風中殺氣驟起，劍已到他眉心。
這顯然是孟學的奸計，他特意說起聶柘霽最不能接受的事，趁他失神之際，突起偷襲，這聶柘霽再怎麼厲害，也難躲過這必殺一劍。
他嘴角露出了笑意，凡人之所以是凡人，因為凡人有弱點。可笑過之後就是駭然，因為在他劍裡的聶柘霽，突然出現在他右側。
他大駭之下劍尖翻轉，一串劍花護住右側。劍花還停在空氣裡，他已飛進屋裡，摔在牆壁上，落地同時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上善若水，能容萬物，這難道就是液靈門的可怖之處？
「爹爹。」脆嫩的聲音從桌底傳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跑到孟學身旁。小臉因驚嚇過度而變得慘白，粉嫩的臉頰上全是淚的痕跡。她的眼像暮秋晨起的湖面，晨霧如嵐厚重，卻不能掩蓋她原有的晶瑩剔透。
孟學將她護在身後，「小蘭不怕。」隨即他就後悔了，因為他自己都害怕，他看到聶柘霽眼裡有一種邪惡的狡黠的光波流動，他知道當初他是怎麼對聶柘霽的，這樣一個活在仇恨裡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果然，聶柘霽薄唇上魔鬼的笑意慢慢瀰散，若有所思道：「我突然想到一個比殺了你還讓你痛苦的辦法，也讓你嘗嘗失去親人的痛苦。」他俯身摸了摸小蘭的頭。
小女孩驚恐的瞪著他，眼裡說不清是恐懼、迷茫、無阻、還是傷痛。
「今天只有一個人能離開這間屋子，你自己選吧！」說完聶柘霽走到桌旁坐下，端起酒杯慢慢品嚐起來，看人做抉擇，實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說的話？」孟學很明白聶柘霽的意思，就是要自己骨肉相殘。就算他死了，聶柘霽也不會留下小蘭，他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斬草不除根，逃不脫冤冤相報。
「你沒資格選。」聶柘霽看他的眼神，很神秘。「我保證，絕不殺留下來的那個人。」
沒錯，他沒得選，所以他只有賭，他的這一睹，震得聶柘霽目瞪口呆，因為他的動作太快，快到聶柘霽沒有做好準備，小蘭柔弱的身體，已躺在他面前。
「虎毒不食子，你還有人性嗎？」聶柘霽看著靜靜躺在孟學懷裡的小蘭，心裡五味沉雜。
「你說的話，可算數？」孟學紅著一雙眼，可怖異常。
「算數。」聶柘霽仰天長歎，「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
孟學眼裡立即露出欣喜，果然賭對了，聶柘霽始終涉世未深，怎鬥得過他，不過那種欣喜隨即轉為恐懼，因為屋裡著火了。
聶柘霽長袖一拂，打翻了屋裡的燭台，他出得門去的同時，門窗在他身後關閉。
「聶柘霽，你說話不算數。」屋裡傳來孟學痛苦的哀嚎。
看著大火的聶柘霽，面色沒有一點表情，「我說過絕對不殺活下來的人，只是放火燒了甘露寺。」熊熊大火印著他冷凌俊俏的臉，顯得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