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生死絕 文 / 古樹蒼影
第一章生死絕
本該是觸手可及的圓滿，卻被現實親手掐碎。
她回首猶記。
三年前,夕陽下的山巔。
「你愛我嗎?」夜凝寒笑著問。
「愛。」他望著那片落葉,毫不猶豫地回答。
夕陽漸漸染紅山巔,暈色微黃。
兩人的背影,在已快落幕的芳華中那麼孤單,那麼相稱。
這親密的一幕,卻正巧被上山來找夜凝寒的姐姐夜思寧看到。
那一刻,是真的剜心剝骨,她首次體會到了刻入心頭的徹痛。
一個個許諾陪伴她終身的誓言響起在她的耳畔。
她沒有衝上前去甩給他一個耳光,也沒有與他諷刺地假裝陌生人首次認識。
她只是帶著絕望與哀傷,走下了山。
「妹妹,希望你沒有看錯,祝你們幸福。」她啟齒默念。
滾燙的淚珠還是止不住從她眼眶流下。
她才知道伉儷成雙,相伴到老的佳話原來那麼難。
她曾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放下，可以放下他溫柔的眼神，可以放下對他的情，可似乎越掙扎越難以割捨。
拖著沉重的步伐,她回到了家,趴在床上,哭了好久。
枕頭已被淚水完全濕透。
她好累,她好痛,她失去了那在生活危急關頭給予她的希望,她曾以為他是燦爛的太陽,能夠讓自己感到溫暖;沒想到他卻是微小的星星,給予她稍時片刻的璀璨光芒然後便墜落消失。
她只能在夢裡可笑地延續那段佳人夢,始終都不敢甦醒。
輕輕伸手,想要擦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她,怎麼都擦不去。
是不能,還是不敢?
她連自己的心都讀不懂,又何嘗能去愛別人?
在一個斜陽輕擦窗欞的下午,她永遠的睡去了。
桌上,有一封她留給夜凝寒的信,還有一封未署名的信。
窗外樹影斑駁，那支蘸墨的筆，仍然擱在一旁，它曾繾綣最後一抹殘餘的溫柔，曾見證最純真的姊妹情深，也曾親自埋下最美的一段情仇……
夜凝寒安靜地坐在床上,精緻的紅唇恍如勾人魂魄的花一般,動人卻冰冷。
今晚,是她與子初的新婚之夜。
同時,也是她的報仇之夜。
她的嘴角有一絲詭笑。
將姐姐對他深深的愛當作玩笑的他,在一次又一次辜負那雙掩在手帕後的翦水雙瞳。
「既然他知道已有人愛上他，為何他還要娶我為妻？」
她想起來很恨，很憤。
他親手揭開了掩住她嬌美面容的鮮艷蓋頭。
她順著蓋頭揭起迅速站起，左手從背後迅速摸出一把匕首。
他仍然帶著渴望的眼神，欲言又止，迎面而來的是她凶殘有力的匕首，正中胸口。
黑夜,是觸及身心的薄涼與害怕,她的雙眸淡然而凌厲,有一股肅殺之氣。
「寒,你要幹什麼?」子初來不及躲避，只能在被刺後無力地摀住胸口,眼神中帶著絕望與失落：自己哪裡對不起她了？
他未曾想過,自己如此深愛的女人,竟是萬花叢中一枝獨秀的玫瑰,雖絕美淒艷,艷壓群芳,卻也能傷害對她的愛,掌握手中,親手捏碎希望。
「你是不是說你愛我。」她冰冷地笑了笑,卻觸目驚心的令人畏懼。
紅紗輕拂面,熱鬧的洞房之夜卻變成了審判之夜。
燭火輕輕躍動,閃爍著,襯出孤寂與別樣的冷。
「恩,我愛你。」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夜思寧呢?」夜凝寒冰冷地說出那個久違的名字,那個名字,如同夢一般。
那是一個如花的生命,她在陽光下曾開得那般燦爛,那般鮮艷,那般奪目,卻為一個人墮落,凋零,為一個男人掩去最美的芬芳,為一個男人癡癡唸唸,鬱鬱而終。
聽到這個名字,他神色大變。
他記得那個名字,也記得那個人,甚至記得起曾經在醉後對她許下的誓言。
他們曾在村頭那口老井擦肩而過,只是一個回眸淺笑,卻令他難以收回流轉的目光。
他們曾在劉家那棵榕樹下相遇過,只是一次相視而過,卻使她沉淪於他溫柔的眼神。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並非是那個人，而是那種笑，那種天真的笑，他也曾質問過自己，為什麼不敢開口，為什麼，為什麼不向她說出真相。
「記起來了吧。」夜凝寒輕輕一笑,冷入他心,更鎖住了他沿行於回憶的步伐與思緒。
「凝寒,不要隨意亂跑哦。」
「凝寒,你怎麼又跌倒了,快爬起來。」
「凝寒，將來可要嫁個愛你的男人哦。」
……
血灑滿地，她嘴角仍是冰冷的笑：姐，我為你報仇了，可為什麼，我高興不起來？
「我殺了一個最愛我的人。」
她苦笑：若是當初，我好奇沒有拆開那封給他的信，是不是我就能與他白頭偕老，與他伉儷情深，忘卻情仇深似海？
深深的夜，她懷著深深的思念與懷念，久久未能入眠。
倚在床邊,眸中含著晶瑩的淚花。
那一幕,想必會是她終身難忘掙脫不開的枷鎖。
剎那的慘烈血紅,令她刻骨銘心。
冰冷的凌厲刀刃,使她不寒而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之前自己明明下定了決心的，可如今，卻是天人永隔，黃泉永別的無盡悔。
窗外是盛夏的安詳景色,蟬輕聲哼唱那遠古的歌謠,繁星掩影,絢爛輝映。
屋內的燭火輕搖,撒落地面的燭影搖曳躍動,是一股荒涼的寂寞與冷清。
「對不起。」她掩袖,擦拭著淚珠。
地上,仍靜臥著那把冷冰冰的匕首,染上了暗紅的血色。
惶恐，畏懼，爬上她的心頭。
從未有哪一夜,令她如此揪心,如此痛苦。
就在剛剛,她殺了一個負心漢,可她,怎麼都笑不起來。
是因為負的不是她的心嗎？還是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生死隔，情仇絕。
只剩下她孤單一人，在珠簾後粉黛濃妝，落寞跳起記憶中的驚艷步伐，望著遠去的寂寞斜影，她只能默默地遠望，望著時間軌跡下的歸來與遠去，注定與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