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9章 破鏡重圓 文 / 苦茗

    堅硬的城市裡沒有柔軟的愛情

    生活不是林黛玉，不會因為憂傷而風情萬種

    人永遠看不破的鏡花水月，不過我指間煙雲

    世間千年如我一瞬

    這時候，李學琛在書房裡默默朗讀著莫邪新出版的詩集，在珈藍的《黑夜詩稿》出版的第二天，李國華打來了一通電話，電話的內容即是含蓄也是直接，反正言下之意，就是——他母親要來。

    李國華告訴李學琛，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自己隱瞞著他包括他父親，當年自己偶然得知了這個秘密，在李學琛母親的苦苦哀求下，連李繼根也不知道，這個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昔日情人竟然會一如既往的看著他，會這樣即使自己死後也舊情難忘。

    李繼根一直以為是自己對不起她，想起她當年離開的原因，多半是自己娶了李學琛的母親翠娥的緣故。當時的婚姻和愛情，尤其是農村，當你真正沉浸在愛情的蜜罐裡的時候，又難以像都市熱戀中的男女那樣，高聲呼喊，執著前進。他們往往在有這樣一絲感覺的時候就這麼錯過了。可是，她不一樣，她來自城市，她對愛情的渴望與那種激情的力量，是多麼的衝破禁錮。李繼根直到後來才總算想明白了為什麼，那也是等到他來到了城市裡，可是，這兩個人，已經是一對路人，他不認識她，而她卻在不遠處含淚觀望。

    每一次的分離，都要用更激烈的重逢收尾。

    她來的時候，精心打扮，顯得還很年輕，不過，眼角，那種一眼看就能識破的憔悴，和眼神裡呼之欲出的感動。李學琛沒能忍住，他撲在了她懷裡。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年紀的李學琛已經不再像當年的追風少年一樣的輕狂年少，他的眼裡沒有了抱怨，沒有了憤懣，他似乎可以在眼神對視的一秒鐘裡感受到這些年來她的思念與留下的眼淚。

    是生活給了他人生境遇裡的一筆財富，他變得足夠穩重，足夠成熟。有一段時間裡，他是沒有母愛的，王美琴在一段時間裡扮演的這個角色，雖然給了他很多感動，但是，那個時候生活的苦惱與壓力，是的他和岳翎在沒有飽嘗母愛的滋養的時候就扛起養家餬口的重擔。

    如今眼前的這個，自己平生第一次相見的母親，自己的腦海中卻似乎想念了千遍萬遍，「媽媽！」

    她聽到這個字眼的時候，噙在眼眶裡的淚水，不自覺地滑落。那些曾經以為念念不忘的事情就在我們念念不忘的過程裡，被我們遺忘了。寂寞的人總是會用心的記住他生命中出現過的每一個人，於是我們總是意猶未盡地想起，在每個星光隕落的晚上一遍一遍數我的寂寞。

    「每當我看天的時候，我就不喜歡再說話，每當我說話的時候，我卻不敢再看天。孩子你能認我，我真的很高興，原諒我這麼多年來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我對不起你爸爸，更對不起你！」

    「以前的事情，總有原因，你離我而去，如今主動來相認，我不怪你，我有一個給了我童年的母親，給了我成熟的母親，還有一個你，給我在生活面前，還應該懂得理解的母親。」

    「你是在怪我嗎？」

    「哪有，生育之恩，永世不忘，更何況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默默關注著我，雖然沒有直接得到這份情誼，可是我也依舊會感激不盡。」

    恰巧莫邪也在，她主動給這位初次見面的阿姨端茶送水。她見到眼前優雅俊秀的莫邪，也很吃驚，「這是——」

    「我來介紹一下，我的未婚妻，莫邪！」

    「天哪，啊呀，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也不知道，姑娘啊，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改明兒阿姨在補上見面禮！」

    「阿姨，您別見外，不用不用！」

    李學琛一直笑，他對突然收穫的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格外珍惜，多說一個字，他都怕破壞了這裡的氛圍。他總是想，這樣挺好，這樣有對話的話題，可以把時間在交流中延續下去，不至於無話可說。當然，他最怕的是，當話題轉向到時光的遠處，那一字一句都能流出血淚的話語，會使得自己把控不住。

    她很喜歡莫邪，說她漂亮，聽說她就是如今名動全城的暢銷書作家珈藍，更是欣喜若狂。自己以前是知青，閒暇時最愛看的就是書，珈藍的書雖然沒有拜讀過，可是看到眼前的這個人，多半就可猜出書中的內容也是豐富多彩的。

    這個城市沒有草長鶯飛的傳說,它永遠活在現實裡面,快速的鼓點,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虛假的笑容,而我們正在被同化。紅蓮即將綻放,雙星終會匯聚,命運的轉輪已經開始,請您耐心地等待。李學琛說起和莫邪的愛情經歷，講到分分合合的時候，她看莫邪是的眼神也變了，變得更加珍惜，更加呵護。

    莫邪說起前些日子回到李學琛老家是看到她的經歷，她總是笑笑，「緣分天注定，你看，這麼多年的秘密，就被你倆遇見了，是不是緣分！？」

    「對對對，就是緣分！」

    「曾經一直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心情，那些沉重，那些無法講述的悲傷和蒼涼。可是，我要如何在淺薄的紙上為你畫出我所有的命輪？我要如何才可以讓你明白？」

    「阿姨，看來您也喜歡讀詩。」

    「年輕時的愛好罷了，以前的時候，在農村，我們就經常在草堆上，我給他念詩！」

    「詩情畫意多美好。」

    「媽，咱們不說這些事了，都過去了！往事隨風，如今我們得以破鏡重演，就是上天對我們母子倆的眷顧，媽，你說是不是？」

    「不不不，孩子，我要說，不說出來，恐怕這輩子就沒有機會再說了！」

    「啊？媽，怎麼了嗎？」李學琛聽著她說話的語氣，內心也是嘀咕。

    「我想知道這些倉皇南飛的大雁帶走了誰的思念？我站得太久說的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麼還是聽不懂？我寫的太多了寫得太久了我自己都累了，你怎麼還是看不懂？」

    她此時此刻的眼神中竟全然都是憂鬱，憂鬱的有些瘆人，從進門到現在，這種眼神是第一次，出現的如此突然。李學琛愣住了，想要開口，卻被沙發上的莫邪制止，她搖搖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當你真正愛一樣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語言多麼的脆弱和無力。是我勇敢太久決定為你一個人而活。當我的靈氣變的無比強大時，我想要保護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孩子，我真不知道現在來見你是對還是錯，可能留給我們倆的時間也已經不多了！」

    「這——」

    「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急著見你，我一直向你大伯要求見你了，我想把我們上一代的恩怨愛恨都告訴你，我本不希求你的原諒，當年是我執意要走，即使你怪我，我也無怨無悔！」

    李學琛也默默的坐到沙發上。她看著李學琛，把他的手合在自己手心裡，「一天一天地觀望，我站在路邊上，雙手插在風衣的兜裡看到無數的人群從我身邊面無表情地走過，偶爾有人停下來對我微笑，燦若桃花。我知道這些停留下來的人終究會成為我生命中的溫暖，看到他們，我會想起不離不棄。」

    「媽——」

    「我已經確診為乳腺癌晚期，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裡，我都將在醫院了度過，我現在也有家庭，我丈夫要把我接到美國的大醫院裡接受化療，可是我已經越來越感受到大限將至，我已經越來越感受到，倘若在不告訴你，將再也不會有機會！所以——孩子——哎——」

    「媽，不會的，你別胡說。」

    「是啊，阿姨，你要有一個好的心情，好心情說不定就會有轉機。」

    她拍拍莫邪的手，「姑娘，如今我多麼希望看著你們結婚，這樣我或許真的會很開心，即使——死了也無憾了！」

    不知被什麼刺痛了一下，李學琛突然說：「媽，放心吧，我們馬上就結婚！」

    她笑他，「結婚是大事，前前後後要籌備很多事情，哪能說結婚就結婚！」

    「就是，你別說胡話了！」

    李學琛尷尬的笑笑，「我怕你著急嗎。」

    「不急不急，我有個女兒在美國，等聯繫好了，應該還有一短時間，你放心吧！」

    說起風塵，更念風塵。

    時光的軸線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突然被記憶的渦流扭曲。

    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麼忘記了。躲在某一時間，想念一段時光的掌紋；躲在某一地點，想念一個站在來路也站在去路的，牽掛的人。

    她說，這是一段末了風塵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