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9章 告別書會 文 / 苦茗
她心頭咯登了一下。
一隻野獸受了傷，它可以自己跑到一個山洞躲起來，然後自己舔舔傷口，自己堅持，可是一旦被噓寒問暖，它就受不了。寒鴉，冷月，曉霧，微霜……
她聽到了來自身體的動靜，有什麼東西踢了自己一下，一種下意識的知覺感受到，她內心的驚懼猛然間戰勝了一心想死的念頭。
「不！」
「我不能就這麼死了，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他還沒有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就要被我帶回輪迴的地獄。不不，我不能！」
無論怎麼做，莫邪都是非理智的，她無法認清自己懷著的孩子將會面對的窘境，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最不堪的質問，他是誰？他的父親是誰？她渴望生命延續與母愛的氾濫，她飽嘗著風霜卻依舊遺忘著背後的淒傷。
「我總是意猶未盡地想起你，這是最殘酷也最溫柔的囚禁嗎？」三個月後，最後一次珈藍出現，帶著一本新版的詩集。上面就有這樣的一段話。雖然，那個時候，李學琛已經從重症監護室中轉移到了普通病房，但是，他並沒能直接目睹珈藍最後一場簽名售書會。只是事後知道，珈藍的狀態已經很不好，而那本書，僅僅發行了幾千冊，因為，出版社也敏銳地感覺到那些文字中燙著生活悲劇的烙痕以及滴著鮮血的情感，如此之沉重，以至於使得讀者難以接受。
李學琛吞下大量安眠藥，立即昏睡過去，當他醒來的時候，他誤以為那會是夢境，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他睜開眼的唯一的印象是，一陣警笛，它穿破城市上空夜裡的靜謐，最後，他毫無知覺。
莫邪感受到震撼她心靈的胎動，她放棄了與李學琛一起步入死亡，在最後的抉擇裡，她播出了求救電話。救護車趕到，及時救走了李學琛。而她——獨自消逝在夜色中，沉淪苦海。
電視上報道了珈藍最後一場書會的場面。那是一個雨天的清晨，書城高高的尖塔聳立在壓得很低的烏雲裡，濛濛的細雨裡，城市的街道分外的安靜。來來往往的車流在雨中打著疝燈，偶爾急促的幾聲喇叭，又急匆匆的消失雨中。
可是，書城，卻人頭攢動，他們彼此的面容沉重，在雨中持傘靜立。各色雨傘使得這個陰霾的雨季的顏色變得跳動，然而傘下人們的愁容，卻使得滿季節的憂鬱一下子彙集。此時此刻注目顧盼，等待一個人，一個人出現。
莫邪出現的時候，她已經顯得無比憔悴，一件紅色的風衣下，是她用濃妝掩蓋不住的淚眼與倦意。粉色的唇彩，挑動著酒精誘惑的媚態。她在門口駐足了一會，她望著雨中來參加書會的那些讀者們，淚水從以最快的速度流出眼眶，然後強忍著走進來室內。
電視上早已傳出珈藍將要告別的消息，不知道莫邪處於什麼考慮，她似乎默允了這是事實，「我愛你，忘不了家。他愛你，卻連自己也忘了。」
最後一本詩集，最後一次告白。「等過你，但等的不夠。默默的看過你，但看的不夠。呼喚過你的名字，但呼喚的不夠。深深的愛過你，但愛的不夠。你如此給我全部的你。我給你的還遠遠不夠。我的朋友，假如你再也不能為我而留下，那可不可以求你，不要再留給我一個背影?等等我，然後，給我一個擁抱。」
珈藍起身給在座的讀者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大家。但是，或許，只能說再見了！」
"我沒有把你們放在我身邊,我一直把你們放在我心裡。"
「原來和文字沾上邊的孩子從來都是不快樂的，他們的快樂像貪玩的小孩，遊蕩到天光，遊蕩到天光卻還不肯回來。」
記者不知道為什麼，收起了他們尖酸刻薄的體溫和無所不及的抓怕，他們安安靜靜的記錄著珈藍說的最後一席話。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所以我將線交你手中卻也不敢飛得太遠。不管我隨著風飛翔到雲間我都希望你能看見，就算我偶爾會貪玩了迷了路也知道你在等我。總有一天我會從你身邊默默地走開，不帶任何聲響。我錯過了很多，我總是一個人難過。」
珈藍說，最後我只希望，只有兩個希望，「他可以笑著活下去，他可以幸福的長大！」
離去，讓事情變得簡單，人們變得善良。
「孩子，我們重新開始。」
場下觀眾在潸然淚下中送別了珈藍，從此，珈藍的動向再也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有媒體說她可能出國去了美國，在那裡生了孩子，也有人猜測她可能自殺了，要不也不可能完全銷聲匿跡。
這一天，李學琛拖著沉重的身子來到了最後告別書會的現場，現場空空蕩蕩，他的視線中彷彿看到了當時的場景，他就像一個除了莫邪之外沒有人可以看見的影子，他們深情的對視，彼此留下訣別的眼淚。「牽著你的手，無論是在哪裡，我都感覺像是在朝天堂奔跑。」
當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癡癡的發呆的時候，走過來一對母女，年輕的媽媽領著一個年幼清純的女孩，俏皮的女孩好奇的跑到李學琛的身邊，跳上高過她腿長的椅子，「大哥哥，你在幹什麼呀？」
年輕母親不好意思的走到她身邊，抱起她，「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看，孩子太調皮了！「
李學琛循聲看去，他看到女孩甜美的笑容，母親柔美的微笑，也許這叫春風化雨，他只是覺得，莫邪選擇離去，或許就像眼前的場景一樣，「傷口就像我一樣，是個倔強的孩子，不肯癒合，因為內心是溫暖潮濕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
「你也是珈藍的粉絲嗎？」
李學琛看了她一眼，「怎麼？」
年親母親笑笑，「沒什麼，珈藍走了之後，這裡就再也沒有售書會了，很多珈藍的讀者看到這個會場就會深有感觸。」
「我也是珈藍的讀者，雖然不像其他人那麼狂熱，但是每每讀到她的文字，總是深有感觸，靈性像水一樣磬人心脾！」
李學琛點點頭，她說過她不喜歡說話，卻每天說最多的話，不喜歡笑卻總笑個不停，身邊的每個人都說她的生活好快樂，於是自己也就認為自己真的快樂。
「可是為什麼她會在一大群朋友中突然地就沉默，為什麼在人群中看到個相似的背影就難過，看見秋天樹木瘋狂地掉葉子就忘記了說話，看見天色漸晚路上暖黃色的燈火就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方向……」
「是啊，我記得她說過，『我沒哭,可是眼淚流下來了……』」
「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背上行囊，看沒有看過的山、走沒有走過的水、揮霍沒有揮霍完的青春、紀念無法紀念的紀念！青春是一灘水，無論是攤開還是緊握，都無法從指縫中淌過單薄的年華！」
「看不出來你讀了珈藍很多的詩，我也總是被優美的漢字組成的篇章所吸引，一遍遍的讀，始終覺得漢字是最美的語言但不是最好聽的文字。」
「哦，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來買書的，這就該走了，很高興和你說這些！」
「嗯，再見！」
「大哥哥再見！」
「小妹妹，再見！」
街上的車流帶走了呼嘯的時光，剩下的只有行人匆匆的行色，「再見！」
大街上如今隨處可以聽到，周傑倫和費玉清合唱的歌曲——《千里之外》。
也許在他心中的此時此刻，不是分別那麼簡單，歌詞中的送別，其實也是訴說著一段孽緣悲歡離合的悵然，情至深，悲滿天。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
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
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聞淚聲入林尋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兩鬢斑白
聞淚聲入林尋梨花白只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來
一身琉璃白透明著塵埃你無瑕的愛
你從雨中來詩化了悲哀我淋濕現在
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猶在你卻不回來
被歲月覆蓋你說的花開過去成空白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