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0章 走向風塵 文 / 苦茗

    時間無言，如此這般，明天已經到了眼前，風吹過，可是路依然還很遠。

    「你的故事講到了哪？」

    李學琛徘徊著，在路上，曾經諸此種種易碎的，驕傲的，沸騰著的，不安著的，謎一樣的，沉默著的……「你要去哪？故事你真的在聽嗎？」

    一張報紙，在馬路上隨風飄動，起起落落，忽然在半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凌空轉身，又忽然一下子扎到了堅硬的路面，在地上搖曳著不停。李學琛踩住它，將它撿起。

    把支離破碎的句子組成憂傷的畫，看到就揪心！聽那悲傷的旋律，猜測心事！看世界模糊點好，看的太清楚，傷的越痛苦！現實的社會，還是虛幻點比較好！要麼生活會糟蹋的遍體鱗傷！

    輾轉輪迴，又到樹葉飄零的季節，零落、破碎，天空失去了顏色。不知是誰說過:「回憶是一座橋，卻是通往寂寞的牢，這是我聽過的最悲傷的句子。」

    每每回憶往昔，午夜夢迴，總要為人生中那回不去的時光歡歎息。一轉身，時光流逝；一轉身，壯志凌雲；一轉身，愛人展現清眸；一轉身，故人皆又尋歡！一轉身，自然由衰頹敗落到生機盎然；一轉身，花紅柳綠；一轉身，愛又綿長！

    「轉身，願我們都轉正都轉好，當眼淚流下來，才知道，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

    素芬來到李學琛家，由於李學琛還沒有回去，她獨自坐在門前的台階上，靜靜的等待，和煦的陽光，照暖身子。人們可支配自己的命運，若受制於人，那錯不在命運，而是在人們自己。

    她已經接到了美國打來的電話，她將要立即啟程去美國，留給她告別李學琛的只有這個下午。

    人生不止，寂寞不已。寂寞人生愛無休，寂寞是愛永遠的主題。「我和我的影子獨處，它說它有悄悄話想跟我說。它說它很想念你。原來——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媽——」

    「孩子，你好些了嗎？」

    「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身上的病好治，我說的是你的心病，你能放得下嗎？」

    天空蔚藍，陽光燦爛。花有新開，物非人非。心有頹喪，情有舊傷。糜倪生活，紛紛塵世。已亡紅塵，黯淡青春。

    「我願意相信點亮夜空的每一抹小小的煙花都未曾熄滅，它們最終升上天空，化作今夜的星辰。只是那些放煙花的人，早已散落於茫茫人海，不知去向何方。緣起緣滅，緣濃緣淡，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我們能做到的，是在因緣聚會的時侯好好的珍惜那短暫的時光。」

    素芬點點頭，安慰道：「人生短短幾十年，不要給自己留下了什麼遺憾，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該愛的時候就去愛，無謂壓抑自己。」

    「每當我立在樹旁，癡癡的望著紛紛飄落的櫻花，心情難過的句子，我的心似乎隨著這些碎花飛舞，最終沉入無盡的死水之中。過雨淋過的空氣，疲倦了的傷心，我記憶裡的童話已經慢慢的融化。」

    「今天我來，其實，是因為，我就要走了！」

    李學琛忽然想到了什麼，「媽媽，這些日子，我能有……是我不對，你只管放心去美國接受治療吧，我會好起來的！」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落寞，就像望著曾經輝煌而今蕭條的城堡的君主，黯然走開。

    素芬拿出一個信件，「我在今天早上的時候收到的，珈藍的信！」

    李學琛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莫邪？」

    她點點頭，「信我看了，她去了意大利，住在羅馬。」

    李學琛匆匆打開信封，字跡潦草，確實是莫邪的筆跡，「焚化我的記憶，祭奠你猶存的美麗。李學琛，對你的思念像呼吸一樣，即使我以入睡，但也從未停止。寂寞是被原諒的罪，忘了是哪首歌裡的句子，華麗的悲傷，至始至終愛與被愛都是傷害。」

    李學琛有些激動的看看素芬，「天啊，她竟然來信了！」

    「孩子，你們注定成為了永遠無法再見面的人，就像心中合二為一卻身體天涯兩隔。」

    「媽媽，其實這幾天我也想明白了，當我面對這一連串打擊的時候，我曾經一度絕望，可是我又突然可以明白，幸福也好，愛情也好，我們只是在追求一種歸屬，我們渴望歸屬於愛情的純美，可是上天注定我們不屬於那裡，我們在平凡中消磨一生，世界上有天使嗎？就算有，也無非比別人多一對翅膀，多一些責任，多些堅強。可天使也會累。天使也會那麼容易受傷。」

    「我在羅馬，台伯河兩岸無限的風光令我沉醉。大提琴的聲音就像一條河，左岸是我無法忘卻的回憶，右岸是我值得緊握的璀璨年華，中間流淌的，是我年年歲歲淡淡的感傷！當最後一個音符響起，想念被逼畫上休止符，再美好的句子也要寫下句號。然而，這並不預示著結束，而是代表著另一個悲傷的延續。」

    「真的再見了，我曾經的愛人，我沒想到訣別的竟如此的安逸，我穿過思念齊眉的年代，手指蒼白。多情而悲傷的句子，是時光腰身的流年，像水一樣蔓過四季。你仍像是沒有歸航的船!時間沒有等我，是你，忘了帶我走。請你記得我的名字，也記得我撒在你身上的年華，那是我單薄的一生中僅有的一點財富，請你記得我，記得我用眼淚和微笑教會你的事情……」

    素芬走的那天，李學琛決定不掉淚，迎著風撐著眼簾用力不眨眼。天灰濛濛的，十分得冷，小草低下了頭，樹枝彎彎曲曲，抬起頭，發現烏雲密佈，沒想到雨竟已靜悄悄地下了起來。

    上海的雨季有著莫名的傷感，如同夏日明亮卻又孤寂的月，漫無邊際的傷感，延續至久遠的大地。凋零頹廢的季節，心底總會些有種莫名的傷感，不知道為什麼？把心口壓得緊緊的，卻又無法訴說些什麼。或許有很多傷感的事都需要被放逐，被放逐在自己能遺忘的天地裡。

    「我曾經毀了我的一切，只想永遠地離開，我曾經墮入無邊黑暗，想掙扎無法自拔，絕望著，渴望著，哭著笑著平凡著。孩子，記住我的一句話，你現在擁有著一切，但它轉眼都飄散如煙，你會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可是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嗯。」

    「我就像現在一樣看著你微笑,沉默,得意,失落,於是我跟著你開心也跟著你難過,只是我一直站在現在而你卻永遠停留過去。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它卻讓我愛上黑夜給我的疼痛。」

    飛機場的起降一會兒就停止了，這裡的人都是有著自己的方向的，匆匆地起飛，匆匆地下降，李學琛站在人群裡，傷心的感覺如同滅頂，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下來，滴在紅毯上。

    「我會回來，帶回滿身木棉和紫荊的清香，然後告訴你，我已找到天堂。」

    素芬到達美國，給李學琛打過一通越洋電話，之後再無聯繫，李學琛不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直到後來，他在遇到她後來的家人之後，才得知她在接受治療的半年之後就去世了，她的子女將她安葬在美國，再也沒有能回去。在她的墓誌銘上留有這樣一段話，「我喜歡站在一片山崖上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一副一副奢侈明亮的青春淚流滿面。」

    李學琛已經孤身一人，在轉眼一瞬間他發現自己一無所有。更加使得自己遭遇窘境的是，自己住院時間太長，自己工作的外企單位竟然解聘了自己，現在他失去了工作，他抬頭看天，天很藍，陽光燦爛，可是這世界卻只留給他悲歎。

    王文海介紹他到自己的公司上班，他答應先去試試看，最後王文海也無可奈何的勸他離開，再想想辦法。再後來，李學琛搬了家，住到了郊區，對於他而言，生活沒有什麼不同，至少他只是離開這樣的聖光一段時間而已，相比當年，他絲毫不感到窮困潦倒的難濟，除了勉強維持生計，他迷上了網絡。

    對於一個事業有成的大學生，他對網絡的概念僅僅局限於資源，可是，如今他的身邊再也沒有人，他失去了戀人，親人，友人，自己獨自一個人。

    漫漫長夜裡，他熟悉了對著屏幕敲擊鍵盤的聲音。每個夜晚都是在雙眼厭倦了銀屏的光芒中合上雙眼，而且他有時候會忘了關電腦，渾渾噩噩的經歷著日昇日落。陽光有時候會照進窗戶，他在刺眼的眼光中爬起，然後抹一把臉就去工作，回來之後繼續坐在電腦前。他不厭其煩的打遊戲，聊天，打遊戲。除了週末有時間悶頭大睡，可以不再顧忌陽光這個準時的鬧鐘。

    生活給他的人生又是一個考驗，在渾噩的歲月裡，走向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