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第二節 文 / 茶靡小野狼
（二）
「是冬天要來了嗎？留給夕陽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好像短得只有一眨眼就失去了。」珍珠斑閉著眼睛，凝神屏息地站在窗前。
時間總是這麼毫不留情地流過，不等任何人，一眨眼，兩個多月過去了，夏已在秋的紅裝中完全褪去，秋又在一陣寒似一陣的北風中漸漸淡化。
「珍珠斑。」珊蓉站在了他的身後，清麗得如出水芙蓉，可惜，珍珠斑還看不見。
「你怎麼知道夕陽越來越短暫了？」珊蓉來到他身旁，輕輕地在他耳邊問道。
「這麼多年來，除了孩子們，我都一直與夕陽為伴，從春到冬，我沒有一天不曾與它會面。我再熟悉不過它的軌跡了。」珍珠斑翕動鼻翼，眼睛看不見，彷彿要用鼻息去感知夕陽殘餘的溫存。
珊蓉微微一笑，體貼地說：「是啊，最近氣溫也一直在下降，窗前冷，回去吧。」
珍珠斑搖搖頭：「可惜，我現在還是看不見，但我已經能感覺到光線了，夕陽的每一道紅光，我都能感知到！」
珊蓉觸了下珍珠斑的臉頰，笑著說：「沒事的，時間會讓你的眼睛好起來的。等你的眼睛好了，我們就回家。」
「我們要在這裡等藍斑，他回來了我們才能回去啊！」珍珠斑傷心起來。
「唉！」珊蓉長歎一聲，「也許，他回不來了……都這麼久了，從人類手裡逃出來談何容易。」
珍珠斑默不作聲，沉默地感知著夕陽。
第二天的清晨，當萬物抖落著寒露從寒風中醒來，珍珠斑睜開眼，他忽然興奮起來。
眼前，窗子的輪廓、桌子的輪廓、房梁的輪廓在他眼裡模糊地呈現出來！他的眼睛終於能看見了！雖然還只是輪廓，但是，黑暗的世界就此消失，模糊地光明射了進來！
珍珠斑激動地蓬起羽毛，趕緊掉臉看向身旁的珊蓉。
珍珠斑隱隱約約地看見，珊蓉就在他的身邊，頭插在羽毛中，身體均勻地呼吸著。
「珊蓉。」珍珠斑微微叫了一聲，我終於看見你了，在我眼睛能看見事物起，我第一個看見的就是你，你真的還在我身邊！珍珠斑感動地想。
即使是很模糊的視力，仍掩蓋不住珊蓉的美，她好像聽見了珍珠斑那輕微地呼喚，從身後的絨毛裡微微轉過頭來，看見了一臉欣喜正望著她的珍珠斑。
「珍……珍珠斑，你的眼睛……」珊蓉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一陣難以掩蓋的欣喜從她的雙眸裡噴湧而出。
珍珠斑瞇起眼，想看清珊蓉此刻的表情，無奈，他的眼睛還沒完全好，但她知道，珊蓉此刻的神情一定是同他一樣的開心。
「珊蓉，我的眼睛，能看見輪廓了！不再是一片黑暗了！」珍珠斑激動地說。
「真的？！哦！」珊蓉欣慰的感歎一聲，「會越來越好的！」她快步向前，來到珍珠斑面前，激動的淚水一下湧上她的眼眶。
珍珠斑順勢一摟，擁珊蓉入懷。
「珊蓉……」珍珠斑的聲音近乎顫抖，「你的輪廓，在我的眼裡還是那麼的漂亮。我好想念你，我終於可以看見你了！」
房樑上的茉莉和耀世欣喜地相視而笑，他們真高興爸爸的眼睛開始恢復了！
珍珠斑不禁意地看向窗外，朦朦朧朧地，他只覺得窗外的天空不再是他視力正常之前看到的那麼湛藍了，他微弱的看見，天空有些陰鬱，不是要下雨的那種陰，而是一種透著不詳的灰黑色。
他沒有多想，此刻能再看到珊蓉，比什麼都開心。
「喵嗚——」一聲慵懶的叫聲破壞了這和諧的場面。黑暗的拐角處，那只黃貓的輪廓由暗到明，他忽然像發現獵物似的猛地壓低身子，一步步又小心翼翼地退回了黑暗裡，一雙眼睛狡詐陰險地盯著在籠子外面的珍珠斑和珊蓉。
今天，主人似乎忘了給他的食盆裡放早餐了，黃貓此刻正餓得肚子咕咕直叫，忽然碰見了在籠子外面的珊蓉和珍珠斑，便起了捕食的心。本來，貓看見鳥總是忍不住去抓捕的。
但是黃貓的叫聲早就將他暴露了，茉莉和耀世在高處早就發現了他，茉莉緊張地大喊一聲：「爸爸，媽媽，那只黃貓來了！」
珍珠斑和珊蓉一下警惕起來，珍珠斑用翅膀揉著眼睛，使勁地眨著眼，力求能看清楚一些，珊蓉張開翅膀，護在珍珠斑面前。
珍珠斑急了，一下推開珊蓉的翅膀，喊道：「珊蓉，你快走，危險！」珍珠斑知道黃貓的厲害，他也很害怕，因為他的眼睛就是被黃貓的一掌擊瞎的。
「爸，別害怕，我們來了！」耀世和茉莉一齊飛下，珊蓉、茉莉、耀世，三隻虎皮鸚鵡大張開翅膀，連在一起，形成一道氣勢不小的肉牆，他們眼中，有著誓死保護爸爸媽媽的堅定。
「珊蓉，快帶孩子們走啊！別管我！」珍珠斑呼喊著想衝出去。
可他話音剛落，黑暗中只看見一道黃影一閃，抬頭看見空中一道恐怖的陰影蓋了下來！
黃貓在躍起的半空中調整姿勢，尾巴伸直保持平衡，四個爪子裡同時閃出了尖利的指甲！
珊蓉合起了翅膀，飛速轉身，一下壓在了珍珠斑身上，用翅膀將他完完全全包了起來。
「珊蓉，怎麼了？！」珍珠斑什麼也看不清，但他意識到情況十分危急！
珊蓉閉上了眼，一種視死如歸的樣子。
「啊，媽媽！」茉莉不管不顧，刷地一下撲到媽媽身旁，想護住爸爸和媽媽。
「茉莉！」耀世驚惶地喊了一聲，他轉身也想過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黃貓矯捷的身姿就要飛撲下來！
「哦！天哪！」耀世絕望地用翅膀摀住眼睛。
「爸媽，我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刷地一道藍影，貼牆仄翅轉彎飛速而來。是藍衫，他出現在了珍珠斑珊蓉和茉莉身旁，速度簡直比黃貓下落前還要快。
說實話藍衫也不知道在貓的利爪下自己該怎麼辦，但他不會躲避，他會奮不顧身地救自己的親人們，他的眼裡一片堅毅。珍珠斑會這樣，他的兒子也會。
藍衫一臉正氣，飛速落在了他們的身旁，感覺頭頂越來越黑，帶著黃貓身上那股特有的難聞氣息鋪天蓋地，一雙銳利凶殘的貓爪能一下將他們撕成碎片。
「啊，不！哥哥！」茉莉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她下意識地拉住了哥哥藍衫的翅膀。
就在黃貓即將撲來的瞬間，生與死倏然發生了變化！
茉莉死死地拉著藍衫的翅膀，霎時間，一股純澈的冰藍色之氣從他們身體裡湧出，氣勢洶洶，靈動籠罩著珍珠斑和珊蓉。像一條發怒的游龍，它破空飛出，一下和下落的黃貓撞在一起，「嗷！」黃貓一下被掀飛，屁滾尿流地慘嚎一聲，大失體統地跌得撞撞溜進了黑暗之中。
藍衫和茉莉一愣一愣的，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從他們身體裡爆發出的巨大力量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色之氣還在，它蜿蜒遊蕩著，像在尋找著什麼，忽然，它像找到了歸屬地一般，向後微微一退，繼而加速向前，那方向，正是衝著珍珠斑而來。
珍珠斑覺得眼前有一種讓他眼睛感到十分舒適的藍色，他只覺得身體一陣輕盈，一陣冰涼的沁爽，大夥兒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道神奇的藍色之氣緩緩衝入了珍珠斑的雙目之中，直到消失殆盡。
珍珠斑只覺得神清氣爽，他猛地甩甩頭，再睜開眼時，珊蓉、茉莉、耀世、藍衫，極其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大夥兒只看到，珍珠斑威嚴地抬起頭，流轉的眼神裡，一道雪亮凌厲的光從他的眼睛裡閃過。
茉莉驀地大喊：「爸爸的眼睛好了！太神奇了！」
「哦，珍珠斑！」珊蓉上前，一下抱住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珍珠斑清澈明亮的雙眸。
「珊蓉！我看清了，我看清了，你，好美。」珍珠斑一下也抱住了珊蓉，珊蓉幸福地伏在他的胸前，珍珠斑輕輕撫摸著她纖纖柔軟的脊背。
「哦，好哦！」茉莉耀世和藍衫開心極了，蹦蹦跳跳地鼓起掌來。
耀世激動地一拍藍衫：「幸虧你小子及時出現啊！」
藍衫說：「你們那麼久了還沒回家，我實在不放心，趕來看看，正好碰到那一幕，怎麼，爸爸的眼睛失明了？」
「是啊，爸爸為了保護媽媽，就是被那只黃貓擊瞎了雙眼，，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那麼厲害的藍氣從我倆的體內升起啊？！」茉莉一臉疑惑地說。
「嗯。」珍珠斑洋溢著快樂地笑容，他微微一點頭，悠悠說道：「孩子們，你們團結起來，力量將會是無可匹敵的。」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吧，藍色之氣不光打飛了可惡的黃貓，連爸爸的眼睛都治好了！」藍衫還是不明白。
珍珠斑笑而不語，當他第一眼看到那靈動的藍色之氣時，他就明白了，原來當年的那個神奇無比的雪山神玉，並沒有就此完全消散，它的靈氣與威力，就分散在孩子們的身上！
茉莉對珍珠斑說：「爸爸，我知道了，只要我們兄弟姐妹團結在一起，就沒有什麼能戰勝我們！」
藍衫環顧四周，神情陡然低落下來：「藍斑弟弟，還是沒有回來嗎？」
珍珠斑的眼裡透出一絲傷感，是啊，藍斑沒有回來。藍衫和茉莉在一起，就能激發出寶玉這麼大的威力，若是藍斑也在，那力量，將是何等的巨大啊！可惜，藍斑也許……唉，爸爸對不起你啊孩子！珍珠斑悲傷地想。
茉莉說：「既然爸爸的眼睛好了，那我們就離開這個人類的地方，回家吧，我好想家，感覺離開家好久好久了！」
「好！」珍珠斑摟著珊蓉，滿足地說：「親愛的，我們終於可以一起回家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是啊！」珊蓉親暱地摩擦著珍珠斑的頸部，「只是藍斑，萬一他回來會找不到我們的。」
「唉！他若是真的回來了，不見我們，一定會知道我們回家去了。我一直渴望我們一家能夠團聚在桃源裡，如今，你回來了，藍斑卻不在了，終究，我們一家，總會少一個成員啊！」珍珠斑的眉眼間露出一絲愁意，「不要太悲傷了，藍斑在人類那裡，人類不會傷害他的，在籠子裡有吃有喝，只是，苦了藍斑，失去了自由，他是一個適應力很強的孩子，一定能在籠子裡過得很好的。」
「弟弟，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們都在桃源裡等你！」藍衫眼望灰黑的蒼天，虔誠地祝福藍斑。
珍珠斑回首，聲音穩重而有一種讓人十足的安全感：「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親愛的，你的翅膀好了嗎？」珍珠斑看向珊蓉。
「好了，是人類將我的翅膀治好了，我早就可以像你們一樣飛翔了！」珊蓉說完撲稜稜地振動翅膀，凌空躍起。
「哈哈！」珍珠斑一蹬雙腳，均勻地扇動雙翅，和珊蓉邊說邊笑，比翼雙飛。
藍衫跟在爸爸媽媽後面，茉莉和耀世親暱了一下，也成雙成對地飛起。
幸福的氣息瀰漫在鋁灰色迷迷茫茫混沌的天空中，顯得非常不相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