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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30章 不枉此生 文 / 月初明

    謝滿棠帶了幾分可憐地看向安怡:「我身上一共有十二處傷,有刀傷、箭傷、凍傷,難受得不得了,就盼著你趕緊給治一治呢。」

    他平日驕橫強硬慣了,偶爾一次扮嬌弱叫苦喊疼,效果便不是一般的好。安怡立時大為內疚不忍,忙著將周圍的燈燭都移過來,先讓他把外衫脫了,看那最緊要的幾處傷。不看尚且不覺,一看之下不由心生佩服,謝滿棠的背上橫著大大小小五六處傷口,其中最長的一條長達一尺,深可見骨。

    由於護理得不是太好,又晝夜奔馳,休息不夠,傷口癒合得並不好,換下來的繃帶上染滿了血污,還帶著一股不好聞的味道。安怡心疼得不得了,手上的動作又輕又仔細,嗔怪道:「用得著這樣搏命麼?」

    謝滿棠趴在榻上,扭頭看向她,十分認真地道:「用得著的,我挨這一刀,便可讓關中萬數百姓免去顛沛流離之苦,所以是應該的。」

    英雄從來都是讓人又敬又愛的,何況是親近的人如此英勇?安怡看向謝滿棠的目光裡更多了幾分敬愛之意。謝滿棠十分受用,再加了一句話:「更何況,我答應過要風光娶你進門,答應過要保得你父親平安,大丈夫怎能說話不算數呢?幸不辱命,我做到了。()我這樣的搏命,將來請旨之時,聖上多少也會多為我考慮一二吧。」

    安怡眼裡煥發出的情意便如絲線一樣,溫柔而熱烈地將謝滿棠整個人包裹起來。被一個人珍而重之地捧在掌心裡,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明知謝滿棠說這話有特意讓她歡喜的意味在裡頭,她卻未能免俗的感動了。

    謝滿棠陶醉在安怡的目光中,反身將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前,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地道:「你且等著,我總會讓你不枉此生。」

    「不枉此生。」安怡微笑著重重點頭。從前她一心只想要讓姦夫****血債血償,只想將別人欠她的債收回來,把自己欠別人的債還回去,因此行事總是多了幾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多虧遇到了他,她便不想再枉過此生。

    一場簡單的清洗包紮傷口活動,變成了大夫與病人交流感情的別樣活動,趴在榻上的人明明疼得發抖,偏還裝得若無其事,言語帶笑:「從前沒出過關,不知道外頭那樣的苦寒,真正的冰凍三尺,土地被凍得挖都挖不動,幸好沒被凍掉了鼻子耳朵,不然只怕要被你嫌棄……」

    「那可真是幸運,不然我一定會嫌棄的。」安怡含著笑聽,仔細地將他大大小小的傷口清理乾淨,塗上她精心調配的、最好的金瘡藥,再用蒸煮過的乾淨紗布包裹起來,動作又輕又柔,只恐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你敢嫌棄我?」謝滿棠猛地一個翻身,虎視眈眈地瞪著安怡,語氣不善:「日後不許你和莫天安那個小白臉兒說話。他不是個好東西。」

    安怡一怔,見他鼓起腮幫子,就像一隻金魚,不由笑了,順著他的話頭道:「也好。」

    「什麼叫也好?」謝滿棠好看地皺起眉頭,學著莫天安的樣子捧著心臟直哼哼:「哎呀,哎呀,我不行了,小安快來救我……」一臉的鄙夷,「這也叫男人?」無意中扯動了傷口,疼得「嘶」的一聲。

    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安怡按住他的傷口,好脾氣地嗔道:「之前那樣大度明理,我還以為你變了個人,誰知還是這樣的小心眼兒。」

    謝滿棠嗤之以鼻:「我是什麼人?能上他的當?他小時候就經常用這一招來陷害我,害我經常被人罵。」

    安怡收拾好傷口,拿起一方溫熱的帕子替他擦去身上的藥漬,輕聲道:「手段不是最緊要的,最緊要的是那個人是否願意相信你,是否願意向著你。所以他不管怎麼做,哪怕我當時先放下你去救他,我也還是向著你。」

    謝滿棠舒服地歎了口氣,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一個毛孔不舒坦,眼睛瞇起、全身放鬆地趴在榻上,好比一隻收起爪子的慵懶的豹子,語氣滿足而得意:「你說對了,就像小時候不管旁人怎麼告我的惡狀,母親從來不曾冤枉過我,因為她心裡向著我,所以願意相信我,而我也從不曾讓她失望。我知道你心裡想著我,所以我安安心心地去了。留下你氣死他,叫他曉得,你即便是留下來也不是他肖想得的,再不悔改,遲早英年早逝。」

    直白的炫耀,得意而滿足,平時張狂霸道的人收了爪牙,好比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滿是孩子似的天真,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安怡抿著嘴笑,替他披上乾淨的衣衫:「起來吧,吃點東西說說話,你就該去了。」

    謝滿棠趴在榻上不肯起來:「全身都疼,我記得當初在昌黎,我不舒服,你替我推拿,蠻舒服的。」

    安怡沒有虛情假意地推辭,小心地繞過他那些傷處,替他放鬆筋骨,聽他描述這些日子以來的經過。

    「……和阿兀的結盟破了,阿兀的糧食不夠吃,迫著要,不想給,兩家起了糾紛,一不小心弄死了阿兀王最寵愛的兒子。阿兀王要黃家主持公道,提出要白銀十萬兩,黃金兩萬兩,絲綢棉布若干,糧食若干,牲畜若干,黃家兩邊都不想得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讓賠償一半。也不樂意,想要讓黃家來承擔,阿兀被晾在一旁,又進不去飛龍關,阿兀王就下令燒了人的營帳……」

    謝滿棠含著笑,輕描淡寫地描述著當時的經過,安怡聽得心驚肉跳,他嘴裡說得輕鬆,實際上卻是刀光劍影,殺機四伏。要想分離已經結盟,決心想要入關分一杯羹的和阿兀,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難怪他身上留下這麼多的傷,還能有命趕回這裡來真是運氣好。

    「其實沒什麼,我不過是運氣好而已。」謝滿棠翻身坐起,握住安怡的手,微笑著道:「聖上誇我,我便照實了說是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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