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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高來低去 第二十章 、林強出事 文 / 胡小謅

    全城停電,夜風呼嘯。

    電話鈴響的時候,江曉莉剛泡進浴缸裡。衛生間裡跳躍著忽明忽暗的燭光。

    女兒靜靜在外面喊:「媽媽,電話!」

    江曉莉答應著:「哎哎,來啦!來啦!」

    她手忙腳亂地抓起一件浴巾,幾乎是**著身子本能地一躍而起,她知道電話肯定是丈夫打來的,她大聲嚷嚷著,一路飛珠濺玉地跑向客廳。電停的突然,這個電話來的也十分突然,這座小縣城一般是不輕易停電的,即使停電,電力部門也提前通知,但今天晚上不知為什麼卻毫無先兆地突然斷了電,致使全城驟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電話就是這個時候來的,當時江曉莉並未意識到災難已經降臨。

    她是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內勤。丈夫林強是公安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吃完晚飯他到局裡值夜班去了,一切都無異常,有的時候林強到了局裡如果沒事也會往家裡打電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閒話,言外之意,互報平安。兩口子雖然都在公安局,又同在刑警大隊,但林強特別忙,經常出差辦案,一天到晚也很少見到他。

    有時即使不出差,下了班也多數是在外面吃飯,常常她都睡一覺了他才醉薰薰地很晚才回家,不過林強最大的優點是幹工作毫不馬虎,非常認真,他在外面喝酒都是跟隊裡的喬大隊長等弟兄們在一起,趕上別人請他喝酒他從來不去,如今這時候,哪有白吃的,得了人家的好處,自然就得整天替人家辦事,關照與他的工作有直接關係的犯罪嫌疑人,想方設法讓他們逃脫法律的制裁,讓他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重新獲得行動自由。

    公安局是幹啥的,權力也就這麼大,還能辦啥事?如果真要這麼幹,他一輩子當警察,夠他子子孫孫花好幾輩子也花不完!

    而像他這種既不吃請也不收錢又沒有關係的人,不被犯罪嫌疑人或親屬暗算就只能靠實幹一日日往上熬了。不知怎麼的,現在的人火氣特別大,為這些事兩口子動不動就干仗,為他喝大酒,為他不撈錢,為他醉薰薰回家後死豬一樣地倒頭便睡,經常性地連夫妻義務也懶得盡。

    江曉莉算了一筆帳:她和林強結婚七年真正享受夫妻生活快樂滋味的日子也就是新婚蜜月那一段,後面的日子便灰暗而無奈了。

    而他們一個月的工資加資金滿打滿算也不過兩千多元,如果僅靠他們的工資,他們一輩子也買不起小轎車,林強也不可能天天抽得起外煙!林強對頭一條一笑了之表示今後看行動,只要不上案子保證讓她溝滿濠平,痛享夫妻之娛。說得江曉反而紅了臉,罵他壞!林強認為,作為執法人員首先應該執法守法,公正廉明,而不是憑借黨和人民給他的權力貪贓枉法,拿犯罪嫌疑人不當人。

    江曉莉最刻骨銘心的就是這一點!

    前面說過,林強很晚回家倒頭便睡,一覺到天亮,儘管江曉莉需求得不到解決,有時暗自流淚,但第二天早上無論林強睡得多死多沉,可一到七點他保證準時醒來,從不多賴在床上一分鐘,睜開眼立刻就下地洗臉刷牙吃飯上班,因此吵歸吵鬧歸鬧,看到丈夫對工作一如既往的這份認真和正直江曉莉也就全原諒他了。

    夫妻間的交流通常是通過電話或bp機。他的手機是她手中的繩子,她只要扯動這根繩子,丈夫那邊總會有反應的。但是今天沒有反應。儘管她扯了這根繩子,沒停電時她就打了電話,丈夫卻像斷線的風箏,不知飄到哪裡去了。她知道辦案蹲坑是要關閉身上所有通訊工具的,今晚這個電話,即使丈夫不打,洗完澡江曉莉還準備打過去呢。

    不打睡不著。林強說過,「咱別跟人家喬銀忠比,世上的人千奇百怪,你比得了麼?要是比起來你一天也不會滿足,人家撈錢那是能耐,但早晚是病。咱雖窮點,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平安是福,比如我值班沒事時給你掛個電話,你知道我沒事兒,我也知道你和孩子在家都安全,不挺好挺幸福的麼!你說人這一輩子,有個好家,幹好工作,夫妻恩愛把孩子養大,還圖啥呢?」

    不心煩的時候細想想這些話,江曉莉覺得丈夫說得真有道理。

    此刻,伴著甜蜜的心態,電話終於來了。

    江曉莉一手抓了電話,一手攏著濕漉漉的頭髮,嗔怪道:「你怎麼才來電話呀?今晚停電你也不知道關心關心我們娘倆兒,問問我和靜靜在家害怕不……」

    電話那邊愣怔了一下,一個男人說話了,聲音顫抖,變腔變調的。那男人說:「是曉莉麼?我是喬銀忠,林強受傷了,我已經派車去接你了,你把孩子安排一下,馬上過來!」

    話她聽得真真切切,大腦裡卻突然一片空白,硬是沒明白對方說得是什麼意思,也許這消息對於江曉莉來說過於突然和剌激,突然得讓她腦子裡那根弦兒一時間根本就沒法轉換過來。她嘴裡下意識地不住問:「什麼?什麼?你真是喬大隊長?你再說一遍,林強他怎麼啦?!」潛意識這一次已做出反應,瞬間腦海裡好像爆發了一顆原子彈,大腦成了一片死海,一片轟隆隆震天動地的巨響……

    「我在南線公路現場等你……快點來……」

    南線公路?林強到南線公路去幹什麼?是他嗎?他不是去局裡值班了麼?

    這時,思想中的閃光點迸發出耀眼的光,照亮了墜入無底深淵的江曉莉,她彷彿聽見女兒在喚她,慢慢復甦過來,睜開了昏糊糊的雙眼,她喊道:「喂,喂!你到底是誰?林強傷得怎麼樣?」

    對方把電話掛了。

    江曉莉放下電話去抓衣服,不料穿衣服卻成了高難動作,乳罩系不上扣子,褲子伸不進腿裡。她知道,每耽誤一分鐘,林強就會多一分危險……越是這樣想,越是手忙腳亂。

    「媽媽——」女兒小臉上全是淚水,嚇著她了,緊緊地抱著江曉莉的脖子。她那麼小還不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完全是被江曉莉的動作嚇著了。

    江曉莉的淚水像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靜啊,乖,你聽話,好好在家呆著,明白不?哪兒也別去,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不等女兒回答,江曉莉掙扎著站了起來,一瞬間彷彿散了骨架,差點栽倒在地。她畢竟沒有栽倒在地,站穩了腳跟,踉踉蹌蹌走到掛衣服的壁鉤前,摸到自己的上衣和手電,出門後「砰」地一聲反鎖上門,扣死了鐵環,快步小跑著下了樓。

    公安局接她的車已經來了。

    江曉莉跑出樓門洞的時候,司機小邢以為跑出來了一個瘋子,披頭散髮,第二個襯衣扣子繫在第三個扣眼上,還赤著腳,她竟從警車旁邊繞個彎子,飛也似地跑了過去,站在大街中央去攔第一輛車。來接人的刑警費了好大勁才從後面辨認出剛才跑過去那個女人就是他們平時再熟悉不過的江曉莉,急忙把車就地調頭開過去,江曉莉嚇跑了兩輛企圖被她堵截的出租車,他們下車把她拉到車上,急馳而去,溶入燈火輝煌的車流中……

    家裡,女兒邊哭邊拿過小凳子,放在椅子上,害怕使她汗如雨下,爬上木凳後,她喊道:

    「媽媽!放我出去——」

    小靜靜站在凳子上,雙腿不停地顫抖。又爬下凳子,去打電話。

    「誰?」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話筒裡面傳來。

    「伯伯,我害怕。」

    「是小靜靜嗎?」

    「伯伯,我害怕!哇哇~~~~~~~~~~」

    「不哭,不哭!乖啊,我馬上派一個叔叔去你家,你什麼也不用害怕。靜靜你聽見了嗎?」

    「嗯,伯伯,我害怕……」

    電話掛斷了……

    江曉莉是本市人,對市區內的大街小巷瞭若指掌。可此時卻全然分辨不出是在哪兒!丈夫出事的消息像電光石火一般燒灼著她的心,亂麻一團,理不出頭緒,而呼嘯著向前奔馳的警車又讓人眼花繚亂,猶如闖入迷宮。

    然而江曉莉畢竟是一個警察,接受過警察學校意志與思維的專門訓練,片刻的大腦混亂之後,在噩耗中仍然很快就得到了抑制,她知道在這種時刻,需要毅力和冷靜,讓自己的一切恢復正常,盡量沖淡突然遭受精神打擊後的思維錯亂。

    她的大腦逐漸恢復了分析判斷能力。當電話聲音一遍又一遍在耳邊響起的時候,她突然聽出是誰來了,是喬大隊長!是他!一定是他!雖然變腔變調,但她太熟悉他了。省警察高等專科學校的同學,十幾年前她和喬銀忠、林強都是十八、九多歲,風華正茂,激揚文字,寒暑假一起回家又一起返校,那時候,喬銀忠也暗戀著她,但她的心已經交給了時任班長的林強,就是現在,工作之餘也常到她家玩。

    在單位她叫他「喬大隊」,在家她則稱他為「喬哥」,林強以前跟他更是親如兄弟,好得只差沒穿一條褲子了,兩家來往密切,女兒靜靜喊他「喬伯伯」也怪親的。她從基層派出所調到刑警大隊當內勤還是喬銀忠幫的忙,喬銀忠常給她和林強照顧,除了研究工作和案子,沒事時也討論治家生活的多種辦法。

    只是,後來在一些問題上漸漸顯得有點兒不合拍了,比如說在討論怎麼當個好警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因為社會風氣越來越不一樣了嘛,他們也都承認),還是能發財,有發財機會就盡量利用職務之便多撈點……等等吧,兩個人產生了很大的分歧,她倒沒什麼,甚至於心裡還很贊成喬銀忠的一些說法,她喜歡這個人,倒是林強常對他板著臉,欠圓滑,害得她只好加倍輸出熱情,以彌補丈夫欠下的人情。

    她有時也想,喬銀忠為什麼喜歡到她家裡來?如果當初不是嫁給了林強,自己後來會跟這個人結婚嗎?

    但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她發現,當他們兩家人在一起集會時,喬銀忠的妻子胡秀麗對他遠比自己跟林強更和諧也更般配。胡秀麗這個女人也很會抓錢,能抓錢,這一點上跟喬銀忠還真是夫妻相,她不時地拿眼瞟她,結婚這麼多年孩子都挺大了可她仍然像少女那樣特別活躍。胡秀麗幾乎就是喬銀忠生命中的一切,不過她也知道喬銀忠外邊還有女人……

    這一點,林強也有自己的不同意見,提醒過喬銀忠。

    儘管如此,林強一旦有事,她相信第一個到場的肯定還是喬銀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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