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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08 形單影隻 文 / 默女

    夜瀾人靜,

    陸苑一躺在床上,卻並未睡著,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舒骺豞曶

    世事並非盡如人意,以前過了那麼多年的刀尖上生活,她也不是不曾覺得累。可如今,她卻異常的渴望著平靜與安寧。

    就這麼心緒不寧地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可是,好像心裡有什麼牽掛似的,明明床榻舒適,被窩暖軟,可她卻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做的都是些陰陽怪氣的噩夢。

    直到——

    門被一個頎長的黑影輕輕推開,而凌墨、妖媚並無動靜。

    她神色一凜,攸地轉醒過來。正在奇怪,卻見那個修長的影子轉身掩好門扉,懷裡似是抱著一大堆東西,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來。她好像聞到了一絲熟悉而香甜的氣息,禁不住淺淺笑了起來,緩緩閉上雙眼。

    那個人輕手輕腳地挪到床前,安安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輕巧地繞過她爬上床來,在角落裡摸索了一會,親近地靠著她躺了下去,把她和衣摟在懷裡,臉埋在她的頸項間,還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陸苑一佯裝睡著,卻是忍俊不禁地想,難怪凌墨、妖媚二人沒有動靜,原來是他。

    身邊的男子似乎已經睡著了,她睜開雙眼側頭看他。

    她靜靜的蜷縮在他的懷裡,感覺到他抱得很緊,他的鼻息顯得輕而緩,癢癢地噴在她的頸側,帶著一股乾淨清新的氣息。

    可她卻一動也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喘。

    是的,她不敢動,她怕自己一動就會將他鬧醒。

    是的,她也不敢喘氣,她怕他感覺到她氣息的紊亂,其實,她的心跳比她的氣息更紊亂。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陸苑一的眼神漸漸複雜,漸漸深邃,他在因為她此次消失的事情而感到害怕?一晚上就一個人睜著眼睛望著窗外的夜色,一邊自己嚇自己,一邊等她睡著,才好爬上她的床嗎?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動了,伸手輕輕拂過他散落的黑髮,滿心柔情。曾幾何時,她變得這樣放不開他?

    兩人,就這樣相擁而眠著。

    不過,半夢半醒之間,陸苑一能夠感覺到,他似乎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好,縱然呼吸平靜,心跳也如平日那般沉穩,可是卻有些說不出的煩躁,想要輾轉反側又怕驚醒了她,只好越發把她抱得緊,還時不時地在她的肩膀和頸項上留下極輕的啄吻。

    ……

    第三天上午。

    京城別院。

    朝日當空,風清雲淡。

    暗香浮動的院子裡飄出一陣女子愉悅的歌聲。

    斜的雨斜落在玻璃窗,

    黃的葉枯黃在窗台上,

    背著雨傘的少年郎,

    他穿過一簾雨投來目光,

    路過的人都向他張望,

    他卻將一支口琴吹響,

    再見吧那旋律依稀在唱,

    再見時已不是舊模樣,

    以後春花開了秋月清,

    冬陽落了夏蟲鳴,

    誰來唱歌誰來聽,

    誰喊了青春誰來應,

    窗外的風吹窗裡的鈴,

    窗裡的人是窗外風景,

    原諒我年少的詩與風情,

    原諒我語無倫次的叮嚀,

    紅顏老了少年心,

    琴弦斷了舊知音,

    誰來唱歌誰來聽,

    誰喊了青春誰來應。(《風景》景楓)

    妖媚坐在樹下石桌前,手裡捧著一壺茶,一臉錯愕地看著那個最近這兩日性情微變的小姐,此時一邊澆花,一邊搖頭晃腦地唱著好聽卻也曲意高深的調子?玻璃窗?口琴?那是什麼東西?春花開了後面怎麼跟的是秋月清,還冬陽落了之後是夏蟲鳴?不過,她看來相當高興就對了。妖媚搖搖頭,倒下了一杯茶,品了起來。

    「啦啦啦。」陸苑一細心整理屋簷下那些紫色的小花兒,仍舊沉浸在自我築造的氛圍裡。

    「主子!」妖媚在瞥見一抹白色的頎長身影時,忙不迭地起身恭敬行禮。

    郁琉欽沒有做聲,輕輕揮手,示意她退下。

    妖媚提起茶壺,非常聽話地大步離去。

    郁琉欽好笑地看著那個藍衣女子猶自沒完沒了地唱著奇怪的歌,終於忍不住上前開口道:「苑兒。」

    「嘎?」陸苑一原本陶醉在《風景》的意境裡,突然聽見他的聲音,抱著水壺就跑了過來。她仰頭而笑,「你怎麼來了?」

    郁琉欽伸手接過她懷裡偌大的一個水壺,神情寵溺,「小心弄濕了衣裳。」

    陸苑一想要搶回來,卻被他以身體隔開,那雙清冷的黑眸愈發柔和,他微笑著說:「忙了一上午,歇一歇?」

    「好。」陸苑一居然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仰頭深深望著他一貫清冷的臉上此刻多出一片柔軟,不由緩緩伸出手去,微微摟住他腰際,在他舒服之極的臂彎裡抬起頭來,笑聲低不可聞。

    郁琉欽輕柔地摟住懷裡小小的女子,有些奇怪,問道:「你笑什麼?」

    陸苑一清澈的眸子裡直直湧上了神情柔軟的笑意,微微瞇起了眼,極快的藏匿起了眼眸中的狡黠,「你可以早一點來的。」

    「嗯?」郁琉欽輕輕揉著她的長髮,靜靜地看著她,雙眸深沉如淵,放任愛憐和寵溺在其間氾濫。他微微有些疑惑,並不知她突然說的是什麼意思。

    陸苑一垂下頭,某種難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處閃爍著,她的笑容變得莞爾,止不住的笑意綿綿:「寅時太晚。」

    郁琉欽愣了一愣,隨即便會意過來,頓時身體一僵,許久才抬頭,面色頗有些尷尬,顴骨處竟有了些許的暗紅。

    「呃——你已經知道了?」

    陸苑一不做聲,大眼中笑意明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是啊,她一向淺眠,怎麼會不知道他這兩日,夜夜寅時偷偷摸摸爬上她的床,然後非常準時地在次日卯時醒來,收拾好自己帶來的那一大堆諸如被褥之類東西,消失地無影無蹤?

    妖媚、凌墨因為他是自己的主子,很有默契地對此視而不見,可是,他們卻都不知道,她有一向淺眠的習慣。

    破天荒地,郁琉欽的眼中越發的浮起了赧意,他皺了皺眉頭,被那目光瞧得實在是不自在,乾脆別開眼,懊惱地想,他真的、真的是一個「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的傻子啊!

    其實,他很自私,他要的不僅僅是朝朝暮暮守在她身邊,而且還有她一顆執著著只為他一人開啟的心。

    郁琉欽微微苦笑,他何嘗會是那樣無私的人啊!

    如果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是她。

    那麼,弱水三千單取一瓢飲,滄海萬傾唯系一江潮……是他。

    紅日淡,綠煙晴,流鶯三兩聲……

    「主子!」

    一聲輕柔的女聲響起後,突兀地嘎然而止。

    陸苑一緩緩的自郁琉欽懷裡輕輕掙出,看見妖媚正略有些尷尬地站在院子門口。

    妖媚緊緊的蹙著眉頭,嘴角無奈的抽了抽。這個,她現在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吧?剛剛小姐跟主子抱在一起,她這一出現不就正攪了他們的好事?感應到郁琉欽的眼神,主子好像不高興了?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呀,誰叫她現在只是個跑腿的呢。

    郁琉欽瞬間恢復了一貫的清冷自持,冷冷道:「何事?」

    妖媚呼了一口氣,好像主子並沒有生大多的氣,當即答道:「回主子,鳳翊王已經醒來了,鳳翊王差妖媚稟告主子,請主子和小姐過去。」

    郁琉欽眉目舒展,側身看著那個也是面色微驚的女子,對妖媚淡淡說道:「先退下罷。」

    陸苑一挽著他的手臂,如寒泉一般的雙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動。

    這幾日下來,白君逸一直在為璽沉淵療傷,前幾日已經將他奇經八脈中的毒幾乎導盡了,今日早上是最後一次將他體內的餘毒清除罷了。而他身上的內傷也經過針灸後已經有起色了。且聽白君逸說,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話,璽沉淵今日就可以清醒過來。

    所以當妖媚適才前來稟告的時候,陸苑一的心中有種很異常很複雜的感覺。

    她不知道璽沉淵以前是什麼樣子的,不過,能讓安卉如此灑脫美好的女子那般深愛著他,想來也是個萬中無一的好男人。

    那麼,事到如今,是不是一切的秘密都可以呼之欲出了……

    ……

    璽沉淵住的寢房。

    院落周圍是一片青翠挺拔的竹林。

    低矮的菲白竹,葉片雖是綠色,卻有稀疏的白色或淡黃色的條紋,非常漂亮。挺拔高聳的黃稈烏哺雞竹,其竹稈全部為鮮艷的硫黃色,中下部的節間上有數條綠色縱條紋,竹葉大而濃綠,簇葉狀垂下。竹林間頗具匠心地散點著形色各異的奇石。

    一片瑟瑟石,數竿青青竹,向我如有情,依然看不足。

    金色的陽光照得人溫暖而舒服,

    遠遠望去,便見門前一襲藍袍著身的俊魅男子負手而立,背對著他們。大概是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不復見往日的空靈,瞳色清淺的黑眸裡看似暗藏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言不發地望著來人。

    陸苑一微怔,迎上璽沉淵溫和卻清冷的目光。那一刻起,她便明顯的感覺到他的身上已有了一絲的變化。

    他那張臉,現在看起來,竟然已經深具王者之氣,那眉梢眼角的褶皺中無意之間透露出來的凜冽與無形的戾氣,和老皇帝如出一轍。這個男人,果然都是天生的帝王之才,雖然不過幾日的光景,如今的璽沉淵,已經和之前溫順邪魅的璽沉淵大不一樣了。

    或許,這就是最初的他吧!

    璽沉淵望著佇立在不遠處的那一抹淺藍色的女子身影微微失神。恍然間,忽然憶起多年前那一場絢爛如夢的相遇,原以為已經淡忘了,卻在這一瞬,記憶如此清晰。

    記憶裡,春日明媚的陽光和一個小小的女孩,她坐在桃樹下,似乎睡著,垂著頭,看不清她的臉,卻見她頭頂上那一片深淺不一的桃紅。任由一片一片繽紛落英輕盈地撲了一臉,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

    那一刻,他徐徐地回憶起了之前與那個女子點滴積累起來的濃情蜜意,悱惻纏綿,甚至是攜手生死的瞬間。「卉兒……」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了,望著陸苑一,突然抿抿唇,不由自主地喃喃的開口,像是要訴苦卻又無處訴,像是要訴情卻又不得要領,然後,再也抑制不住滿心的酸楚……

    陸苑一愣了愣,許是沒有料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表情,見他神情悲傷,像是記起了舊事深陷其中。

    她和郁琉欽站在原地,沒有任何撫慰的言語和舉動,也不敢驚擾他。

    不過瞬間,卻見璽沉淵的瞳孔便淒然地縮緊。

    「不,你不是卉兒,你不是她……」像是驟然清醒般,他望著陸苑一,神色裡終於有隱忍不去的淒苦,霧氣繚繞的眼神裡竟然是一派難得的清明。

    他的卉兒,在見到他時,總是眉目含笑,充滿柔情。

    他的卉兒,在見到他時,總是欣喜的叫喚他軒哥哥。

    他的卉兒,在見到他時,總是……

    他逼視著陸苑一的眼眸,黑瞳中閃過一絲光芒,讓他的神情添了幾分若有所思。說不出那目光裡飽含的是怎樣的情愫,似乎仍舊帶著疼惜,可是,卻又不似剛剛憶起安卉時的深情。

    「你是我的女兒!」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薄唇輕掀,用那溫柔似緞的渾厚嗓音沉沉地說出了這個結論,輕而緩的,聽不出其間究竟是什麼意味。

    陸苑一與郁琉欽緩緩走近,兩人對於他這樣的舉動和著這樣的言語,都不免有些驚詫。

    「何以見得?!」陸苑一淺淺地笑了,心中的某一些疑惑和驚詫在升著溫。

    她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就辨別出她的身份,甚至還如此的斷定她不是安卉而是他的女兒。

    眼前這個男人,她似乎有些讀不懂他的意圖,猜不透他的心思。

    然後,她萬分詫異地看著那個極具魅惑力的男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目光如炬,他話音低柔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字字清晰地娓娓道來:「你既是安卉的女兒,就必定是我的女兒!」

    陸苑一在他篤定的口吻裡微微一怔,如此深信不疑的回答讓她在這一刻裡有一絲絲的明白,安卉為何會如此深愛著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她與郁琉欽走到屋內的椅子上坐下,而那個男子卻依舊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陸苑一很清楚,他已經清醒過來,恢復了所有的意識。只是,她卻不知,對於安卉後來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三人於靜謐之中,相對不過片刻時光。

    璽沉淵先行開了口,「卉兒……她……」他突兀地出聲,僵直地站在那裡,張開嘴,想問些什麼,但是他卻只覺得喉頭發澀,難以擠出話來,好半晌沒有問出想問的話來。

    的確,他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關於安卉的結局,他明明心中已有了結論,可還是不死心的想從他們的嘴裡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但又遲疑的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一提起這個心間上的人兒,他只覺得過往的一切瞬間和活剮人心般疼痛,竟似一股腦壓到他胸口一般,彷彿有無數油星子濺開來,燙得心一顫一顫的,連那獵獵閃爍的火光,也和她的面容混在了一起,怎麼也辨識不清。

    聽出了他言語中洩露出的情緒,陸苑一微微一怔,卻也知道他最終想問的是什麼。猶豫著,她實在不知道該以何種方式告訴他。思索片刻,到最後她終是開了口。

    「十八年前,在她快要臨盆的時候,被安然邀請入宮。」她輕輕呵出一口氣來,在空氣中散去,不留一絲痕跡,「最後,在皇宮裡去世了。」

    她知道這個結果於他而言是個很難以接受很痛苦的事實,不過,他既然問起,想必心中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

    屋內,突然就這麼安靜下來。

    靜得令人窒息,如溺在深水的不堪重負的窒息。

    此時此刻,她這避重就輕的解釋入了他的耳,無疑是在他那備受煎熬的心裡火上澆油。

    璽沉淵不說話,全無反應,只是那麼僵直地站立著,覺得胸口內浸透了刀刃翻剮,隨著她輕輕翕動的嘴唇和一字一句清晰的話語尖銳疼痛著。

    他那雕刻似的眉痛苦地蹙了起來,眉間已經篆刻出了深深的褶紋,無數的波動閃過眼底,化作無形無色的痛楚,深入骨髓。

    這就是結局呀,他明明早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為何,親耳聽到之時,會是如此的難以忍受?!

    那,是他心目中的妻子呵……

    可是,他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帶著疲憊,像是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哀莫大於心死般地閉上眼,卻依舊將脊樑挺得那麼僵,那麼直,唇邊綻出的全是心灰意冷。

    陸苑一看得心驚,漸漸管不住臉上淒楚的神色,無言地看著他。

    他緩緩抬起頭來,漂亮的眸子有些淡淡霧氣繚繞的看著她,清透的目光卻迅速迷離、迅速潰散,他的聲音此際聽來柔軟得要命,緩緩勾起唇角問她:「你叫苑一,是嗎?」

    陸苑一咬著下唇,點了點頭。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問起她的名字來。

    他聽後,年輕的臉上竟然忽地出現了魅惑之極的笑容,他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念道:「苑一……苑一……願意……願意?」

    念到最後,他的心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給刺了一下,微微的疼痛。無聲的淚滴落在心底,濺成朵朵暗色的淚花,可臉上卻是面無表情,眼睛只是近乎呆滯地望著一處。

    記憶裡,

    有一天,那個素來愛笑的小小的女子牽過他的手,面露窘境道:「軒哥哥,怎麼辦?怎麼辦?我的肚子里長了朵小水仙花。」她的語氣裡明明顯得很苦惱,可眼中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時,素來自命不凡的他也犯過如此初級的錯誤。其實女兒家的心事並不難懂,只是他比較笨罷了。

    他聽了她的話之後,以為她是吃壞肚子生病之類的,焦急的抱過她,「卉兒別擔心,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等喝了大夫開的藥,你的肚子就會舒服的。」

    她對他的行為並不以為意,反而難得的惱了,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道,「軒哥哥,你怎麼這麼笨吶?你是朵水仙花,那麼,你的孩子當然就是朵小水仙花啊。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竟然還聽不懂。」

    他聽後愣了又愣,直到愣了半晌,這才後知後覺得明白過來她話中的深意。

    她的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

    他頓時驚喜非常,忍也忍不住地抱住她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長那麼大,從未像那天那麼開心過。而懷中女子的唇角亦是消不去的愉快笑意。

    有了孩子,自該立即成婚,況且,他一直都很想將她娶進門。

    可惜,不管他如何努力,她都不吃那一套。

    直到某一天,他終於忍不住了直接去問她,「卉兒,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我?」

    「這麼嘛……」她不甚在意地聳聳肩,眉間卻藏匿著一絲狡黠,眨了眨眼睛,「等到小水仙花出生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聽後,頓時傻眼了……

    ……

    璽沉淵從回憶裡回過神來,緊緊閉上眼,腦中渾渾噩噩地全是那『願意』二字。

    她是願意嫁給他的……

    她終是願意嫁給他的……

    儘管咬著牙,儘管狠狠地憋著氣,可是,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只是覺得胸口像是堵著什麼,難受得緊。

    然後,他僵硬的站在那裡,慢慢的蹲下身,摀住臉哭了起來。

    嚎啕大哭。

    在遇到她的時候,他曾經忍不住猜想,世上也許終於有了僅僅因為他是璽沉淵,而可以相伴的人。

    但是……

    一個不經意間,她卻已經不在了。

    碧海無波,瑤台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

    往海上神山,沒有波濤的險阻,要往瑤台仙境,也是有路可通,原來也可以這樣雙飛同去,但是,她卻已經離開了他的身邊了……

    陸苑一極為難過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溢滿了淒酸的滋味,忍不住一陣心悸。彷彿所有的輕鬆與快樂似乎都在這一下子裡,被一併消耗空了。

    她雖然一直都很想知道這一切事情的真相,但此刻顯然還不是時機。

    而,他這樣像個孩子一樣毫無形象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已經是痛苦的極至了吧?

    那一刻,陸苑一隻覺得心從未有過的沉重,緊咬著牙忍住胸臆裡苦澀的疼痛,想要找些話去撫慰他,卻發現自己已是詞窮。

    看到她淒迷的摸樣,郁琉欽站在她身後,終於伸手按住她小小的肩頭,輕輕拍了拍。而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讓她忍不住想哭的衝動,可最終,她還是忍住了。

    ……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璽沉淵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那一瞬,似乎是藉著心底的那份不甘得了些勁兒,他的臉色不再如透著死灰的晦暗顏色,可仍舊帶著雪一般寂寂的白。

    他站起身時的背影很節制地微微一震,眉間有竭力壓制的傷痛,側過身來,柔和的注視裡雙瞳漸漸收緊,指著郁琉欽道。

    「你跟我來。」

    他先行轉身,門前忽然傳來他低沉動聽卻清冷疏離的嗓音,「我有話對你說。」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郁琉欽點了點頭,示意那個平靜地與他對視的女子先安心。

    陸苑一默不做聲,靜靜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一切,又如命運的軌跡繼續前行了。那個之前還妖異溫柔、執迷癡戀的男子,就在剛剛忽地有了一身凌雲天下的氣勢,正在一絲一絲地徐徐浮出幽暗的湖底。那之前纏繞在他身上糾結不去的寂寥,和常常浮現在他臉上溫和舒服的笑容,也正在一分一秒地漸漸隱去。他——終究是個不同尋常的人呵。過往開心的不開心的種種,終究會在於浩淼的時間長河裡慢慢淡去,就像雁過留聲,卻不留痕。

    倘若果真如此,那麼他們就都可以解脫了吧?

    屋外,竹林深幽靜謐,風聲瑟瑟,清氣高遠……

    ……

    至於那時,璽沉淵找郁琉欽聊了些什麼,郁琉欽後來既沒說,陸苑一也就沒問。

    只不過,在那一番談話之後,璽沉淵就離開了別院。

    璽沉淵的身體好了後,白君逸也跟著偷偷跑了,只留了封書信,說是去遊山玩水了,等到他們兩人的成親之日一定會趕回去。

    直至當日下午,外面風清雲淡,晴空萬里。

    別院書房內,郁琉欽將陸苑一摟在懷裡,問道:「你不去看看結局麼?」

    「什麼結局?」陸苑一不解。

    他自唇邊勾起一抹笑意,緩緩答道:「璽皇他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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