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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攻佔 文 / 夕陽之歌

    大興宮崇德殿內,宮燈炫目,燭火搖曳,只著了內衫的年輕帝王,正在專注地畫著一副畫。

    泰忠遞茶的時候偷瞄了一眼,又是那個人,陛下對那風王的心思,他這老奴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這禁忌之情……唉。陛下每日畫的都是同一個人。今日,那個人騎在馬上,回眸淺笑。

    輕輕執筆,筆尖染上一團硃砂,正欲落下去,突然,心口沒來由的一沉,一件撕裂般的糾痛襲來。李天祁手捂胸口,臉色煞白,手上的筆驟然失力,觸上了畫面,鮮紅的硃砂在那雪白身軀暈染開來,好似一團鮮血,異常

    的刺目。

    心,從那一刻開始慌亂,好似才什麼被抽空。畫面那片殷紅,令他心頭揪緊。腦中浮現的,是衛子君在大殿上泫然欲泣的眼神,她的嗚咽聲,聲聲刺入他的心臟,刺得心頭滴出了鮮血。

    「子君——」一聲呼喚由壓抑的胸膛出,帶著陣痛,穿過了漫漫塵世月長風,穿過了層層巒峰,穿過了幽幽古蜀道……那聲憂傷的呼喚,讓處於淺淺昏迷中的人,緩緩張開了眸。

    「子君——子君——讓我來為她拔箭,讓我來為她拔——你們都走開,走開——」劉雲德在妙州的拉扯下,掙扎怒吼。

    「胡鬧。看你這身傷!」妙州禁錮著他的身體,向著帳外的士兵大叫,「林御醫還沒到嗎?」

    因為擔心衛子君的身體,李天祁將身邊最好的、他最信任的林樺敬派到她的身邊。看來,這個決定是對的了。

    「李總管,已經去叫了,就到的了。」旁邊的侍衛趕緊答道,這可是陛下最信任的侍衛總管,可不能得罪。

    「讓我來為她拔箭——」劉雲德已經失力的身體掙扎著,執著地喊著這一句。

    「必須由我為她拔。」妙州冷冷地道,一張刀削斧鑿般的臉帶著冷酷及不容置疑的神色。

    「我是她最親密的人——」劉雲德不顧一切地喊道。

    妙州聞聽此言一愣,劉雲德便掙脫妙州的束縛,搖晃著衝入大昱軍主帳。

    衛子君臉色蒼白的趴在榻上,右肩及後背赫然插著兩支利箭,鮮血,幾乎已經染紅了整個後背。很少出汗的她,額上已經滲出一片冷汗。

    「子君——」劉雲德輕聲喚著,拿起短刀輕輕劃開她的衣衫,將後背的衣物輕輕剝除,露出了大片脊背,直到露出了那兩處傷口,方才住手。待努力撐著做完這一切,人便暈倒在地上……

    望著那片雪白光潔的肌膚,看著那優美的背型,那背部柔和的線條讓妙州的臉有些燥熱。

    「四公子?」妙州輕聲呼喚,「要拔箭了,可能要割開一些傷口,會很痛,你抓著我的手吧。」

    「殿下,要忍住啊。」林御醫輕輕拿起纖薄的小刀,緩緩劃入那劍傷處的皮膚。

    「唔——」衛子君一聲悶哼,抓緊了妙州伸過來的手,額上已經**的一片,貝齒緊緊咬住下唇,纖眉痛苦的蹙起。

    隨著那刀片的深入,手越來越用力抓緊妙州的手,皙白無血色的手指,微微顫抖,將那箭陡然拔起時,衛子君一口咬上了妙州的手臂。

    待那背上的疼痛減輕,她似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險入半昏迷中。軟軟地趴在那裡,手上的力道也鬆了。

    妙州輕輕撫著她濕透的際,被她壓在臉下的手抑是不捨得抽出來,那溫軟細滑的觸感,令人貪戀,甚至,她的唇,輕觸著他的手臂。

    輕輕拿了浸濕的棉布,擦拭她後背的血,向來堅毅冷硬的面孔溢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將擦到兩側時,手便止住了,任那血由側邊滑入肋處,卻沒有去擦,反而將兩側微微下滑的衣物,輕輕拉起。

    「明日巳時,叫醒我——」神智只剩了三分的人,依然能夠清晰地下達命令。

    「不要想了,你需要養好傷。」妙州拉起薄被輕輕蓋住她的後背。

    「必須叫醒我,明日未時要攻劍門——」半昏迷中的人張開了迷濛的眸,執著地望向面前人,直到妙州應了一聲,才合上眼睫,安然昏睡過去。

    清晨的山谷,若美麗的水彩畫,群山峰巒疊嶂,綠樹參差掩映。在離劍門關幽谷三百步遠的對面峽壁上,有一處平坦突出的岩石,剛好平對劍門關的城樓。

    衛子君向著那個方向看了半晌,轉身走向劉雲德所在的大帳。

    一直昏睡的人,未有清醒,英俊的面龐有些蒼白,使得那緊皺的濃眉異常的醒目。左臉被一塊白布包紮覆蓋,上面有些微的血跡滲出。

    顫抖的手,輕輕揭那層布,一條猙獰的傷口由顴骨澤至下頜。撲簌簌的淚滾落,手觸上他的臉,輕喚,「雲德——」

    許是由於頸項上滴落的冰涼觸感,許是那聲微顫的呼喚,許是那輕輕觸上面頰的冰涼指腹,昏迷不醒的人,輕輕張開了眼眸。待看清面前的人時,一絲滿足的笑意浮上唇邊。

    「雲德,你醒了?」流淚的人驚喜撫著他的臉,「快快好起來,等仗打完了,我就帶你去找師傅,他一定可以醫好你的臉。」

    「我變醜了,是不是?」劉雲德輕笑,大手抬起,去擦她的淚眼。

    「不醜,還是那麼好看。」衛子君強扯出一絲微笑,喃喃道:「太好了,終於見到你了。這麼久,你去哪裡了?我一直在擔心你們,迭雲呢?迭雲在哪裡?」

    「迭雲回鹿領谷了,至於我……」劉雲德的面上閃過一絲寂寥,「我一直在你身邊。」

    衛子君驚詫地望著他,「一直在我身邊?」

    「是,我把迭雲送回去,便返了回來。我一直留在西突厥,然後跟著你回大昱,又跟著你來到這裡……我,怕你會有危險……」

    一絲疼痛劃過心底,深深的內衣撕扯著她的心,眼中的淚更是洶湧而出,撫著面前的臉孔,輕喃,「雲德,你別這樣,別這樣對我,你該讓我怎麼辦啊……」

    她該,怎麼辦……不知道,該怎麼辦啊……不想面對的,便是這樣來了,不想沾染的,卻偏偏的惹了滿身,這樣的情誼,叫她如何來償還。異世的情愛離她太遠,這樣男子,就像空谷中的蘭草,潔淨,不然纖塵,是她想放在懷裡呵護的,像至愛親人一般呵護的,只是這男女之情,她如何給得了他……

    托著沉重的步伐,抬頭望天,任是如何,也難以甩脫煩亂的心緒。心中的重擔,一日重似一日。如今,又偏偏生出了情債。

    以前的她,游刀在商場,看夠了那些男人的嘴臉,各個想將她灌醉拖入客房。他們的愛情,不就是**嗎?男女之情?何其膚淺。

    不想,迷陷在那種情裡,在她的世界裡,親情勝過愛情。愛人可以傷害你,愛人自私,愛人不停的要求。父母從不會傷害你,只會無私的愛,無私的奉獻,無論我們怎樣的對待他們,也是不離不棄。

    這樣的愛,才是永恆的愛,雲德,給你這樣的愛,不好嗎?

    唉——真是不知,該怎麼辦啊。

    「殿下,今日您就不要出戰了,傷口會裂開的。」林樺敬望著走至帳前的衛子君,她穿著一身輕便的騎服,蒼白的臉色近乎透明,略顯的疲態讓她看上去有些柔弱。

    「無妨。」衛子君淡淡的答,清淺的抬眸,那週身散的氣勢,既淡定而又決絕。

    不做片刻的遲疑,即命人叫來了幾位大將,到帳中仔細交代了軍情。那名叫做方固的參軍即將被她升為將軍,她看得出,他是一個將才。

    待交代好一切,午時方到,衛子君即帶著二十精兵上了劍門關對面的峭壁。

    那方突出的壁石,也只能站二十幾人,這些跟隨的士兵都抱著大把的弓箭,謹慎尾隨其後。

    輕輕靠坐在峽壁,沉冷的眸光凝視對面的爭一絲動靜。直到,對面響起了號角。

    衛子君站起身,輕輕伸手,「拿來。」

    旁邊的士兵即將手上的長弓遞給她。

    眼看著方固帶兵由正面衝上劍門關,衛子君揚弓搭箭直指劍門關隘,飛揚挺拔的身姿,仿若遠古的戰神,若精美的雕塑,弓如滿月,手臂卻紋絲不動。

    周圍的士兵都張大了眼晴,崇拜的望著他們的主帥,便是連倚靠在崖壁的妙州,那千年不變的冷硬的臉,也是微微一動。

    漲滿的弓,驟鬆,銀色的利箭,帶著催金裂石之勢,撕裂空氣,尖嘯著破空而出。

    對面守在劍門關隘口的士兵倒下了。

    衛子君的後背,滲出了鮮血。

    「殿下——」身後的士兵望著那片鮮血出了驚呼。可是他們又無能為力,他們的力量,無法達至這種射程。

    「四公子——我來射——」一直沉冷的妙州,終於忍不住了。

    「你比我射得準嗎?」指尖輕夾羽箭,再度揚弓,雪亮的利箭,挾著風雷之音,穿越峽谷,直直穿入對面士兵的胸膛。

    一箭,又一箭,精準而狠厲的箭,將那險惡的雄關打開。

    直到那幼嫩的肌膚抵不住粗糙弓弦的摩擦,指肚滲出了鮮血。

    直到,大昱的精兵幾乎沒有傷亡的衝過了劍門關。

    大昱軍前有方固,後有嚴敬光,兩股大軍前後合力圍殲,不出兩個時辰便攻佔了劍門關。

    此險關被破,大昱軍便一路勢如破竹,挺進漢源坡,佔領普安,進佔涪城,沿途吐蕃守軍皆未戰即潰,不戰而降,大昱軍順利西進。攻破劍門四日後,大昱軍直通蜀郡城下。

    當大昱軍先鋒趕到的時候,正值吐蕃軍大肆攻城,大昱軍乘勝一鼓作氣,擊潰了攻城的吐蕃軍。吐蕃軍死傷無數,四散敗逃而去。

    戰後的蜀郡城下,血流成河,漸斜的陽光,灑在潰敗的鐵甲兵器之上,閃著頹廢的幽光。賀魯久久地矗立在城牆,一直遙望,望著遠方。

    直到,當那如烏雲翻滾的昱軍席捲而來時,當那抹身影出現在賀魯的視野時,賀魯由城牆跳了下去。

    一直向著那個身影奔跑,向著夕陽下那個異常耀目的身影,那個便是混在人群中也會光的身影。

    他躍上了她的馬背,由身後將她緊緊抱住,將頭埋入她的頸項,深深的吸了口她身上的氣息。斜陽將溫暖的紅色光影投到他們的身上,天邊,雲舒雲卷,彩霞漫天,一排大雁由空中掠過,漸飛漸遠,直直飛入夕陽橙紅的光暈之中……

    「賀魯,快放開,幾萬大軍看著呢。」衛子君尷尬著去掰賀魯的手。

    「看著?你身為突厥一男寵的時候怎麼不怕羞?你當著眾臣的面抱我的時候怎麼不怕羞?嗯?你這妖精!」賀魯將臉向前伸,該得自己的鼻尖可以撥弄到她的耳朵。

    周圍的士兵見到這情景,都漲紅著臉垂下頭,又忍不住從頭盔下挑起眉眼偷看。通過這些日子的共同經歷生死,一起風餐露宿,這些士兵對衛子君已經是又敬又愛。她勇敢堅毅的性格、儒雅智慧的風姿、無堅不摧的氣勢,都已經在他們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在他們心中佔有了無可替代的位置。所以,自己敬愛的人,便是有什麼特殊的嗜好,他們也不會取笑,只會垂低著頭,來迴避這令人尷尬的場景。

    「賀魯,你想死嗎?」眼見周圍士兵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衛子君用手肘憤怒的向後一頂。

    「唔——」賀魯吃痛一叫,險些栽下馬去。

    衛子君一驚,「賀魯,你受傷了嗎?」

    「小傷,兩軍交戰時傷了一點,都已經好了。你沒有事吧?」賀魯出神的望著她的背影,細細查看她的週身,修長的大手覆上她的纖背,輕輕撫摩。

    一旁的妙州,濃眉一皺,抿起堅毅的嘴角,冷冷轉過臉去,不再看那兩個人。

    大手輕輕的撫,好似這樣撫一撫便很知足。突然,手上一頓,他現了她後背的肩胛處有一絲血跡,他伸出手指輕輕捻揉了一下,那血跡便殷染開來。

    「嗯……」衛子君痛得呻吟了一聲,「賀魯——你做什麼?

    「你受傷了——」賀魯心痛他大叫一聲。

    隨即兩手環過她的腰,奪過韁繩,一夾馬腹,向著城門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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