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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傾訴 文 / 夕陽之歌

    這一次,衛子君毫無意外的又被象小雞一般的提了回去,直接被提到凌煙閣旁邊的花園中。

    衛子君被提到這裡來的時候,酒也全醒了。

    李天祁直直盯著衛子君,「來人,拿一罈酒來——」

    旁邊值守的宦人趕緊應著吩咐去了,不一會便端來了酒,擺在了一棵開滿了淺紫色橢圓小花的榔榆樹下。

    李天祁將衛子君按坐在了石桌旁,自己也坐了下來,旁邊的內宦要過來幫忙斟酒,被李天祁喝退。「全都退下——退到百步以外。」說罷拎起酒罈,直接便喝了下去。

    眼見那酒液淋漓地灑滿衣襟,衛子君看不下去了,起身將那罈酒奪了下來。「陛下,這樣飲酒傷身。」

    「呵呵——傷身?心都傷了,身還怕什麼?風王,何必關心這樣一個屢次傷害你的人?」李天祁又來抓酒罈,被衛子君擋了回去。

    「風王,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關心我?不需要!你去關心張石,去親他吧——」李天祁面色冰冷,說罷,便轉臉望向旁邊大叢的桂花樹,不再看衛子君一眼。

    衛子君聞言面色冷了下來,放下酒罈,「那好吧,陛下盡興,衛風先告退了。」說罷起身便走。

    就在那一剎那,李天祁衝了上來,由身後將衛子君緊緊抱在懷內,「別走——別走——」

    衛子君身體一僵,深吸了口氣,一動不動地任他抱著。

    「子君——我沒有權利要求你,我也不敢求得你的原諒。可是,只求你,別走——」他將頭放在她的肩頭,久久不動。

    「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就是怕你轉身而去的那一刻。」他長長地歎了口氣,「我永遠記得,那天,你就那樣走了,你把我一個人扔在了校場,那校場真大呀,大的呀……」他到現在都想得起那天,他一個人站在校場的台階掩面哭泣,那樣的,傷心地,哭泣。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二哥呀,就那樣的看著你的背影,想追,可是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我就等,等你走遠了,等你消失在宮門,我才敢去追你……可是,根本看不到你的身影……」許是那憂傷太重,許是那情太痛,他說不下去了。

    肩頭,慢慢滲出一片濕涼,她的喉頭有些緊。

    又過了許久,他又開始夢囈一般的傾訴,「看著你的背影,就那麼看你離去,二哥的心便碎了。我足足在校場站了一日,一直在想,從我們相識的日子想起,想起那時很窮的你,窮的不能為別人買一盤菜,卻傻傻地還去救濟別人,呵呵……」他輕笑,淚,由著他咧開的唇角流入口內,鹹鹹的,「那時候,我便被你打動了……」他又說不下去了,長長的出了口氣。「我就這麼一直想,想著調皮可愛的你,想著才華橫溢的你,想著我們同床共榻的日子。後來二哥站得累了,就坐在台階上想,想我怎樣拋下你,想我又怎樣讓你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終於哽咽起來,「越想,心就越痛,就越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呵護你,卻不斷的傷害你……」

    衛子君深深的吸氣,仍是忍不住模糊了雙眼。她沒有恨過他,真的沒有,她的心裡沒有恨。她只是怨他,怨他不信她,怨他冤枉她,怨他為何看不清她。

    兩人就這樣抱著,誰都不動。

    「二哥是一個被遺棄的人,二哥十一歲便沒了娘親,娘死的時候,我哭過一次,以後,再沒有哭過。那時候,大哥帶著他們陪讀的孩子,欺負我,他們將我的頭按在水缸裡,我都沒哭。他們罵我是野種,有一次,他們將我大頭朝下吊在了掖庭宮的樹上,我也沒哭。他們讓我下跪,我那時和你現在一樣倔強呢,我不跪,他們便踢我的膝蓋,用針刺我的大腿,我十幾日沒站起來,我也沒哭。可是,兩年前我離你而去的時候,我哭了……兩個月前,你離我而去的時候,我哭了……男人哭,很丟人吧,可我不覺得,為了你,做什麼我都不覺得丟人……」

    衛子君嗚咽起來,「別說了……別說了……」沒想到他這樣的苦過,這樣的他,真的讓她心疼了。

    「二哥從小被人欺負,可是卻沒有長成個畸形怪物,呵呵……這麼多年我都挺了下來,我誓練好武功不讓人欺負,二哥一直都活得很努力,只是,沒有快樂而已……直到遇到你,二哥才嘗到了活得快樂的滋味。只是,遇到你,二哥也嘗到了心痛的滋味,那滋味……呵呵……就好像胸膛碎裂,心被撕成了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流淌著鮮血……」

    大滴的淚,流了下來,滴在了他交抱在她胸前的手上,涼涼的。

    「子君——別哭。」他扳過了她的身體,「你哭——二哥心疼。」

    帶著薄繭的大手拭去她的淚,輕笑,「二哥很傻,不知道怎麼對你,今日,看見你那樣的飲下我的敬酒,我的心就碎了。我知道,你傷心了。二哥很無助,不懂得怎麼對你,不知道——越是想拉回你,越是傷了你,很著急,恨自己,很恨。我很怕,就怕你不理我,可是你就是不理我……現在,就怕你走,只要你一說走,我就六神無主,不知道怎麼留下你……」

    「二哥——」衛子君輕呼。探手,幫他輕輕擦去淚痕,「別難過,我不走,我陪你飲酒,把你哄睡,我再走。」

    「好。」李天祁哽咽著擁住了她,「可是,那也不准走……」他晃動著他的身體,將頭埋在她的頸項,嗅著她的味道。他光潔的臉頰輕輕的蹭著她的臉,「不走,永遠都不准走。」

    「好……我不走。」她吸了吸鼻子,輕靠在他的胸膛。

    晚風,吹來了一陣桂花的清香,和著溫柔的月色,瀰漫飄蕩……

    淚水已經止住,鼻息漸漸暢通,使得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今日才覺,他的味道很好聞,一種淡雅的,柔軟的,清新的味道,就好像是太陽下晾曬的衣服的味道,好似青草的味道,沒有熏香,只是純純的清新的味道,就好似處子的氣息。

    兩人便這樣抱著,抱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們都累了,便坐了下來。內宦們應著李天祁的要求,端來了酒菜。

    「子君,今晚你一直在喝茶,都沒吃什麼,再多吃點吧。」李天祁靠在她的身邊坐下,把菜夾入她面前的碗內。

    「嗯。」衛子君真的餓了,便優雅地舉筷,準備再吃一點。

    「不恨二哥了吧。」李天祁撒嬌一般將頭枕在她的肩頭。

    衛子君側頭看他,玉白的面龐在月色下越潔淨剔透,「從來沒有恨過。只是,怨過。」

    「現在,還怨嗎?」黝黑的眸充滿渴望地看她。

    「怨。怨你當眾廷杖。」衛子君盯著手中的筷子,輕輕擺弄。

    「可是二哥不是沒打嗎?你不知道嗎,不懂二哥嗎?我怎麼會捨得打。」李天祁抬起頭,望著她。

    「可是褲子都快扒下來了!」衛子君垂低眼睫,有些委屈。

    李天祁看著她,呵呵笑了起來。「二哥以後再也不欺負子君,不和你致氣了,再也不這樣了。」看著她因為他的笑而了怒的臉,李天祁貼過來道,「要不,你也扒一次二哥的褲子。」

    「你……」衛子君氣得漲紅了臉,她真的覺得受到很大的傷害,想不到他卻如此回應。

    「子君。」李天祁抓住她的手,「二哥知道你心裡的委屈,當庭杖責,奇恥大辱,其實我又如何捨得?我怎能真的打你,看你難過,我的心比你更難過。」

    看著他真誠的眸,稍緩了心中的怒氣,「可是,你還教唆那些人讓我當眾驗身……」

    「教唆?你可真是冤枉我,最後沒有阻止還不是因為張石嗎?」說到張石,李天祁細看了看她的表情,恐怕她不高興,「其實,最主要一點,我也想看看,因為我都沒看過。」

    「你……」這最後一句,真的把衛子君氣到了,他居然為了這個讓自己遭受那樣的屈辱,把自己推到那樣的險境。

    「李天祁——」衛子君剛接過他倒給她的酒,氣得就欲揚到他的身上,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他將她的手移到唇邊,飲盡了杯中的酒,然後順著酒杯向下,將溢在她手指上的酒,就著她的手指,一一吮吻進口中。他滾燙的唇,讓她的心一顫,她急欲抽回,他卻緊緊地握住,細緻地舔吻,讓她的心慌作一團。

    「我承認因為吃醋,子君,還不明白我的心嗎?」他將她微翹的小指含入了口中,「我不在乎你是男人,你不是喜歡男人嗎?覺得二哥怎麼樣。二哥照過鏡子,長的還不錯的。」他說的很認真,末了,咬住了她的小指。

    「二哥暗地裡與阿史那賀魯比較過,他太美了,沒有男人氣概,二哥覺得自己比他略勝一籌。」

    他越說,衛子君臉上越燒,他說的這都是什麼啊,這算是表白嗎?可是她聽了,好想逃。「二哥——你在說什麼?你都有二嫂了。」

    李天祁聞言一愣,然後眸光一陣黯然,「對啊,我怎麼忘記了,你有二嫂了。怎麼一見你就忘記了?」他喃喃著,有些失神,然後獨自倒了杯酒飲了下去。

    他一杯又一杯地飲,「子君,二哥對不起你二嫂,二哥從來沒有愛過她,可是,二哥又很對得起她,因為二哥為了她,再沒要過別的女人,二哥守住了自己的誓言。二哥很乾淨啊,子君,二哥一直都很乾淨。」

    衛子君看他有些醉了,便去奪他手中的酒杯,「二哥,別飲了。會傷身的。」

    李天祁卻執拗地給衛子君滿上酒,「子君,你不是說要陪二哥飲酒嗎?給——」

    衛子君無奈接過酒杯,又陪他飲了兩杯。

    「子君,可是二哥又對不起她,因為二哥喜歡上別人了,而且,還是一個男子,你說她說是不是很難過?可是,二哥又對得起她,因為二哥很乾淨……」

    「子君,很苦,這些年二哥都很苦,也很累,累得想被人抱一抱,從十一歲那年開始,便沒有人抱過我了。」他將身體靠了過來,尋求著溫暖,「子君,抱抱二哥……」

    他的身體便那樣的栽了過來,衛子君急忙抱住了他。他趴在她的懷裡,頭靠在她的胸口,環住了她的腰。

    衛子君垂頭看著他的臉,他就像一個受傷的孩子,尋求著慰藉。她想不到,他會這麼苦,她以為他只是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皇帝,從小便享受著來自帝王之家的呵護,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熬了過來。那樣的苦,不僅來自於童年,其實已經滲透入骨髓,侵蝕了心靈,可是,他還要在人前絕傲的挺立。

    心疼,便是這樣的來了,她撫著他的臉,眼中溢滿柔情。心裡,有著微微的痛。

    她抱著他的頭,手撫上了他的。

    他的很軟,好似剛剛沐浴過一般,他身上很香,他有著處子一般柔,他的唇很粉,很粉,他的臉很光潔,他的身子很熱,為何她以前一直都故意忽略掉這些呢。

    「子君,親親我,親我,親親。」他向著她,噘起了粉唇,像一個撒嬌的孩子,向著大人討要食物。

    他的唇,很柔,很美,她靜靜的看著,有了片刻的迷離。

    「子君,親親——」他輕呼。就像個受傷的孩子,帶著純純的傷感,清新的味道。

    許是那樣的呼喚太過蠱惑,許是夜色太過迷離,許是這酒太過醇香,她應著他的呼喚,俯低頭,輕輕的吻了上去。

    唇瓣碰在了一起,溫柔地纏綿的輕輕吮吻,好似兩片疊在一起的花瓣被風吹得輕輕顫動。

    心中突然被柔情溢滿,包裹著身軀,好似被這樣暖暖的月光籠罩著,柔柔的清輝都在輕輕的顫慄。

    他的吻很輕很輕,輕得好似怕驚跑了她。她的吻很柔很柔,柔的好似一汪清泉。

    微風,輕輕拂過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梢,吹落了榔榆樹上淺紫色的花瓣,飄飄忽忽的灑落,和著清風送來的桂花香,籠罩著那對兒擁吻在一起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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