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十二章 海棠詩會賀寶釵 文 / 未知
卻說我吃了藥睡下。迎春等自然是要去寶釵那裡的了。因昨兒中秋,湘雲在家不得來,今日一早王夫人就打發人接了來了,便一起聚集在梨香院,陪寶釵解悶。這小門小戶人家成婚,自然花轎早上就來,親朋好友熱鬧一番,吃了酒席才接了新娘回府。皇家的規矩,成婚卻都在晚上,而寶釵又是沒有什麼名分送進去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繁瑣的禮儀,不過到了傍晚,一乘小轎抬進去就是了。所以薛姨媽今日款待各位姑娘,名義上是陪寶釵敘談,實際上也有些熱鬧一番的意思在裡頭,只不好大張旗鼓。
湘雲過來後,直笑道,「寶姐姐,不過這些日子不見,竟要出閣了,日後可難見面了,我可想姐姐的。」寶釵雖害羞,到底是姐姐的樣子,笑道,「雲丫頭還是這般瘋瘋癲癲的。依我說,一天大似一天,也該改改你的性子了。」湘雲笑道,「好姐姐,我不過是在姐妹們面前這樣子罷了,出去還是要裝出賢淑的模樣兒來。不然我嬸子又該說我了。」說完吐舌一笑,和黛玉等一一相見。
薛姨媽帶同貴捧了瓜果進來,笑道,「難得你們姐妹今兒齊全。好孩子們,你們多陪寶丫頭說說話兒。」黛玉等忙站起來。薛姨媽道,「你們快坐下。我還要出去收拾一些東西去。」一面又客套了幾句,方出去了。點心瓜果不斷送進來。寶釵只含笑聽姐妹們說笑,不時拈兩顆松子仁兒。
探春道,「寶姐姐去了王府,可巧大姐姐也在那邊,你們姐妹倒好做伴了。橫豎林妹妹也常去王府的,只是我們就不得常見了。」寶釵細聲道,「三妹妹不必傷感。橫豎也是去過王府的興許福晉心情好,請了去,我們也好相見了。再說,女兒家本就是這樣的,出嫁了也不容易得見娘家人。林妹妹的娘親出嫁後再沒回來過呢。等妹妹們出嫁了,若也在京城,倒是有禮尚往來,好見見的。」湘雲本來想說「大喜的日子,別說那晦氣的事情」,看到黛玉的神色,話到嘴邊又改了,道「我們今兒在此,也難得齊全,倒是說些開心的事情好。不如做詩吧。」
惜春聽寶釵提到賈敏,暗歎不祥,這好好的要出嫁怎麼提到死去的人了呢,只不敢說話。探春笑道,「好呀,只是許久不做詩,怕手生了呢。再則,今天也是來陪寶姐姐的,看寶姐姐的意思了。」迎春笑道,「你們做詩,別帶上我,我是不成的。」惜春也擺手,湘雲掃興道「一共才幾個人,倒有兩個不願意了。」寶釵笑道,「雲丫頭安分些吧。你瞧林妹妹,多尊重,哪裡像你這話匣子。」
黛玉忙笑道,「我才想著鳳姐姐病了,有些發呆,寶姐姐別誇讚我。雲兒如此坦率,我很喜歡這性子的。今兒姐姐大喜,我們也沒什麼厚禮好送。才雲兒說做詩,倒不如我們各謅一首,姐姐也好留個念想。」湘雲忙拍手道,「林姐姐說的極是。只是咱們以什麼為題呢?」迎春道,「倒不如賀寶姐姐新婚。」
探春眼見寶釵尷尬,忙笑道,「我們女孩兒家,做那些詩做什麼?倒不如做些閨閣女兒的才情,選了花吟吧。」說著看了看各人身上,黛玉是芙蓉,自己姐妹是菊花色樣的,湘雲身上是海棠,寶釵因下午才換衣裳,此刻依舊是半新不舊的楊妃色衣服。因想了想道,「芙蓉、菊花和海棠倒都是當季的,就選了個來做詩,不好嗎?」湘雲想了想道,「才我過來時,去見老太太,見到兩盆白海棠,開的極好,老太太說是林妹妹昨兒帶來的,難得的品種。寶姐姐又是天生麗質,膚色白皙,這花可稱極了寶姐姐。」眾人都點頭表示讚許。寶釵也含笑不語。黛玉道,「如此,就做白海棠吧。姐姐妹妹都是見到的,做起來也容易。」可巧鶯兒進來添茶水,黛玉便叫鶯兒說一個字,鶯兒隨口說了個「門」字。黛玉道,「不如寶姐姐先來一首,我們和詩,也是姐妹共賀的意思在裡頭。」
寶釵見推不過,略沉吟了一番,便提筆寫了,眾人看時,卻是: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翁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黛玉等看時,探春讚道,「寶姐姐這詩極有身份,不愧了素日沉穩的心性。只是這幾個字不大好做呢,少不得依韻和了來。」眾人稱歎了一番,各自去思索。片刻也都有了。依次看時:
湘云:
神仙昨日降都門,種得藍天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愛冷,非關倩女欲離魂。
秋陰捧出何方雪?雨漬添來隔宿痕。
卻喜詩人吟不倦,豈令寂寞度朝昏?
黛玉: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迎春:
秋容淺淡映重門,七節攢成雪滿盆。
出浴太真冰作影,捧心西子玉為魂。
曉風不散愁千點,宿雨還添淚一痕。
獨倚畫欄如有意,清砧怨笛送黃昏。
探春:
斜陽寒草帶重門,苔翠盈鋪雨後盆。
玉是精神難比潔,雪為肌骨易**。
芳心一點嬌無力,倩影三更月有痕。
莫謂縞仙能羽化,多情伴我詠黃昏。
惜春:
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乾風裡淚,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向嫦娥訴,無那虛廊月色昏。
眾人品評一番,自然寶釵的大氣渾厚,黛玉的纏綿風流,湘雲的出塵新意,三春的也各有所長。正互相讚歎著。寶玉帶著襲人過來了。寶玉因賈政早上叫他考較學問,不得過來。後王夫人借賈母的名義方才叫了出來,便趕過來了。襲人上前下拜道,「給寶姑娘賀喜。我是個奴才,也沒什麼好送姑娘的,這是自己做的針線,姑娘莫嫌棄。」寶釵忙扶了起來,笑道,「多謝你了。」
寶玉見桌上一些紙,墨味兒還在,忙去看了看,笑道「你們才做詩了?偏我沒趕上。幸好沒趕上,不然我可就獻醜了。」湘雲笑道,「這是我們送寶姐姐的。二哥哥既沒趕上做詩,不如就煩勞二哥哥將這些一總寫出來。才我們塗改的,也不好這樣收起來。二哥哥說可好?」寶玉巴不得呢,忙提起筆就要寫。寶釵笑道,「也該用飯了,吃了飯再寫不遲。」寶玉笑笑,又放下筆。
襲人笑道,「二爺才著急過來。可是我們做奴才的心裡也不捨。素日寶姑娘對我們好,日後也難得寶姑娘的教導了。」寶釵看了一眼襲人,笑開了道,「襲人姐姐這話說的。我又不是你的主子,哪裡論得上教導?這話叫別人聽見了,還只當我多管閒事呢。不過你是個好丫頭,素日又服侍得好,寶兄弟也看重你,我們也並不敢拿你當丫頭看。倒是我常去叨擾,要謝過你的服侍了。」襲人笑笑,低頭不語了。寶玉道「襲人姐姐,前兒得的琺琅盒子拿來送給寶姐姐吧。」襲人忙領命而去。
雪雁來道,「老爺打發人來請姑娘早些回府。說有雍王府、十七爺和紅樓的一些禮物要姑娘看著答覆。」黛玉忙起身答應了。探春道,「林姐姐如今管著家務,竟有幾分二嫂子的模樣兒了。只是比二嫂子知書達理,更勝一籌了。」我掙扎著起來過來看看,就聽到這一句,忙笑道「誰背後說我壞話了?」丫頭掀起簾子,寶釵等都站起來。探春笑道,「可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真是不能背後說別人不好的。」
我笑了笑道,「我本病了,若不過來,又怕姑媽和寶妹妹怪罪我。這會子也該吃飯了,你們先坐,我去姑媽那裡。」眾人料到我不想過了病氣,只得看著我出來,方回頭坐下。我便搖搖擺擺來到薛姨媽這邊。薛姨媽正在和王夫人揀選首飾,看我來了,忙道,「你病了,又來做什麼?」我笑道,「寶妹妹好日子,我若不過來,心裡著實過意不去。」王夫人道,「你坐下吧,別站著了。你姑媽正和我挑寶丫頭今日要戴的首飾呢。蟠兒才從外頭淘澄來的。」我看了,都是金珠玉串,奢華的很。想了想,笑道,「我有一句心裡話,不知當不當說。」
王夫人道,「這裡又沒有外人,只有我們娘兒幾個,你說就是。」我點頭道,「寶妹妹的才貌固然是好的,弘時阿哥也必定愛若珍寶,將來的榮華富貴自然不可限量。只如今寶妹妹不過是去服侍弘時阿哥,說起來也就像咱們府裡的房裡人,正經連個姨娘都不算。今兒進府,我的意思寧肯簡便些,也別叫人說我們上趕著送姑娘去當奴才,亦或太囂張了些。那日,弘時福晉來此,臨走也說了幾句,大約也是訓誡的意思。寶妹妹本來就國色天香,若再打扮了,惹得福晉心裡不自在,到底還是寶妹妹吃虧。」王夫人聽了點頭道,「鳳丫頭說的有道理,凡事不要太張狂了些,收斂點總是好的。」
薛姨媽不甘道,「我就這一個女兒,到底也是名門閨秀,不得熱鬧一番已經是不好意思和親友交待了,難道出閣也不能打扮得富麗堂皇些?」王夫人道,「妹妹你聽我說,這到底也不叫出閣。回頭王府裡安排寶丫頭拜正室,拜長輩,自然會有新鮮的裝扮。我早已聽聞弘時阿哥的福晉不是個善茬兒,你還記得八爺府裡的格格們,和元丫頭一樣都是皇上賜的,八福晉就敢不給好臉子瞧,何況咱們家的丫頭呢?鳳丫頭說的在理,今兒進府,先拜的就是弘時福晉,別叫她犯了妒忌,來日方長啊。」薛姨媽聽王夫人再三這樣說,方挑了枝紅瑪瑙的簪子,有點不甘心的合上了蓋子。我忙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看時,卻是芙蓉石雕刻的芍葯花簪子,垂了細細的流蘇,光暈流轉,煞是好看。一面笑道,「我前兒叫人出去買了地,可巧配了寶妹妹的衣裳,也並不僭越了福晉的正色。」薛姨媽忙接過去笑道,「好孩子,你有心了。」一面放到盒子裡收好,叫香菱拿到裡間去,回頭給姑娘插戴。
一面吩咐丫頭準備開飯。自然是姑娘們一桌,我和寶玉只在這裡和王夫人薛姨媽一桌。因寶釵的好日子,李紈是不便過來的。故此,王夫人也不要我立規矩。我終究沒什麼胃口,王夫人看我臉色蠟黃,也自擔心,飯後忙叫我回去歇息。黛玉也就此告辭,回府料理去了。只留下湘雲和三春相伴寶釵。寶玉自拿了筆細心的抄寫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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