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五三回 月兒見證心相印 文 / 未知
卻說黛玉冷不防碰到了允禮,觸動了心弦,又怕允禮尷尬而去,且又惦記著允禮向林如海請教一事,心內也自放不下,自覺不便多留,忙忙告辭回房,那允禮又如何曉得黛玉心內的柔腸百轉,經由林如海默許,竟一徑尋來,欲探黛玉心思。
黛玉回房正卸了外衣,換了家常的藕荷紗衫,紫鵑端來溫熱的銀耳蓮子羹細細的喝著,因黛玉體弱,如今縱天熱,也不敢輕易吃涼的東西,除瓜果外,俱溫熱食用,也是太醫的囑咐。紫鵑素知黛玉愛靜,便收了碗盞,捧上茶來,任由黛玉在月洞窗前的桌子邊坐下,拿了書細看,自己便在外等候吩咐。黛玉一路行來,內心早又婉轉幾度,此刻如何能靜心,不過拿了書做樣子罷了,究竟癡癡呆呆的,只管看著窗外的柳枝搖動,映得月影婆娑,斑駁的灑在窗紗上。心裡只惦記著允禮和林如海在前院,不知可否交待清楚,允禮何時出發,此行是否順遂,竟如此驚惶,深恐允禮出事。
這壁廂紫鵑在外做針線,見允禮來此,都是見慣了的,又並不知道當中的故事,便打起簾子道,「姑娘,十七爺來了。」允禮便在外坐了,捧了紫鵑奉上的茶,心裡忐忑,不知道黛玉待自己會如何。哪知道黛玉驚聞允禮來見,恍然才覺得自己臉上涼涼濕濕的,原來不知不覺間珠淚暗滾,竟流了滿面,幸好允禮並未進來看到,便拿帕子拭去,喚了紫鵑進來重整儀容,拿了塊帕子,才施施然出來,盈盈見禮。
允禮早站起來,細心的發覺黛玉的雙目略有紅腫,便知道她方才哭過了,不禁心疼,也疑惑道,「師妹若怪罪我自可以罵我一頓,何苦作踐自己身子?」黛玉不防允禮當頭便來這一句,又不好分證,一時著急,又滴下淚來,慌了允禮連連作揖道,「我說話莽撞了,師妹莫怪。若是不想我此來打擾,我這就告辭了。」紫鵑素來聰慧,見黛玉允禮今日見面不同往日,早拉了雪雁悄悄退下去。
黛玉見允禮要走,心裡一急,哽咽道,「我何曾怪罪你,你又幾時得罪了我?」這話仿若天籟,讓允禮喜從心來,忙回轉道,「師妹果然不怪我昨日和師傅說話莽撞?」黛玉羞紅了臉,扭身道「你昨日和爹爹說了什麼,我怎麼知道,又何來怪罪一說?」允禮登時瞠目結舌,竟不知道如何接話。
黛玉玲瓏心思,知道為難了允禮,便又笑道,「難道十七爺在背後說了我什麼壞話,深恐我聽見,特地來陪不是?那我可不敢當。只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竟得了不是,要十七爺背後說我不好?」允禮素來是比不得黛玉的伶牙俐齒的,見黛玉先是說沒聽見,後再疑心自己背後說壞話,想好的一肚子柔情蜜意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忙忙搖手道,「師妹這樣的人哪裡會有人說不好,我可沒說師妹半點不好。」見黛玉只是微笑看著自己,允禮縱心思不快,也知道黛玉在捉弄自己了,不由得紅了臉,憨憨笑道,「師妹既不惱我,方才怎麼傷心了?我聽師傅說師妹的身子弱,自小有和尚說不許聽見哭聲。況且太醫也說師妹不宜傷感,恐五臟鬱結,怎麼師妹眼睛紅了?」
黛玉垂下眼簾道,「何曾哭,才在外風大,沙子迷了眼,揉了揉,就成這樣子了。偏到你嘴裡就成了我哭,好好兒的,我哭什麼?」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允禮聽來卻十分高興,忙笑道,「回頭正該吩咐下人打掃勤快些,別留了那些沙塵才是。」黛玉微微彎了嘴角,道「不坐下喫茶,客人如此,竟叫我站著呢。」允禮忙坐下道「可是我疏忽了,師妹快坐。」黛玉便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也自拿了茶吃道「十七爺此刻來,有什麼事情麼?」
允禮頓了頓道「四哥派我差事,後兒一早就走,要去山東。特地來跟師傅和師妹說一聲。師妹身子弱,平日要注意自己身子。師傅那裡,我不在的時候,也有勞師妹多費心了。」竟起身作揖。黛玉忙側身讓開道「這是哪裡說起,我身為女兒,孝順爹爹是應該的,怎麼竟要你來囑咐?」允禮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傅那裡我也該盡一份心的,我不在,自然有勞師妹多費心才是。」黛玉莞爾一笑道「你倒把我們漢人的禮節學了個透。既如此,我代你費心,你拿什麼謝我?」
允禮見黛玉展顏,便若看到了窗外的月亮落在屋子裡,滿屋生輝,忙道,「師妹喜歡的,不拘什麼,我總想法子就是。」黛玉嗤嗤的笑道,「一句玩笑話,你也當真?既然要辦差,隨行的人都選好了?行李衣物也多多的帶著,出門在外,總有許多不便,橫豎有人服侍,常用的物件丸藥竟多帶些,別自己胡鬧,偷偷溜了,像那戲裡唱的微服私巡,到底自己的安危更重要些。」允禮聽這話,早癡了,半晌道「你放心。」黛玉紅了臉道「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不過白囑咐你。」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都吃著茶,誰也不說話。
允禮見如此安靜,又不想告辭,只得想了想笑道,「師妹家的西府海棠開得著實好,等我回來想必就謝了。不知師妹可有興致前往一觀,想必月下的海棠更添幾分趣味。」黛玉紅了臉道,「黛玉忝為主人,理當相陪。」紫鵑見黛玉出門,忙取了件湖水綠色夾紗披風給黛玉繫上,又殷殷囑咐勿在風口久留,黛玉便笑道,「又不是在外頭,又不是下大雪,哪裡就冷著我了。」允禮笑道,「倒是細心的丫頭,你還抱怨?」二人便往花園中來,夏日風中蟲唱蛙鳴,花草的香氣襲來,自比春日多了份熱烈和濃郁,允禮笑道,「師妹家的園子打理得卻好,不像我那府裡,雖說園子大些,各色花草也有,怎也不及這裡雅致。」黛玉含笑道,「不過各花入各人眼罷了。據我看來,你那園子也夠好看的了,皇家的氣派自然比我們這樣人家要大氣許多,不像我這裡,不過是些小巧心思而已。」允禮忙道,「師妹說的極是,我卻喜歡這樣靈巧的構思,師妹那日有空,也幫我去瞧瞧府裡,怎樣靈透些。我回頭吩咐下去,師妹什麼時候去都可以的。」黛玉低頭道,「你不在府裡,我一個客人,怎好去指手畫腳的,豈不叫人笑話?你若喜歡,等你回來,我這裡姐妹都是心思靈巧之人,自好人多一起幫你看看去。我外祖母家如今為迎接大姐姐省親,建了所園子,聽說是高人設計的,我只見了草圖,已是喜歡的不得了,回頭我幫你問問,若你要改造那園子,自也可請人看看,強於我們閨閣中的笑談。」
允禮忙笑道,「我只喜愛師妹家裡的佈局,其他人憑他多好,奈何我不愛。師妹就別推辭了,正經的你又不是外人,若是下人敢不敬的,我吩咐管家立馬攆了出去。」黛玉羞道,「我又不去招惹人家,人家難道上門來找我的麻煩麼?你若是這樣吩咐了下去,別人還說我輕狂呢。正經的,這花你也看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允禮見黛玉總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又並不知道黛玉內心原是羞澀不想挑明了說,回頭看左右沒人,少不得站定了涎了臉道,「師妹,我知你昨日聽到了我的話,便是你沒聽到,我再說一遍,我自見了你便一心在你身上,論理我原可求了恩典來,只是我不想委屈你的心意。你若瞧得起我,我從此一心一意待你,此生必不負你。若你對我無意,從今兒起,我便把你當成親妹子,照顧你一生,我也不悔。此刻並沒有外人,你只實說便是。橫豎我不會對外說一個字,也不會壞了你的名聲,你只放心。」
黛玉早已坐到石凳子上雙手握住了臉,雙頰通紅,便是這夜色裡似乎也能感到那酡紅的旖旎,允禮此刻卻知道女兒家會害羞了,便靜靜等候。一彎新月如鉤,悄悄爬上柳梢頭,似乎也在悄悄注視著小兒女的情事,微微彎起了嘴角,含笑看著千古不變的愛情佳話。
允禮背手向月道,「詩經上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也不能免俗,師妹你這樣的人品,自然該配那人中龍鳳,我原也不過是普通人,雖托生在皇家,如今也不得不幫四哥辦些差事,將來卻是不想在朝中的,做個富貴閒王,遊山玩水才是正經。師妹的心思我大略猜了幾分,必定也是瞧不上我每日裡隨著師傅吟詩作畫,不求上進的。」黛玉鬆了手道,「我難道是那滿眼只看富貴的人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允禮道,「美玉無瑕自天然,芙蓉仙子臨世間。有意護花卻凡俗,山中度日年復年。」黛玉背轉了身子幽幽道,「性本幽蘭好天然,豈能內苑綻芳顏?願有慇勤惜花人,移離俗世享天年。」說完是再不肯回頭了。
允禮登時喜笑顏開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幽蘭本在山中放,豈會皇家展笑顏?師妹的心思我明白了。」黛玉道,「你明白什麼?不過是兩句詩,你又在這裡胡說。還不早些回去呢。」允禮解了身上的玉珮道,「這是我額娘給我的,是塊難得的好玉,最能滋養人氣的,師妹收了隨身帶,我雖不在,也可放心了。便是有什麼事,拿了去尋我府裡人,自會盡心盡力的。」黛玉伸手推開道,「你敢是不讓我活了,竟送這樣東西?傳出去我還如何做人?」允禮呵呵笑道,「你就是素日心思太重,才落得一身的病。只管自己舒服,管他人飛短流長做什麼?況且這不過是塊玉珮,別人又怎知道是我送你的?便是我送你的也很正常,也當是我孝順師傅的。快收了吧,玉兒。」
黛玉真是心裡有些欣喜有些急惱,悔不該隨了允禮出來,怎知道這樣一個翩翩君子竟也有如此涎皮賴臉的時候,真叫人惱了不是,不惱也不是,走了不是,不走也不是,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允禮也不多說,將玉珮塞到黛玉手裡道,「我還有很多話,等我回來再和你說,此刻外頭風大些,我送你回房吧,回頭你那丫頭又要著急了。」黛玉見此,只得暫且拿了玉珮道,「你可知我是在冊秀女,你我今日如此便是犯了法規?」允禮道,「你放心,回頭我去求四哥,自然是不要你進宮的。況且四哥早和我說了,但我有心上人了,只管和他說,總是要應了我的。」黛玉不語,心裡卻有種感覺,此事不會那麼順遂。
待看到黛玉的院落,黛玉便不讓允禮送了道,「我自己回去,你自和爹爹告辭去吧。你既後日走,雲霓後日請吃飯,你還去麼?」允禮皺了眉道,「暫時不知,我問問四哥,橫豎吃了午飯走也來得及,到時候看吧。我明兒要進宮去,四哥還有吩咐,怕是不得來。」黛玉轉了頭道,「我又沒問這個,我明兒叫人去取些紅樓的點心蜜餞來,叫人送給你,你帶著路上吃。」便直直回房去了,不曾回頭,也不曾看到允禮的傻笑,心底卻盤旋著允禮那一聲喜悅和情深意長的「玉兒」!
(露露還要休兩天假陪家人,暫時還不能按期更新,請諒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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