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 破綻 文 / 耳雅
巨闕出鞘的時候,帶出的不是以往的寒光,而是殷紅色的血光,說來也怪,寶劍上沾染了紅色的血液,因此抽出劍來才會有血光。
可問題是,巨闕是鋒利至極的寶劍,不可能沾了血跡長時間不滑落,也就是說,血是存在刀鞘裡的。
巨闕完全出鞘的同時,有斑駁的血滴濺出來,染到了展昭的臉、眼!
就在被殺意沖走了他所有感覺,被失去白玉堂的痛苦逼迫得失去自我的臨界點,展昭眼前忽然閃過了一個景象……
深夜中,巨闕出鞘的龍吟聲,驚醒了他,昨夜的景象瞬間閃回,雖然只有一個畫面,但足夠清晰。展昭想起來了,昨夜他莫名感覺到睏倦,不自然的睏倦!但他還是聽到劇烈的兵刃相交聲,混亂中,他只記得白玉堂抬手握住半出鞘的巨闕劍刃,鮮紅的血流入劍鞘之中,與還鞘的巨闕一起封存,放在自己身邊。那一瞬間,白玉堂的雙眼清晰地出現在展昭的眼前——「貓兒,不要被幻覺迷惑住,醒過來!」
隨著白玉堂的話音落下,展昭就覺過熱的頭腦瞬間冷卻,同時……眼前的景象產生了一些變化。那如夢似幻的景象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是黑水奔騰的河水,以及水上的鐵索橋,橋上一人,穿著打扮與展皓平日的習慣相似,然而臉上卻並不是展皓,而是換成了一張白色面具。最讓展昭驚訝的是,橋下四面激流之上都有鎖在岸邊的竹筏。竹筏之上埋伏了不少手持鎖鏈的黑衣人,一個兩個卯足了勁,蓄勢待發的樣子,像是準備好了伏擊展昭。
展昭此時已經抽出了劍,忽然劍鋒一甩……劍上的血滴帶著劍氣,射向了離他最近的一個黑衣人。
果然,眾人都一愣,隨即,展昭一劍砍斷鐵索,那面具人一個趔趄,毫無防備地摔了下去。
三面的黑衣人立刻來接,展昭抬手,射出袖箭。
黑衣人盡數落入河中。那面具男子出人意料的,功夫並不是很少,在失了方寸的瞬間,竟無法調整氣息。這時,斜刺裡一個黑衣人竄出,救了他,順著水流踩水而下,同時,另一邊的河灣駛出一葉速度極快的小舟。
一人站在船頭,接住了面具人。
展昭一看那人,更是疑惑,這不是別人,是他那個突然沒了音信的舊交——仇朗行。之前科舉考試的時候,仇朗行出現了又消失了,真假難辨,展昭都快忘記這個人的存在時,他卻突然在這裡出現了。
展昭此時已經徹底清醒,無論是誰,找到白玉堂,才是第一位!他在空中一個轉向,一劍劈下去。
仇朗行一把推開了那面具人,縱身躍向岸邊,同時……小舟被巨闕一分為二。
仇朗行到了岸邊,只有招架的力。可展昭出招凶狠完全不留情面,他左躲右閃,最後只好乾笑,「兄弟,這麼較真?」
展昭看著他的眼神,讓他領會精神……這會兒,可沒人拿自己當兄弟。
那面具人站在岸邊,背著手觀戰,似乎有些不解,「八咒之術,乃是世間最精妙的攝魂之法,下咒難,破咒更難。展大人果然神通廣大,怎麼才能破掉我這精妙的八咒之術呢?」
展昭忽然愣了愣,「八咒……」隨後,他看向仇朗行,「當日你突然出現在開封,就是為了給我下咒?這個咒也真是下得大費周章。」
仇朗行無奈地笑了笑,「只可惜……」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展昭冷笑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大哥最初給我留在眼睛裡的東西,讓你的咒語有了個破綻,反而讓我一步步找到聖果的真相。」
面具男子乾笑了一聲,「展皓簡直是多此一舉,不過我問的是,你怎麼能破了這咒語,就在剛才,一瞬間……」
「因為還有個人,比你們都聰明。」展昭微微一笑,巨闕輕輕一甩,幾點血跡沾在白色的礁石之上,說不出的艷麗。
那大少爺盯著血跡看了良久,「哦……原來是白玉堂,這人還真是該死,死了都要給我添點麻煩。」
「你嘴巴放乾淨點。」展昭語調冰冷,「你死了他還沒死!」說完,一劍揮出,斬殺了兩個想從後方偷襲的黑衣人,同時四周圍還有不少伏兵。
此時展昭神智清醒的很,殺意重重但目標明確,方寸不亂。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受咒幻之術制約不是一天兩天,如今倒像是徹底醒了重獲自由一般,連打架都舒服了很多。
眼看著展昭步步緊逼,仇朗行他們能用的人越來越少。
仇朗行見情形不妙,知道展昭這種人,平日仁厚,手下留情,可一旦動了真格,那是絕不好對付的。如果說剛才他因為攝魂之術看不到現實,會被偷襲,可現在他意識清醒,要應付他,這點人手可遠遠不夠!
「走!」仇朗行一拽那面具人。
那人顯然很不甘,但還是被仇朗行拽走。
雖然他倆有退路,展昭卻是並不想放行。仇朗行見支持不住,最後喊了一聲,「我知道白玉堂在哪兒。」
展昭微微一愣,一腳踹開近身的一個黑衣人,看仇朗行。
「他受了重傷,應該被衝到上邊去了。」
展昭微微皺眉「上游?」
這從道理上是說不通,掉入水中,被衝到下游去才是正常的,但奇怪的是,之前展昭就有強烈的感覺,白玉堂是往上游去的。同時,他注意到了剛才散碎在黑水之中的浮木碎片都往下遊走了,然而整片一點的,大一點的木塊都往上走……
「這是黑水的特點,但是到了上游會有很強的漩渦,我記得白玉堂是不會游泳的是吧,如果你現在去……」
仇朗行的話沒說完,巨闕的劍尖已經到了眼前。
「我們的命換白玉堂的命……值得麼?」仇朗行看著展昭,「你想清楚啊。」
展昭收了劍,拿起白玉堂的刀,快速往上游去了,再沒看兩人一眼。
仇朗行長出了一口氣,看著展昭一下子沒了蹤影,他回頭看那面具男子,「你是不是太冒險了點?搞那麼大事起碼跟我們說一聲吧。」
「不如說你的攝魂術一點用都沒有。」面具男子冷笑一聲,「或者說展皓多事,壞了全盤計劃!」
「還是想想怎麼跟大少爺交代吧。」仇朗行搖頭,「讓你自作主張,這回好不容易種下的八咒被展昭解開了,以後我們拿什麼做籌碼,連少爺的怒犬和怒神都被白玉堂宰了。」
「什麼?」面具男抬起頭,「白玉堂殺了怒犬?」
「我追上來的時候就看到下邊一大塊一大塊的狗肉,怒神搞得身首分離,紅女門都跑了,你說怎麼跟大少爺交代?」仇朗行搖頭。
「我會解決,不用你負責。」那人說著,又冷笑,「今天我失手若是被展昭殺了,我也認投,是我鬥不過他倆。被你救了才窩囊,我知道你是幹什麼來的,展皓讓你來救他弟弟的吧?剛才你也看見了,展昭心裡,誰都不能跟白玉堂相提並論,誰若是傷了那白老鼠,什麼親大哥義大哥,都要給他陪葬!」
仇朗行搖頭,也不想跟他爭論,正想走,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在了兩人眼前,「二少爺,大少爺讓您回去一趟。「
仇朗行看著身邊的面具人,「完了吧?」
「閉上你的嘴。」面具人對那黑衣人點頭,「我這就去。」
黑衣人一閃沒了蹤影,面具人緩緩往下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他,「這次的事,別以為我會覺得欠展皓的人情,他幹過什麼心裡清楚,你也是,你倆最好小心點,別讓我抓到把柄。」說完,快步走了。
仇朗行歎了口氣,走到山崖邊,靠著石壁,「你都聽到了?人家讓我們小心點。」
良久,石壁後走出了一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展皓。
「昭竟然連這麼多重的幻術和咒術都可以破解,比我想像的還厲害。」展皓自言自語,「他果然是最佳人選。」
「展小弟可不見得能領你這份情,而且我們也的確是冒險了點,如果白玉堂沒挺過來……」仇朗行嘀嘀咕咕,展皓已經走了。
「喂,你怎麼知道白玉堂不會被怒犬殺了?那瘋狗誰都搞不定的吧?」仇朗行跟上去,「這次被白玉堂大卸八塊,也算報它咬我的一箭之仇了。」
「我並沒有萬全的把握,不過讓白玉堂做,總比讓昭親自做好。」
「原來你沒把握啊?」仇朗行驚訝,「那如果白玉堂真的就這麼死了,展昭不是要恨你一輩子?」
「他現在也並沒有恨我。」展皓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另外,我也沒說過不希望白玉堂死。」
「你……」仇朗行有些傻眼。
展皓快步往前走,「展昭身邊,也未必一定要有個白玉堂。」
仇朗行摸了摸下巴——覺得奇怪,跟隨了展皓那麼久……這個人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他實在是搞不懂。
……
「他是不是醒了啊?」
「不知道,好像動了一下。」
「要不要叫醒他?」
「不要吧,他吧怒妖神殺死了,以後就是我們的主人了。」
「就是就是,主人要睡覺,不要打擾他。」
……
白玉堂覺得有些頭重腳輕,又聽到耳邊嗡嗡不斷有人小聲說話,最終是受不了了,睜開了眼睛。
「真的醒了!」
「醒了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覺得頭痛,身上還有點傷,很久沒那麼累過了。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天空,昨夜的畫面,唰唰地在眼前閃過。
昨晚上,他原本想讓展昭靠一會兒,他守夜,可沒想到展昭睡著就醒不來了。他覺得不對勁,伸手推了推他,展昭依然不醒……這個時候,夜空中就傳來了犬吠和鎖鏈的聲音。白玉堂忽然意識到……他們是中了埋伏。
果然,一隻巨大的黑色凶犬從崖壁一側衝了出來。白玉堂一刀擋住它,接近了一看,才發現這狗的玄機。
其實凶犬的確是犬,體型巨大,大概有馬駒那麼大,這麼巨大的狗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另外,這狗似乎有些畸形,長了三個頭。三個頭中,兩個大的頭是活的,正當中那個巨大的狗頭最有攻擊力,稍小一點的主要是吠叫,另外最小的一個,像是死的,並沒有生命。
那狗其實並不稀奇,之所以傳得神乎其神,還因為這狗身後,有一個黑色的巨大陰影,是一個由人操縱的機關。
操控這些機關的,除了全身紅衣武藝高強的紅女之外,還有一個戴著狗頭面具的黑衣人。
一隻狗,爪子再厲害,也不可能在堅固的山石上留下抓痕,而是那些鋼爪機關,威力無窮。白玉堂發覺這些紅女神出鬼沒,隨身帶著一塊斗篷,在山壁和水流之中來去自如,還能隨時隱蔽,消失不見。白玉堂以前對付過一些扶桑來的殺手,也見過這種功夫,是利用影遁術和騙術造的假象,似乎也叫做忍術。
白玉堂瞬間明白了紅女召喚怒妖的真正面目,同時,他也想到了展昭的問題所在——也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他們之前一直以為展昭的眼睛是造成他產生幻覺的原因,可反過來想一想,如果真的這是一個騙局,這雙眼睛倒像是隨時保持展昭清醒的最佳方法。傻子都知道,真正的、完美的騙局,是讓被騙者根本發現不了破綻。如果讓人時時刻刻感覺週遭都是假象,一刻不放鬆地加著小心和防備,豈不是太失敗的騙局?
昨天那一仗可讓白玉堂好一番纏鬥。他很久沒碰著那麼不好對付的對手了,另外,展昭依然沉睡不醒。白玉堂意識到對方可能目的並不是要展昭死,為了不讓那貓被誤傷,同時又想將自己想清楚的一些事情傳達給他,因此白玉堂匆忙之中,握住了巨闕,將血留在了展昭的刀鞘裡邊。無論如何……他有一些事情還來不及想通,但是自己的血,可以幫到展昭!
之後的事情白玉堂不怎麼記得了,宰了那只凶犬和那個狗頭面具人之後,那些紅女竟然都給他跪下叫他主人。那隻狗的血裡邊也不知道有什麼,白玉堂只記得自己可能掉進了黑水之中,他最後將刀扔到了河邊,起碼給展昭留一點信息……
展昭?
白玉堂猛地坐了起來,貓兒在哪兒呢?
他左右看,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伸手摸了一把……已經包紮好了。
「主人。」
白玉堂回過頭,嚇了一跳,就見一群受了傷滿身繃帶,幾十個紅衣女子跪了一排給他行禮。
白玉堂莫名其妙,沒記錯的話,昨天這群紅女還要跟他拚個你死我活的,今天怎麼了?被打的神志不清了?
「主人比怒妖神好看多了哦?」
「就是呀。」
「你猜,主人會不會生氣啊?」
「把我們都殺掉麼?」
白玉堂急著去找展昭,站起來就想走。
「主人。」紅女們跟在他身後。
白玉堂回頭看了看,沒理會,繼續走,但是紅女門一直跟著。
白玉堂又回頭,終於是忍不住了,「你們跟著我幹嘛?」
「你是我們的主人啊。」
白玉堂皺眉,擺了擺手,「我有急事要辦,你們不用跟著我。」
「主人有什麼事情可以吩咐我們去辦!」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些姑娘……他不打女人,所以昨天稍微手下留情了一些,不過這些紅女都傷得不輕。
白玉堂四周看了看,他也不認得路,他是沿著水流的方向朝上遊走的,應該可以找到展昭。然而這地方九曲十八彎的,轉了幾個圈就分不清楚哪裡是上游哪裡是下游了。
「下游是哪個方向?」白玉堂回頭問那些紅女,「就是昨天你們追殺我的那塊山石。「
「在那個方向!」紅女門往反方向一指。
「怎麼會是反方向?」白玉堂不解。
「真的是那邊吶主人。」
白玉堂狐疑,往回走,可走了半天,除了山路和打彎的河道,哪裡有展昭又哪裡有山石。白玉堂回頭看剛才給他指路那幾個紅女。
紅女們嚇得跪地求饒,讓白玉堂饒她們一命。
白玉堂更加不解,心煩意亂,心說跟你們打轉還不如我自己找了,於是擺了擺手,「你們回家吧,我自己找。」說完,拿出一枚響箭,可往上一拋,響箭沒響……白玉堂一看,進水了!
歎了口氣,白玉堂只好站在黑水邊上火,展昭不知道怎麼樣了。
「主人……」
「你們幹嘛叫我主人?」白玉堂回頭。
「你殺了怒妖神啊!」紅女道,「我們紅女,世世代代都是被怒妖神控制的,我們的命是怒妖神的,我們世世代代都是它的奴隸。」
白玉堂稍稍回過神,「你們說,你們為一隻黑狗效力?」
「是啊!」紅女們感激,「怒妖神很殘暴的,我們做錯事,他會不給我們飯吃,甚至殺掉我們……」
白玉堂也想到,昨天被他殺掉那個戴狗頭面具的人,可能就是他們說的怒妖神……
白玉堂想到了怒妖神跌落水中的景象,這地方的水流因為太急所以漩渦很多,水流似乎並不是順山勢走的。
「你們能不能幫我找到展昭?」白玉堂問。
「展昭的話,應該是被帶走了吧。」
「什麼?」白玉堂驚訝。
「我們聽怒妖神說的,把你殺死,然後展昭是大少爺的客人。」
白玉堂眉頭就皺了起來,「大少爺他在哪裡?」
「那我們不知道的,我們都是聽怒妖神的吩咐。」白玉堂想了想,「怒水你們很熟麼?」
「熟啊,我們在這裡長大的。」
「你們是說從現在開始就聽我的?」
「嗯!」一群紅女一起點頭。
「你們分散去找展昭,找到後馬上通知我。」
「是!」紅女門三三兩兩分散了,找展昭去了。
白玉堂站在河邊算了算方位,選定一個方向,快速地跑了下去。
而此時,展昭順著河流的反方向,迅速地往前跑。
跑到半截,忽然聽到崇山峻嶺間,似乎有一些回聲。
他仔細一聽,是一聲清晰的「貓兒……」
這熟悉的聲音,獨特的調門,展昭大喜,大聲對著山谷喊,「玉堂!」
……
白玉堂找得實在是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無奈之下只好在山谷間獅子吼了一聲,沒想到喊了兩聲竟然有回聲傳過來。
展昭欣喜,白玉堂真的沒事!
白玉堂也鬆了一口氣,無論如何,展昭沒有出意外。從剛才開始胸中那一股憋悶,他還以為是溺水的感覺忽然消失了。
只是現在有個大麻煩,山谷之中溝壑眾多,再加上水流湍急,兩人喊了半天,只能聽到聲音越來越近,卻不能彼此接近。
兩人越是著急越是亂,這時,白玉堂就看到半山腰上,一個紅女對他招手。他抬起頭,紅女指著西南邊。
白玉堂往那裡走,沒一會兒,又一個紅女站在山頂上,對著前方指,白玉堂接著往前跑。
「玉堂!」展昭喊了一嗓子,就見上方白色的身影一閃。那人已經翩然落下,就在他眼前,除了頭髮有些濕
衣服有些髒以外……還是他的白玉堂,囫圇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