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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蝕三二 文 / 鏡中影

    她手心有傷,傷狀醜陋。他沒有問因何而。

    他臉上有傷,疤跡清晰,她亦未問因何而致。

    兩個人,失去自由,失去自主之力,任人宰割,個中難堪、困窘、醜陋,可想而知。他們不願因為敘述,讓彼此重回那時的夢靨。

    不管那些時日內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都已經過去。還有什麼比他們仍然活著、仍然能牽著彼此的手、感受彼此的溫度更能讓他們欣喜的呢?

    外面風大雪大,阻住行程,何妨將這方洞宇當成兩人的桃花源,暫忘掉那些仇恨災厄,享受情深愛濃的美妙?

    「先生,以前我說過夫命難違。從今後,我要你妻命難違,什麼話都要聽我的,什麼事都要由我授意。不管我的話是對是錯,你都要當成聖旨遵行。」

    關峙笑,以臉摩挲著她的頰,「我從不認為聖旨有多重要,但妻子的命令,我卻是一定不能違背的。」

    「是麼?」樊隱岳乜他,將信將疑。「那,為人妻的現在肩酸背痛,你給捶捶?」

    「……是,娘子。」他兩手打纖腰上收回,作勢欲落,又聽她小嘴吩咐——

    「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做不到恰如其分,我會罰你。」

    「如何罰?」

    「罰你五天不能接近本夫人三步之內。」

    「……這個力道還行麼?」他俯唇到香腮偷了個香,十指細細拿捏。

    「差強人意。」

    謝主隆恩。「敢問娘子還有何吩咐?」

    「以後,為人妻的趕路,如果腿酸了,你要提供你的背;如果餓了渴了,你要隨手變得出食水;如果人乏了,你要找一處能吃能睡還能沐浴更衣的地方給本夫人下榻。」

    「……遵命。」他將歎息偷偷嚥下。

    「為人妻的休息,如果嫌熱,你要有搖風的涼扇,如果畏冷,你要有供暖的抱爐。如果怕吵,你要遮得去噪音。如果怕靜,你要哼得出小曲。」

    「……好罷。」

    她瞇眸,「你應得很勉強?」

    「……不勉強。」他笑,十指按壓在她肩處各穴,注入脈脈熱力。

    「如果勉強,我不會勉強。」

    「還是請娘子勉強罷,為夫的並不覺得勉強。」

    「為妻的此時就覺得乏了,你變得出熱水讓為妻沐浴更衣麼?」

    他眼向四遭一掃,道:「娘子稍等。」

    她秀眉一挑,不信巧婦能為無米之炊。

    洞內最裡處靠著石壁,有一處低凹下去,足有半人深淺。他解下披風,到洞外裝了積雪撒進這凹處,回數次,直到凹處平了,探掌入雪內散出熱力,一刻鐘後,半池熱水得

    成。而後,以石礫將風衣釘上洞口上方的兩端,打成一道蔽簾。「你用風衣墊著坐進去,我擋在你身前,放心洗,水涼了,我為你促熱。」

    這……都可以?她抿嘴,又作刁難,「我洗了,無衣可換,還叫沐浴更衣麼?」

    「我包裹裡有你的一套衣裳。」

    「怎麼會?」

    「我前日經過市集,覺得那套衣裳你穿著應該好看,就買了下。」他莞爾。「請問娘子,您還滿意麼?」

    「……勉勉過關。」

    他含笑凝覷。但,在她背轉過身,羅衫褪盡,修長玉背示於眼前……他眸心殺機條現。

    「……先生。」她坐進熱水裡,拆了秀細細清洗,沉靜良久,道。「等風雪停了,我們回村子罷。」

    「……嗯?」

    「此間誰成誰敗,誰輸誰贏,都不干我們的事,我們回村子罷。」

    「好,我送月兒回村子,你先去休養一番也好。」

    先?她一怔,「先生呢?」

    「我還有事待理。」

    她回過身,與他細密視線相接,瞭然於胸,澀聲道:「先生是為了月兒麼?」

    「不止是為你,還為我。」他矮下身。「這世上沒有一個丈夫會容忍自己的妻子受到委屈。月兒,我不僅是為你,更為我。」

    「先生會怎麼做?」

    「我會……」毀了楚遠漠!他一笑,掌探進水中,催熱水溫。「如果我是一個平常人,我會以一個平常人的方式去為妻子出頭。既然我是關峙,就須以關峙的方式維護自己的

    妻子。就像為你熱這浴水,敢問世間除了關峙,有幾人能做到?以此類推,天下也只有我,才伺候得起你這般挑剔的美人,是不是?」

    她垂下了細密長睫。先生顧左右而言他,並不欲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她罷?先生以南宮玖換無敵鐵騎,向柳持謙要頂尖高手,動員起蟄伏隱世多年的昔日手下……到末了,

    她還是將閒雲野鶴般的先生拖了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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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劍皆近心臟,又皆偏離了幾分,雖驚險萬分,但僥倖保得一命。臥床五六日,楚遠漠醒。又過了十多日,下地行走。再過了十日左右,健步如飛。

    醒後,他當即想起了事全程。

    那個女人點他穴道,沒有任何遲疑地舉劍弒,為珂蘭所攔。而所謂高人在此時拿起了劍,接連刺入他體內……他似乎麻木了得那時的疼痛,但那個女人冷冷旁覷的眼睛卻深

    烙腦際。

    她恨他。

    他從沒有比那一刻意識到,她有多恨他。曾以為,要她的恨也無不可,至少那是惟一一種與愛具有同等力度的情緒。可是,當確定了這份情緒與愛斷然無關,只是單純的恨

    ,恨到欲置他於死地,竟是如此令人不堪重負。

    醒後,還得到了一個釋疑。

    他昏迷期間,珂蘭遣人,將那位王太醫推薦的高人並同連夜緝拿的王太醫做了審訊。那二人俱是奭國細作。

    街頭石胎案,無中生有。

    親子換血說,純屬杜撰。

    換血之說,意有兩為。

    王太醫、高先生供述:

    一,楚遠漠若能答應將幼兒所需血液一氣供應完畢,自是最好。如果不能趁機取他性命,也會讓他因失血氣弱力虛上一月左右,奭國趁機揮戈激進,潰敗羲軍。

    二,楚遠漠若不欲一氣完成,則以他與幼兒血液不合之說引疑竇。有其與樊隱岳的嫌恨在前,有石胎案推波助瀾,不愁不中。中了,高先生提出抱走幼兒以做確診。而後,

    以此幼兒要挾樊隱岳甚至關峙。高先生道,關峙但知此兒為樊隱岳所生,不管生父為誰,都不可能置之不理,一旦別勒親王重上戰場,羲國何懼之有?

    別勒親王?楚遠漠這時才知關峙是別勒親王。

    而他更關心的,是那個娃兒。既然是庸醫誤導,那麼應該是他的骨血沒錯罷?如果,那日不是那個女人出現,他會對自己的兒子做出什麼事?如果,他當真做了,那個女人

    必定以噬血般的眼神「恭喜」他親手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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