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64 文 / 墨青衣
莉迪亞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全身酸痛的厲害。
這種酸痛對她而言實在稱不上陌生。
丈夫沒來之前,她幾乎每天都在這樣的麻木酸痛中度過。
那是一種沒日沒夜努力做工養家餬口才有過的筋疲力盡。
莉迪亞眼中閃過困惑……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了,而且她也確定這段時間因為懷孕的關係她根本就不曾有過高強度的運動,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搖了搖頭,莉迪亞搖了搖床邊的搖鈴。
數分鐘的時間不到,女僕蘇珊就喜氣洋洋地端著熱氣騰騰的早餐過來了。
「太太早上好,」女僕蘇珊服侍著莉迪亞洗漱,她的聲音就像是百靈鳥的歌聲一樣動聽,「您可終於醒過來了,大家這兩天一直都在為您擔心呢。」
「……這、這兩天?」
「是呀,太太,您不知道嗎?您已經昏睡了兩天了。」女僕蘇珊將熱氣騰騰的巾帕遞給莉迪亞,「阿爾瓦少爺一直都很為您擔心,如果不是彭斯太太一再勸告他,埃德蒙醫生也不止一次的向他保證了您的健康,他恐怕都要在您房間裡打地鋪守著您了。」
「阿……阿爾瓦?!」莉迪亞的聲音乾澀的厲害,正在拭臉的帕子也落到了被褥上,她一把攥住女僕蘇珊的手,情緒激動的幾乎又一次暈厥過去,「阿爾瓦被救回來了?!是不是喬治!是不是他回來了!」
「噢!太太!對不起,我都忘了您還不知道這一切呢,」蘇珊懊惱地用沒被莉迪亞捉住的那隻手拍了拍額頭,慇勤地說:「是的,太太,小少爺被救回來了,四個孩子都救回來了——不過救人的應該不是先生,當然啦,我們也不確定,大家既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
「什麼?」莉迪亞被蘇珊的話弄得糊里糊塗,只能開口說,「你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女僕蘇珊連忙莉迪亞跌落床上的帕子撿起對著銅盆擰乾了水,擱到一邊,又支開了小餐桌,把美味的早點一一盛上:「太太,您邊吃邊聽我說,要是讓管家太太知道我讓您餓肚子了,她一定會責罰我的。」
莉迪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胡亂喝了口牛奶。
蘇珊高興的看著自己的女主人,「這話說來可就長了——」她一副感慨萬千的口吻,把彭斯和迪福兩位先生在起居室裡收到用餐刀送來訊息,到他們天剛濛濛亮就爬山涉水的順著指點把孩子們帶回的消息大概描述了一遍。
莉迪亞有些怔怔的聽完。
半晌才道:「這麼說你們也不知道救了孩子的是什麼人?」
「是的,太太,有關這個的猜測鎮上都傳的沸沸揚揚了,」蘇珊說,「大家都對那位神秘人讚不絕口,一致認為他很可能是一名軍人,」蘇珊偷瞟了眼自己的女主人,「因為從他利落的身手來看,絕對不是普通人,您不知道探長先生他們找到那三個惡棍的時候他們有多淒慘——」蘇珊一臉的幸災樂禍。
原來,在警方和彭斯先生一行趕到小木屋的時候,發現孩子們都安然無恙的在破舊的木床上橫躺著睡的正香,他們腳下是三個綁在一起的綁匪,他們看上去十分糟糕。經過醫生檢查後發現,有個因為碎了喉結,很可能終身都沒辦法說話了。還有一個被扭折了頸椎,雖然現在看著還行,但有可能這一輩子就是個歪脖子了。最後一個則因為刺中後頸的緣故損壞了神經,有極大的可能造成全身癱瘓——至今都處在昏迷之中——而那柄刺傷了史丹·托比的雄起真是那把給彭斯和迪福先生傳信的餐刀。
「……那把餐刀的來歷探長先生他們也查出來了——它屬於那個該下地獄的魯賓·巴特——這可真是大快人心。」蘇珊手舞足蹈,「現在鎮上的人都在對那位神秘人先生議論紛紛,絕大部分的人都覺得……那個神秘人肯定是我們的先生。」
「那他為什麼不露面呢?」莉迪亞皺著眉頭,「這又不是壞事。」
「是不是壞事,可是太太您想呀,」蘇珊小小聲地說,「在法官們沒有判決之前,那三個綁匪……就已經成這樣了,我們都知道他們是罪有應得,可是——如果那位『神秘人』因此而要蒙受牢獄之災,那也太不划算了。」
莉迪亞懂了。
「也就是說你們都確定那就是喬治了?」
「這麼勇敢又偉大的事情……除了先生還能有誰呢,」蘇珊眼睛閃閃發亮,「太太,等先生回來,您可以私底下問他,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全部告訴您的。」
「等他回來……我也希望他能夠盡快回來。」莉迪亞撫了撫胸口,臉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前天那種迫到極致的裂慟似乎還在她的胸臆間迴盪。
女僕蘇珊看著莉迪亞寥落的神情,連忙又道:「昨天您一直沒有醒過來,嚇壞了大家,後來還是埃德蒙醫生經過檢查告訴我們,您只是太累了,筋疲力盡,哦,大家都能體諒您這些日子的的精神焦慮和煎熬,一致同意讓您多多休息,」女僕蘇珊給麵包塗著果醬,「小少爺他們被救回來後,大家都說要舉行盛大的慶祝儀式,整個鎮上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您可得快點好起來——這樣的大喜事上可缺不了女主人呢。」
「也缺不了男主人。」莉迪亞苦笑了一聲,揮手讓蘇珊把小桌上的早餐拿下去,說她已經飽了,想去看看阿爾瓦。
蘇珊想要再勸,被莉迪亞的堅持打敗,最後只能說:「太太,讓我扶您過去吧。」
「不用,你也說我睡了兩天了,這兩步路我還走得。」莉迪亞拒絕了女僕的幫助,讓她離開,順便把福斯特太太叫到二樓的書房去。
蘇珊應了,出了房門。
「嘶……」
莉迪亞趿拉著鞋子下床,腳底剛剛落地,一聲抽氣就衝出了口腔。
重新跌回床上的莉迪亞,下意識把腳蜷到面前看向腳底——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見她的腳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竟然變得褐紅一片。
那種血痂和泥濘混合在一起的髒污讓莉迪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困惑極了!也震動極了!
在這樣的驚愕中,外面傳來了交談聲,莉迪亞強制真的地把腳縮回被褥,抬眼往門口望去。
「太太!真是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威克姆家的女管家擦著眼淚朝著自己的女主人走來,「這兩天您可讓我們擔憂極了。」
莉迪亞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強迫提了提嘴角,「福斯特太太,我覺得全身黏糊的厲害,想要洗個澡——我想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對我的兒子。」她要求著,「現在廚房裡有熱水嗎?」
福斯特太太趕緊說,「當然有,太太,我這就吩咐人去辦。」
莉迪亞感激的笑笑,又說,「我聽蘇珊說,家裡要準備慶祝宴會?」
「是的,這是當然,幾位小少爺劫後餘生,家裡必須要為此做出表態來,鎮上的人都看著呢——等先生回來我們就開始準備。」福斯特太太說,「彭斯太太等會應該會過來和您商量,還有迪福太太……哦,太太,迪福太太懇請您能夠原諒她,她說那天她……」
「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福斯特太太,我理解她的心情,」莉迪亞打斷了女管家的話,「不管是宴會也好舞會也罷,我都同意——不過現在我沒有心思想這些,我只想見盡快的洗個澡,然後去見阿爾瓦!」
福斯特太太理解的點頭,出去吩咐了。
半個小時後,莉迪亞在女管家和蘇珊的幫助下站到了家裡的浴室裡。
莉迪亞半躺在威克姆特意吩咐人做的浴缸裡,翹著腳丫強忍痛楚地舀著熱水清理足底。那是一種怎樣的刺痛啊,疼得莉迪亞全身都在哆嗦。等她好不容易洗完,身上的力氣也彷彿被抽乾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乏力。
她強撐著又舀水匆匆洗淨了全身,裹著浴巾讓蘇珊進來重新換了熱水,重新泡回浴缸裡,感受著溫熱的水在身上流淌的感覺,吐出了一口長氣。
莉迪亞足足在浴缸裡泡了一個多鐘頭,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福斯特太太連催了好幾回——才站了起來,往身上套了件浴袍的她,眼睛轉了轉,身形一歪,沒有任何徵兆的尖叫出聲。
一直在外面守著她的女管家和蘇珊立刻衝了進來。
莉迪亞扶著牆壁面色雪白的看著兩人,「……剛才我有些頭暈,腳好像被擦到了,有點疼……」她一副驚魂未定的口吻。
福斯特太太急忙說,「哦!我的好太太!我在外面可不止一次讓您別泡得太久,對身體不好呀!特別是您現在又是這麼一個特殊的情況。」她絮絮叨叨的和蘇珊把莉迪亞扶到床上,一個幫她絞乾頭髮,一個檢查她的腳底心。
發現莉迪亞被熱水泡得泛白的足底只有隱約看到的幾條口子和點點血絲的管家太太和女僕蘇珊頓時鬆了口氣,找來藥膏小心給她塗上,又用繃帶細細裹了,才算罷休。
乖乖由著她們施為的莉迪亞一切塵埃落定,心中也鬆了口氣。
不知道為何,她心裡彷彿有個聲音在不停的告訴她:必須要給腳底的那一道道口子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