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 文 / 南湖微風
「愛情是勉強不得的,我現在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你放心,我不會再纏著你了,也不會再給你添煩惱,現在就離開將軍府,你自己保重。」
婉妃揉著通紅的眼睛,眷戀又痛苦的凝望著穆煜雄,宛若永遠要分別的戀人,帶著決絕,退出了密室的門。
穆流蘇聽到那些告別的話,急忙踮起腳尖往來時的密道走,躲在拐角的地方,悄悄的看著婉妃從密道的另一邊走遠了,才捂著狂跳的心口走了出來。
若說以前只是覺得婉妃很溫柔很和善,那麼現在她對婉妃則多了一份崇敬,守著沒有希望的愛情那麼長的時間,卻一直堅定著自己的心,不為尊貴的身份,錦衣玉食的生活所迷惑了自己的心,一直最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這樣的婉妃讓她不得不心存敬畏。
只是可惜了他們之間身份的差別,再加上爹對娘親的用情至深,就決定了他們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站在女人的立場上,她會為婉妃心痛,可是作為穆煜雄的女兒,她卻不希望給自己的父親帶來一丁點的危險。
她站在昏暗的過道中,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密室的石門轟的一聲關上了,發出沉重的響聲,穆流蘇站在拐角的地方,卻一直都沒有聽到爹的腳步聲,她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走向了密室,輕輕的敲擊著密室的門,試探的朝著裡面喊了一聲,「爹。」
穆煜雄從裡面打開了石門,堆著慈愛的笑容看著她,卻掩飾不住眼睛裡面的愧疚和無奈,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傷感,「流蘇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沒有,我想爹了,就到書房裡來找爹,卻沒有找到,我就找到這裡來了。」
穆流蘇淺笑著挽著父親的手臂,輕聲的說道,「爹,這裡什麼時候修建了一條密道啊,我一直都不知道呢。」
她停頓了一下,抬眸看著父親緊鎖的眉頭,伸出手來輕輕的將他眉間的憂愁給展平,「爹有怎樣的心事和煩惱,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也許我能夠給爹提出一些建議也不一定呢。」
穆煜雄心裡浮起了一絲苦澀,牽強的扯著唇角笑了一下,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感到困擾,「流蘇既然找到這裡來,恐怕剛才爹和婉妃娘娘的對話你也聽到了吧。爹是不是太殘忍了,辜負了婉妃娘娘的一片癡情?」
那雙梨花帶雨般哀怨的眸子又浮現在了他的眼前,帶著愛而不得的傷痛,就那麼靜靜的望著他,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儈子手。可是感情的事情真的沒有辦法勉強,他的心,他的愛情早就隨著妻子的過世而被帶到了墳墓裡,根本就不可能再對別的女人動心了,與其勉強接受她的愛,讓兩人日後都活在痛苦之中,不如快刀斬亂麻,或許現在會痛不欲生,然而傷口卻總有一天會痊癒。
他不想讓他的愛情再蒙上灰塵,不想讓妻子在九泉之下痛恨他,日後不和他相見,也不想玷污婉妃的愛情。
「爹,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愛了就愛了,不愛就是不愛,摻不得一絲同情和憐憫。我也不知道爹是不是對婉妃娘娘太過殘忍了,我只知道爹很愛娘,我有這樣一個爹也很幸福。婉妃娘娘是個很好的女人,可是她卻沒有在對的時間遇上了爹,注定了有緣無分。」
若不是聽到了那番話,穆流蘇心裡還會擔心爹會做出什麼錯事來,給整個穆家帶來滅頂之災,可是現在她不害怕了,爹爹的心裡只有娘親一個人,再也不可能對別的女人動心了。
「爹以前做錯了事情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害得你娘早早的撒手人寰,讓你遭到呂氏的陷害癡傻了那麼多年。同樣的錯誤,我絕對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穆煜雄凝視著酷似妻子的女兒,這些年來越來越沉重的思念纏繞在他的心間,讓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娘知道爹的苦衷應該也會原諒爹爹的,爹你別再內疚了。雖然娘親不在了,可是流蘇還在啊,我會一直陪著爹的。」
穆流蘇知道父親不會犯錯之後,緊繃的心終於鬆懈了下來。
「是啊,爹還有流蘇,你是你娘留給爹最好的禮物。」
穆煜雄寵溺的摸著女兒的頭,似乎透過女兒看到了遙遠的妻子在對著自己微笑,那些哀怨,那些憂愁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煙消雲散了。
「我們不要在密室裡待著了,出去吧。」
掩飾不住對女兒的關切,穆煜雄溫和的對女兒說道。
「對了,爹,流霜怎麼忽然從家廟回來了,那邊怎麼會山崩呢,是意外還是人為的。」
穆流蘇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穆家的家廟在山裡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以前也不是沒有下過雨,也沒有聽說過山崩將家廟都掩埋了,還死了那麼多人。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是山崩,那麼為什麼那麼多人都被活埋了,可是穆流霜一個嬌嬌弱弱的少女怎麼能夠安然無恙的逃出來了,別人卻都全部死在了那裡。
還有那個因為呂慧心的事情早就和爹心生罅隙的姑姑碰巧在這個時候回來了,怎麼都讓她覺得詭異和不安,似乎有什麼驚天動地的陰謀在醞釀著一樣。
「爹也是早上的時候才得到消息,知道家廟已經被山崩的巨石給掩埋了,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爹已經讓人去查了,相信不日就能夠找得到原因。」
說到正事的時候,穆煜雄的臉色也染上了一層陰霾,眸子裡有堅定的光芒湧動著,「流蘇,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分一毫。」
穆如茵在這麼敏感的時候回來的確讓他值得懷疑,他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鄭重其事的保證道,「你姑姑那邊,爹會暗中讓人看她究竟有什麼小動作,她要是想要算計你,我絕對不會再顧忌兄妹之情。」
「謝謝爹爹。」
穆流蘇得到父親的保證,眼睛裡湧起了一股暖意,輕聲的說道。
「你是爹最重要的女兒,就算不惜任何代價爹也要讓你幸福,誰也別想破壞你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否則爹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穆煜雄週身籠罩著一層凜冽的寒霜,有森森的殺氣從他的眼睛裡蔓延了出來,聲音幽冷得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一般。
「那流霜爹準備怎樣處理?是找個安分的人家把她嫁出去了還是繼續將她困在祠堂裡,讓她伴隨著青燈古佛一生?」
在穆流蘇的眼睛裡,穆流霜就像一顆危險的棋子,說不定在什麼時候就撲上來惡狠狠的咬她一口,要是不將她遠遠的送走,就只能將她困住,不讓她有害人的機會。
「等到你姑姑走了,爹再將她關到祠堂裡去,至於這段時間,我會讓人暗中注意她的一舉一動,不讓她整出什麼壞主意來害你。」
穆煜雄想了一下,有些愧疚的看著女兒,「流蘇,這段時間就暫時委屈你了。」
「沒關係,有爹爹這麼關心我疼愛我,我覺得幸福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委屈呢?」
父女兩人推心置腹的說了好一會話,將所有的隱憂都開誠佈公的說出來,才走出密道,鎖上書房的門,各自分開了。
傍晚時分的時候,穆流蘇隨著北堂德潤坐著馬車離開了定國將軍府,回到了皇宮裡。
她原以為回到了皇宮裡就不會見到穆如茵和花想容了,可是沒想到了翌日的時候她們很快又見面了。
寧壽宮的宮女來讓她過去的時候,穆流蘇正在給北堂德潤縫製新的衣裳,忍不住一陣陣冷笑,心頭升起了一陣陣厭煩。
「你要是不想去見她們,我就讓人和皇奶奶說你身體不舒服就好了,別悶悶不樂的。」
北堂德潤摟著她的肩膀溫柔細語的哄道。
「為什麼不去,我倒要看看她們想要做什麼。潤你不知道我這個姑姑到底有多刻薄,要是連皇奶奶來讓我過去都請不動我,那她一定會在皇奶奶的面前編排我的,我才不會讓她得逞了呢。」
穆流蘇忍住心底的不舒服,冷聲說道。
而且她很不喜歡那個看起來溫柔嫻雅的花想容,說她嫉妒也好怎樣都好,即使她長得再美麗,再知書達禮溫柔大方,那種排斥幾乎是從心底長出來的一樣,怎麼都揮之不去。
「流蘇開心點,不然這樣,等會我就和皇奶奶說,讓她下次不要讓她們進宮了,眼不見心不煩你看怎麼樣?」
北堂德潤哄著她,想要讓她開心起來。
「沒關係了,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她們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好了。要是她們敢算計我,我讓她們哭都沒地方哭去,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任性的模樣,讓北堂德潤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臉上落下了一個淺淺的吻,曖昧的咬著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潔白如玉的肌膚上,煽情的話語撞擊著她的耳膜,「流蘇,我愛極了你這個任性的樣子。」
穆流蘇滿腔的怒氣就因為他這句話被沖得無影無蹤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好了別貧了,我們去寧壽宮吧。」
她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挺直脊樑雄赳赳氣昂昂的朝著寧壽宮走去,還沒走進正殿就聽到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嬌柔甜美,聽得人骨頭都變得酥麻了。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太監尖細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寧壽宮,笑聲安靜了下去,穆如茵帶著花想容飛快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安靜的站在太后的身邊,看到北堂德潤和穆流蘇進來的時候急忙跪了下去,「臣婦(臣女)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北堂德潤和穆流蘇肩並肩站著,含笑著看向太后,關切的說道,「皇奶奶,你最近身體可好?我和流蘇來看你了。」
和煦的話語像三月的春風,動人心弦,卻似乎把穆如茵和花想容給忘記了,讓兩人僵硬的跪在地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潤兒流蘇到皇奶奶這邊來坐下,你看你們瘦了那麼多,最近事情很繁忙吧,國事雖然很重要,身體也不容忽視,不要累倒了那就真的麻煩了。」
「皇奶奶你放心,流蘇將朕照顧得很好,不會有事的。」
北堂德潤丰神俊朗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極盡耐心的回答道。
「是啊,皇奶奶您別擔心,我們好著呢。」
穆流蘇緊緊的扣著北堂德潤的手,含情脈脈的和後者對視了半刻,眼角眉梢全部溢著濃濃的深情,自有一股甜蜜在兩人之間流淌著。
花想容跪在地上,如花似玉的臉上忽然變得異常痛苦,低低的呻吟一聲,身子一軟往旁邊歪去。嚇得穆如茵臉色變得煞白,驚慌失措的喊了起來,聲音裡面帶上了哭腔,「想容你怎麼了,你別嚇娘啊。」
「姑姑怎麼還跪在地上,快點起來啊。想容表妹怎麼了,若語,你到太醫院去請御醫過來。」、
穆流蘇手指撫著自己的額頭,臉上出現了一抹懊惱,「薔薇,丁香,你們去扶著表小姐站起來,別讓她累壞了。」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花想容終於坐在椅子上,身子羸弱透著一種病態的美,朝著穆流蘇和北堂德潤笑了笑,歉意的說道,
「皇上,皇后娘娘,真的很抱歉,想容這個身子太不爭氣了,才跪了不到一刻鐘膝蓋就發軟了,害得你們擔心了,我真的很抱歉。」
清甜婉轉的聲音,像樹林間歡快唱歌的黃鶯,聽得人毛孔都打開了,酥麻得厲害。
穆流蘇幾不可察的皺起了眉頭,怎麼都覺得不舒服。她的言下之意是說自己讓她跪太久了嗎,很好,只是短短的時間,自己就成了惡毒的皇后了。
「花姑娘身體既然虛弱就不要再說話了,還是好好養精蓄銳吧,一會御醫來了給你開個方子調理身體。你是皇后的表妹,要是在皇宮裡病倒了,要是傳出去朕只怕會有別人說皇后鐵石心腸,就連自己的表妹的死活都不顧。」
北堂德潤微微一笑,飛快的開口說道,在太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率先打消了她的疑慮。
想在太后面前耍小心眼,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能力。
溫潤琥珀色的眸子裡飛快的閃過一抹嘲諷,臉上依舊維持著皇家特有的威嚴和大方,含笑的語氣卻隱隱染上了幾分壓力。
「皇上說得是,皇后娘娘自然是很疼愛臣女的。」
花想容白皙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羞怯,低著頭惴惴不安的絞著自己的衣角,清甜怯弱的聲音染上了幾分顫抖。
穆流蘇聽著北堂德潤的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還花姑娘?這樣的稱呼實在是太有喜感了,他是把她當成了青樓女子了嗎?北堂德潤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真是驚人啊。要不是顧忌現在的身份,她真想捧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
「是啊,臣婦以前也會經常帶著想容回來玩,皇后娘娘溫和有禮,對待妹妹溫柔大方,不管是吃穿用度,只要是好的都讓妹妹先挑。娘娘知道想容身體虛弱,都捨不得讓想容多走一步路,害怕妹妹受累身體承受不住,盡量的背著妹妹,不讓妹妹吃一點苦。臣婦想到以前的事情現在都還覺得很感動呢。」
穆如茵這一番話明著是在說穆流蘇的好,可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說剛才的事情,既然以前那麼好,剛才卻讓她們跪了好一會,不是故意的又是什麼。
「想不到姑姑對以前的事情還記得那麼清楚呢,是啊,本宮對想容妹妹比對親妹妹還好呢,當然很心疼想容妹妹了。聽姑姑這麼說,我也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比如姑姑是怎麼疼愛本宮的,爹爹駐守邊關不在家的時候,姑姑對想容真的很好,好到本宮永世難忘呢。若語和若蘭也記得很清楚,若蘭,你來說說以前姑姑是怎麼對本宮好的。」
穆流蘇精緻絕美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眼睛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似笑非笑的看著穆如茵,耀眼的視線像銳利的尖刀落在後者的身上,穆如茵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脊背上竄起了陣陣涼意,有一種想要窒息的感覺。這還是當年那個怯生生任由人欺負的傻子嗎?怎麼幾年不見變得那麼厲害了?
「小時候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了,就不要再說了吧,沒關係的。」
穆如茵訕笑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說道。
絕美的唇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穆流蘇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一聲,還當自己是當年那個軟弱可欺的傻子嗎?呂慧心都已經被她弄死了,還會害怕穆如茵?
「流蘇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哀家當然知道她是個好孩子。別再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小時候的事情還提那麼多做什麼。既然你們遠遠的從青州回來看望哀家這個老婆子,哀家心裡很高興,一會留下在在宮裡用午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