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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遇刺 文 / 老虎不吃魚

    「皇上,四皇子求見。請記住本站的網址:。舒愨鵡琻」帷幔外突然傳來的太監急急的聲音,剛有些放鬆的皇上已經站起了身子朝外面走去。

    「可是審出結果了?」皇上腳步急促的出了內殿,一眼就瞧見自個這從小到大都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四兒子一臉肅殺的立在外面,一時間愣了愣。

    不知何時起,這個從來不著調的兒子也會有如此嚴肅而清冷的神色了。

    他一襲暗紅色的蟒紋錦袍,俊美如鑄的側臉透露出冷硬銳利的弧度,下面是金線繡浮龍的黑色長靴,高挑挺拔的身形竟是已經超過了他的個頭。

    「請父皇為母妃做主。」司空遠聽見皇帝的聲音,已經轉過身朝向他單膝而跪,語氣裡十分鄭重。

    他從小和這個叫父皇的人並不十分親厚。母后愛他,春天為他素手做甜湯,夏天為他親手繡錦衣,秋天為他早起采露水煮茶,冬天倚宮欄默默等待。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而來,聰慧良善,仁厚端莊。

    她如何不知道皇上心裡一直偏疼婉妃娘娘,可她願意站在他身後,願意成全他對另一個女人的看重和愛意,她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如何恭謹謙讓,兄友弟恭。彌留之際,還囑咐自己一心一意助大皇兄君臨天下,永不起奪位之心。

    他的母妃其實不過是後宮之中一個為愛成癡的女人,她愛人的方式是忍讓,是成全,是一心扶持,是愛屋及烏。

    這樣的女人,本不應屬於皇宮,可偏偏在這裡枯等了許多個日夜也無怨無悔,司空遠鼻頭發酸,薄唇微微抖動,好看的狐狸眼裡泛著水樣的波光。聽見皇帝又問了一句,微微閉了下眼眸復又睜開,裡面已經是一片沉沉陰冷。

    他抬起一隻手沖外面打了手勢,景七已經將蓬頭垢面,血痕纍纍的宮女拖了進來,撂在了皇帝腳下。

    「是你?!」皇上顯然也有點意外,這暗害梅妃的竟是她最信賴的大宮女惜樂,目光落在她鮮血淋漓的身上,一點憐惜同情也沒有,目光陰沉,眉頭擰的十分難看。

    「皇上饒命啊,饒命,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啊,皇后娘娘給奴婢下了藥,不按她的旨意辦事,奴婢會七竅流血而死的,皇上……」那宮女依舊是將頭磕向地,地面上是華貴的暗色錦毯,她磕頭的聲聲悶響迴盪在寬闊的大殿,卻是不足以讓這兩人冷硬的一張臉生出任何波瀾來。

    「來人。」皇帝已經沖殿外沉聲喊了一句。

    有侍衛應聲而入,皇帝已經語帶怒氣的沉聲吩咐道:「率御林軍將皇后寢宮給朕圍了,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來。」

    「是。」侍衛面色閃過一絲震驚,目光不自覺瞥了一眼殿內,畢恭畢敬的退了下去。

    皇帝拂袖抬步,地上的四皇子起身跟了上去,一旁的景七提了地上宮女的衣領同樣大跨步跟了上去。

    帷幕後面緩緩走出的婉妃面對著空蕩蕩的大殿,唇角緩緩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來。帷幕動了動,她一張美麗端莊的面容在恍惚的亮光裡也生出些詭秘莫測的意味來。

    出了殿門的皇帝一張略帶滄桑卻依舊英俊的面容上罕見的怒氣升騰,一路不停歇的大跨步進了皇后宮裡,剛剛準備就寢的皇后已經急急迎了出來。

    她一頭墨發還來不及梳成鳳髻,垂墜散落在華美的鳳袍兩側,倒讓平日略顯遜色的姿容多了些嫵媚溫柔的美感。

    「皇后,你可知罪?」皇帝怒氣沖沖喝問一聲。

    「臣妾何罪之有?」皇后鳳眸一挑,臉上也頓時染了一片薄怒。

    「哼。」皇帝一臉厭煩的看著她,冷冷的哼了一聲。殿內已經是砰的一聲重響,一個血跡斑斑的人影已經落到了皇后腳下。皇后面色一變,踉蹌的往後面退了一步,已經被身後的嬤嬤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兩人再一抬眼,已經看見平日浪蕩不羈的四皇子披著冷肅的夜色進了殿內,面色冷冷的立在了皇上邊上。

    「皇上這是何意,大半夜帶著四皇子將這一身鮮血的宮女丟在臣妾腳下,莫不是懷疑梅妃的死和臣妾有關?」

    「你這個毒婦。」皇帝冷冷的言語從口中蹦了出來,地上的宮女突然仰起臉來,一隻沾著鮮血的手扯了皇后華貴的鳳袍邊角,一臉急切道:「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饒過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你這是……」皇后一臉惱怒,狠狠蹬了她一腳,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已經呆愣著站在了原地,腳下一軟,差點站立不穩。

    那宮女被她踢了一下,應聲倒地,眼耳口鼻裡突然流出鮮血來,順著臉面蜿蜒而走,看著十分可怖。

    皇帝面色一變,已經衝著外面喊了一聲:「來人,給我搜!」

    御林軍腳步紛雜的進了來,已經在宮殿內各個角落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不大一會,已經有侍衛腳步急促的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將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遞給了皇帝。

    「去太醫院傳當值的御醫過來。」皇帝厭煩的看了面色驚懼的皇后一眼,衝著身後的侍衛又是一聲吩咐。

    不過一會工夫,當值的御醫已經被一個侍衛匆匆提了進來,抖抖索索的落地站直了身子,擦了一把汗,那御醫已經恭恭敬敬的接過了皇帝遞過去的瓶子。

    打開醫藥箱仔細檢查了一邊,他已經誠惶誠恐道:「回,回皇上。這裡面是劇毒之物奪命散。用藥之後大約三個多時辰見效,七,七竅流血而亡。」

    「你還有何話可說?」皇帝一臉陰沉,語調冷到要結冰。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皇后急走了兩步,張嘴開始辯解。

    「夠了。朕一句話也不要聽。」皇帝怒喊一聲,緊接著沉聲開口道:「如此不識大體,善妒成性,殘害宮妃,你簡直枉為國母。」

    皇帝怒目而視,一臉陰沉的說完,已經看向跟著自個來的大太監開口道:「傳朕旨意,廢蕭氏皇后之位,即日起打入冷宮,永生不得復出。」

    「皇上!」皇后連連後退,厲聲喊了一句,目光看向大敞的殿門,突然之間面色變了變。

    門外一身明皇的太后被兩個姑姑攙了進來,一臉陰雲的走到皇帝面前,已經沉聲開口道:「皇帝大半夜興師動眾的率御林軍過來,又是包圍又是搜查,這是何意?」

    「皇后毒害梅妃證據確鑿,心思歹毒不足以統率後宮,朕剛才已經下旨廢後,太后不必多言。」皇帝看了匆匆而來的太后一眼,神色間並無動容。

    「證據確鑿?哀家倒要看看,是怎樣一個證據確鑿?」太后絲毫不願退讓,美艷依舊的一張臉上已經染了薄怒。

    「朕親耳所聽,親眼所見。此事還有何疑問!」皇帝冷冷哼了一眼,已經朝著身邊的侍衛吩咐道:「太后身體微恙,立刻將太后護送回宮,安心養病。無朕旨意,所有宮人一律不得隨意外出。」

    「是。」侍衛應聲而動,略一躊躇,竟是推開兩側扶著的宮人將太后整個強行架了出去。

    「姑母?」皇后愣愣的看著連自個威風了大半輩子的姑母竟是受到侍衛這般對待,呆呆喚了一聲,一時間整個人渾身癱軟著倒地。

    這是皇上厭棄了他們家,眼下根本是早有預謀啊,這一刻他不知道等了多久,丞相府岌岌可危啊。

    皇后一臉絕望的倒在地上,滿臉淚痕的看著眼前不遠處袖手而立的皇帝,恍惚間看見了大婚之日,她端坐鳳榻,看著他一身錦繡紅袍緩緩穩步而來。

    似乎只有那一日,自己從他的唇角看見過一絲笑意,在那以後的所有日子,都是忍耐的怒氣和厭煩。

    這個她原本以為的良人,真的根本長了一顆石頭心啊,她入主中宮二十年,多少個夜裡枯坐乾等,他竟是從來沒有過一絲情意憐惜。

    她是生出過嫉恨之心,甚至出手謀害過婉妃和梅妃的子嗣,可是大皇子和四皇子依舊是平安出生了,她卻在生了錦兒之後被太醫告知再不能有孕了,鬱鬱寡歡這麼些年,這一次,更是連前因後果也完全不清楚。

    可是,眼下她是否清白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清白,眼下這人一顆心冷硬如鐵,也是半個字也不肯相信自個的。

    「哼。」皇帝眼看她一臉絕望的癱倒在地上,只以為是真相揭露,她黔驢技窮了,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司空遠站在原地,同樣是冷冷看了兩眼,抬步融入了茫茫夜色。

    宮帷突變,一夜動盪。

    皇帝憐惜梅妃娘娘紅顏早逝,追封為超一品貴妃,賜封號賢,著禮部以皇貴妃之禮風光大葬。

    原皇后蕭氏謀害梅妃,證

    據確鑿,廢入冷宮,終身不得出。

    太后因皇后不仁,憂思驚怖成疾,自閉於壽康宮,與外界再不往來。

    為暫時安撫三皇子與蕭丞相,皇上欽點鎮西將軍嫡女宋菀為三皇子正妃,禮部侍郎嫡次女穆歡為側妃,待梅妃三七過後,即可行大婚之禮。

    過三日,新任戶部尚書聯合一眾文臣大殿進言稱,後宮不可一日無主,請立皇后。皇帝從善如流,立雲萃宮婉妃娘娘為後,其子大皇子司空律為當朝太子。

    同時,四皇子司空遠秉性豁達,淳善寬和,賜封寧王。

    三皇子司空昊得封平王。

    這一日,天啟朝下了入冬以來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前夜子時開始飄落。

    大清早起來,京城已經是銀妝素裹一片潔白無暇,早起的百姓穿著厚重的棉服清掃街道,林立的商舖紛紛打了棉布簾子,一切如往常般秩序井然的進行著。

    北城的寧王府門外卻依舊是一片白雪鋪陳,寂靜的沒有人煙。

    紅底金字的扁額高高懸掛,鍍金的圓門釘在稀薄的日光照耀下,泛著清冷寡淡的寒光,街邊突然一個人影急匆匆而來,一隻手按上鍍金的門環就死命的敲起來。

    司空錦一臉急切,一下接一下不肯停歇,金屬敲擊的聲音急促而尖銳,偏偏漆黑沉重的大門巋然不動。她因寒冷而泛上些干紅的面頰上焦急更盛,急切的張口喊道:「四皇兄,四皇兄,你出來。」

    門口寂靜非常,她喊了一陣,瞧見根本沒有任何響動,退後幾步下了台階,到了一色琉璃頂的院牆,縱身躍起,就要從院牆進府。

    兩邊突然閃出兩個利落的人影來,寒光在她眼前倏忽閃過,她心裡一驚,三個人已經再次落到了地面之上。

    「十三,十四,你們是什麼意思?我要見四皇兄,給我讓開。」司空錦臉色氣的通紅,嬌聲斥了一句。

    「公主請回吧。爺說了,近日不見客,屬下們只是奉命行事。」十三面無表情,公事公辦的說了一句。

    「你們給我讓開。我今天非得見四皇兄不可,母后不會毒害梅妃娘娘的,我要解釋給四皇兄聽。」

    「公主請回。」十三面上帶了些微寒意,僵硬著語氣說了一句。

    這皇后投毒證據確鑿,眼下梅妃娘娘都入土為安了,偏偏這主子以前十分疼愛的六公主這段時間天天往府裡跑。若不是爺沒有發話,她早都不知被眾人丟開過多少次了。

    偏偏自家爺整日呆在屋子裡飲酒,一言不發,倒也不曾遷怒這位小公主,她卻還巴巴的往上湊。

    「我不回去。我今天非進去不可了。」司空錦一臉倔強的說了一句,突然欺身上前湊到十三眼前,在他連連退後之時突然出手將他腰間的軟劍給抽了出來,直接抵在自己的脖頸之上:「你們是讓還是不讓,今天見不到四皇兄,我是打死也不回去的。」

    「公主小心。」十三面上一陣懊惱,兩人再看這一臉倔強的小公主,不由的都變了臉色。正一籌莫展之際,剛好瞧見蘇家二公子腳步急促的走了過來,一時間都是舒了一口氣。

    「錦兒,你這是做什麼?快把劍放下。」蘇文生早膳時間不見這丫頭,聽門衛說這人大清早就匆匆出府。第一時間就想到她定然是來了這寧王府,司空遠眼下拒不見人,足見心中怒氣未平,他自然不敢懈怠,急急忙忙就追了過來。

    「文生,你來了。」司空錦眼看他一臉焦慮,面上緩和了些,看著他轉頭說了一句。

    頸間長劍的寒光讓蘇文生一陣心驚肉跳,已經極快的出言安撫道:「嗯。我過來帶你進去。你將劍先放下,小心傷了自個。」

    「你說話當真?」司空錦看著他,語氣猶疑的反問了一句。

    「自然當真。我什麼時候騙過你?」蘇文生面色輕鬆了許多,一臉肯定的保證了一句。

    司空錦看著他,略略想了一下,將手裡的長劍交給了十三,過去攬他的手臂。蘇文生將她反手攬在懷裡,衝著她輕笑了一下,趁著她渾不注意,突然出手,利落的點了她的睡穴,司空錦已經歪了腦袋整個靠在他懷裡。

    十三十四長吁了一口氣,蘇文生已經將昏睡過去的司空錦打橫抱在了懷裡,衝著兩人道:「打擾了,我

    這就帶她回去。」

    「多謝二公子體恤。」十三十四面色鄭重的道了謝,蘇文生已經抱著懷裡的人轉身大跨步而去。

    與此同時,平西王府竹園裡卻依舊是一片沉寂。

    自從世子妃有了身孕以後,老王爺和老王妃三令五申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又因著天氣越涼,這起床時辰自然是一日比一日晚了些。

    青霜穿著素色暗花的襖裙,外面套了一件軟毛滾邊的厚棉褂,輕聲細語的指揮著下人清掃院子,整理花草。

    依舊掩著的屋門內,炭火燒得很旺,整個房間裡暖如春日。床榻間,謝玉依舊是垂著雙眸整個人躺在江溯流懷裡,嬌嫩白淨的臉蛋上泛出健康的紅暈,長垂的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動,微撅的粉唇鮮嫩可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清醒的江溯流微側了身子一臉疼愛的瞧著她。

    目光落在那恬淡的睡容之上,似乎是怎麼瞧也瞧不夠一般。

    丫頭眼看著已經有三個月身孕了,往日平坦的小腹已經微微顯懷,摸上去軟軟滑滑,暖暖柔柔,雖說還根本聽不到任何動靜,他心裡的愉悅已經是一天更勝一日。恨不得時時刻刻守著她,跟著她,護著她,當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也就這丫頭到了這時候還總會憂心忡忡,昨天臨睡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竟是一臉擔心的嘟囔說怕再過幾個月,將肚皮給撐破了怎麼辦?

    他白玉般好看的面容上染了深深的笑意,那笑意從眉眼一直蔓延到唇角,整個人散發出如春風一般的暖意和溫柔。

    謝玉在他臂彎裡睜開了惺忪的睡眼,就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眸子,一顆心柔軟的盪開層層漣漪,笑著往他懷裡移了移,聲音軟軟的喚了一句:「溯流。」

    「嗯,起了。」江溯流溫聲應了一句,兩個人在床上又是愜意的歇了小會工夫,這才穿衣下榻。

    有孕以後,眾人盡量避免她彎腰蹦跳,因而依舊是江溯流坐在榻邊替她套上了刺繡花枝紋飾的小棉靴,兩人出了屋子,謝玉目光落在明顯添了份量的炭火上,一時間愣了愣,面露驚喜的看了看似乎霧氣剛退的雕花紗面窗欞上,已經急走幾步開了門。

    「溯流,下雪了。」

    門外是一陣清涼的寒意撲面而來,目之所及銀裝素裹。院子裡的走道已經被下人清掃的十分乾淨,紛紛揚揚的雪花已經漸漸停住,有些稀薄的日光晃動到被白雪壓倒的花枝之上,透露出別緻的美感。

    江溯流大跨步到了她邊上,順手將取來的軟毛滾邊織錦斗篷給她裹了個嚴嚴實實,略帶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青霜已經差下人準備了晚膳,這世子妃懷孕以後,沒有如一般人那麼嗜酸,反而是對甜食特別依賴,幾乎到了餐餐喝甜湯,點心得隨時備著的地步。因而這一個多月以來,原本就粉粉嫩嫩的臉蛋更是添了些肉乎乎的感覺,也難怪主子最近捏她臉蛋的動作與日俱增。

    「呃,我是不是太能吃了些。」在解決了兩碗粥,一對金銀小饅頭,兩碟小菜,四小塊點心以後,謝玉看著自個面前的一溜煙乾淨的小碗小碟,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還好。」江溯流淡淡一笑,青亭已經從門外到了兩人近前,開口道:「主子,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嗯。」江溯流應了一聲,已經笑著看向謝玉,一臉溫和道:「不是想回將軍府看看麼?正好我今天休息,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春芽綠柳收拾了東西,這邊謝玉和江溯流已經到了馬車之上,寬敞的車廂裡,兩邊軟榻上鋪了厚厚的暗花毛毯,中間置了案幾,上面白瓷的小碟子裡放了堅果和小點心,甚至還貼心的準備了些熱水和暖爐,因而整個車廂一點寒意也沒有,馬車停駛的緩慢而平穩,謝玉窩在江溯流懷裡,不由自主又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覺。

    「我打死你個糟娘們。」

    「不要啊,求求你住手,相公不要···」

    一些斷斷續續的喊叫聲和淒慘的求饒聲突然傳到了謝玉耳畔,她面色怔了怔,已經抬起了一直打架的眼皮兒。

    「滾開,一個個再敢上來,小心大爺連你們一起抽了!」外面又是一聲罵罵咧咧的吼叫,謝玉一雙秀美已經是不由的緊緊皺了起來。

    掀開馬車側壁的棉簾子,她已經探出了半個腦袋看了出去。馬車前面即將駛過的角落裡,一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穿著厚重的大襖,手裡拿了一根看著拇指見粗的皮鞭,正是毫不留情的往一個弓著身子的消瘦女子背上抽了過去,鞭鞭見血,那女子單薄的衣衫開了口,斑斑駁駁的後背看著極為瘆人,整個人披頭散髮看不清面容,偏偏身前高高的隆起瞬間將人心刺痛。

    冬日街邊往來的百姓本來就不多,再加上昨夜下了雪,此刻被清掃過的街道依舊是有些濕乎乎水淋淋,邊上還有些殘留的積雪在陽光下泛出淺淡刺眼的藍光,大漢鞭起鞭落,狠辣無情,嘴裡一陣罵罵咧咧,周圍聚了三五個開口規勸的群眾,卻是被那人揮舞的長鞭阻的無法上前。

    「可惡。」謝玉面上一陣怒氣升騰,重重的甩了簾子,已經衝著外面的青亭喊了句停車。

    青亭「吁」的一聲,馬車緩緩停了下來,她已經從江溯流懷裡起身,扶著車壁一腳踩了軟凳,穩穩當當的站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救命啊···」許是街邊來了貴人,那女子突然一改剛開始沉默著挨打的態度,一隻手胡亂的揮開了圍著的幾個人,匍匐著身子就往謝玉腳邊爬了過來。

    「玉兒。」江溯流緊跟著她下車,目光落在那爬過來的清瘦婦人身上,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已經將謝玉往後拉了一小步護在他懷裡。

    「哼,大爺···」剛才揮著鞭子的大漢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大搖大擺走了過來,一臉惡狠狠的表情,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挨了邊上的青亭飛起一腳,連連後退幾步,騰地一聲坐在了地面。

    「夫人救命啊,夫人···」那女子飛快的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是一臉淒苦的湊到謝玉腳邊求饒,背上斑駁的血跡整個暴露在兩人眼前,謝玉此刻瞧得更清楚一些,一雙秀眉皺的緊緊地,已經開口道:「你先起來吧,起來說話。」

    「夫人···」那女子又是淒苦的喚了一聲,似乎是因為疼痛,直起身子的動作極為緩慢,卻在起身的一瞬間,袖口突然寒光一現,尖利的刀尖已經衝著謝玉的腹部直直而去,動作只在倏忽之間,眾人還來不及發出尖叫,江溯流已經飛出一腳,狠狠踢在心口,那女子發成一聲沉悶的痛呼,整個人如破布一般飛了出去。

    那原本被青亭踢到牆角的男子眼看著所有人將目光都落在那飛出的女子身上,眼裡劃過陰狠,袖中突然飛出一排隱隱泛光的銀針直朝兩人而去。卻不料剛剛收了腿的江溯流已經在眨眼之間抽出了腰間軟劍,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空中濺開,那排銀針已經突然收勢而回,直直扎進了那人一條手臂之上。

    毒針入體,他面色一變,江溯流已經對著身後的青亭冷厲出聲道:「留他一命。」

    眾人正是一陣咂舌,青亭已經拔了長劍提步而上,不等那人再起身反抗,已經眼睛眨也不眨的手起劍落,那人「啊」的一聲喊,一條手臂噴濺著鮮血飛出,和地面髒污的雪水融到一處,在地上匯成一片血紅。

    江溯流第一時間捂了謝玉一雙眼,已經將她整個人抱了回去安置在馬車之上,圍觀的幾個人早已驚呼著作鳥獸散。

    青亭在那斷臂的大漢心口附近刺了兩劍,又利落的伸手鎖了他身上幾處大穴止血,而剛才那女子受了江溯流重重一腳,整個人摔在台階上又滾了下來,高隆的腹部雖是安然無恙,唇角卻不知怎的流出血來,趴在地上重重的咳,整個人也就吊著一口氣。

    閃身而出兩個隱衛將兩人提在手裡,青亭已經調轉馬頭朝平西王府方向駛回。

    「溯流,他們···」馬車內,謝玉心有餘悸的窩在江溯流懷裡,想起剛才那一幕又是懊惱又是後怕,揚起一張臉小心翼翼的看了上去。

    江溯流身板挺直的正襟危坐,疏冷的眉眼微蹙,面上微有慍怒,聽著她小心翼翼的語氣,一時間心裡又是無奈的軟了軟,可想到剛才那驚險的一幕,還是僵著臉沒有理她。

    「溯流。」謝玉一張臉皺的苦巴巴,心裡知道他定然是為了剛才自己一時衝動下了馬車而生氣,一時間緊抿著唇瓣不知如何是好。

    「我說你這性子怎麼就不改改?」江溯流眼見她突然不出聲了,一張小臉埋的低低的,露出一小節白嫩的脖頸,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腦門上戳了戳,繼續道:「這下今天也沒法子去將軍府了。」

    「啊?」

    「啊什麼啊?」江溯流睨她一眼,抬起的眼眸裡登時就帶上些冷意,「自然是回府裡好好審出個結果

    來。」

    「你剛才怎麼瞧出那兩人有問題的?」馬車緩緩而行,謝玉突然想到剛才這人利落的出腳,有些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想一想你剛下馬車那女子怎麼稱呼你?」江溯流看著她,目光暖暖,循循善誘。

    「夫人啊。」

    「正是夫人。可她怎麼知道打眼一瞧就知道你是夫人?你身形嬌小,眉眼稚嫩,一臉嬌氣,她為何匆匆一瞥就認定你是夫人,而並非千金小姐?」伸出一隻胳膊已經穩穩圈了她在懷裡,他說話的語氣緩緩地,帶著些篤定。

    「這···」謝玉一時間有些遲疑。

    這稱呼上是有疑問,可她覺得他出腳的速度可比那女人出刀的速度快多了,想到這她突然變了臉色,又突然直起了身子,一臉急切的說道:「她···她還有著身孕呢?」

    「假的。」江溯流拍拍她手背,將她整個人穩穩扶住,冷冷哼了一聲,「就是看準了你會起惻隱之心,故意裝扮成那副樣子,你可別忘了,人家爬向你的時候是腹部著地。試問,哪一個懷有身孕的母親能這麼不小心,不顧及腹中胎兒那個樣子向前爬,你會麼?」

    「這。」謝玉略略思量了一下,已經恍然大悟,對自己的粗心大意一陣懊惱後悔之後,腦海裡突然靈光一閃,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幾分肯定道:「他們兩個人知道我懷孕,莫不是榮陽公主派來的?」

    「你說呢?」聽見她這麼快心裡就有了人選,江溯流倒是十分意外的挑了挑眉,低頭定定看了她一眼,正色反問了一句。

    「難道不是?」謝玉瞧見他眉眼之間並沒有對自己的推測十分欣慰,一時間又是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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