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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心思難測 文 / 老虎不吃魚

    「難道不是?」謝玉瞧見他眉眼之間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的推測十分欣慰,一時間又是疑惑了。

    江溯流定定的看著她,眼看著她又是蹙了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蜷了一根手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敲了敲,戲謔道:「果然還是不能將你想的太聰明,真是不經問。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我說的明明是對的。你還那樣一副表!」謝玉不滿的白他一眼,重新窩進了他的懷裡去。

    江溯流低頭看了她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不自覺彎了彎唇角,伸出伸出一隻胳膊將她穩穩環住。

    不一會的工夫,馬車就駛回了平西王府。江溯流將謝玉整個人包的跟個小粽子似的攬著她走到前面。

    青亭和兩個隱衛跟在身後,那被提著的兩人身上的血跡依舊是不斷的滴落著,經過之處留下斑斑點點的血痕,觸目驚心。

    王府的下人眼看著那一截斷臂血肉模糊在一起,原本想要尖叫的恐懼在看到前面面色肅然的大公子也是盡數嚥了回去,默默低頭後退。

    長廊欄杆下,有侍衛在暗處變了臉色,已經匆忙忙往主院而去。

    這邊幾人卻是面色不變,一路步伐沉穩的到了竹園。

    主子和世子妃去而復返,聽了動靜的眾人自然是出屋一探究竟,老太傅和青墨眼看著那兩人一身血跡斑斑,愣了一下,關了房門進了屋子。

    同樣開了房門的連城師傅倒是一臉興味的大跨步出了屋子,瞧見自己的愛徒臉色清冷,倒是突然笑了笑,揚眉道:「哈。這次留了兩個活的。」

    「有勞師傅了。」江溯流衝著他微微頷,神色間的意味不而喻。

    「好說好說。」連城哈哈一笑,江溯流已經攬著謝玉進了屋子。

    屋內溫暖如春,高桌上幾株含苞待放的紅梅插在白玉敞口長頸瓶裡,疏朗錯落,清淡的幽香隱隱約約傳到鼻尖,讓從外面進來的兩人都是覺得暖意融融。

    伸手給懷裡的人解了嚴嚴實實的斗篷搭在一邊,江溯流已經語調溫和的開口道:「乖乖待在房裡,若是閒的無聊了,就讓春芽綠柳進來陪你說說話,我一會工夫就回來。」

    「你。」謝玉抬眼看他,語氣猶疑:「你是要去主院麼?我和你一起去吧。」

    「主院等會再去,你懷著孩子呢就乖乖待在屋裡,不要讓肚裡的寶寶受驚了。」江溯流看著她笑了一下,語氣依舊是溫和的,卻帶著些不容再討價還價的堅定。

    「嗯。那好吧,我乖乖待著就是。」謝玉應了聲,江溯流摸摸她小臉蛋,整個人已經是面色清冷的出了屋子。

    外面立著的春芽綠柳瞧見他出來,已經是進了門去陪自家小姐說話,眼看著她們兩人掩了房門,青亭已經是跟著江溯流抬步到了院中一處竹枝掩映的地方。

    青亭抬腳在一處青石地磚上頓了三頓,錯落有致的青竹往邊上移了移,兩人腳下已經是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幽暗的台階,順階而下,直到面前的亮光能刺痛人眼,聽著耳邊傳來一聲一聲的悶哼,兩人這才停了步子。

    眼下他們所處的正是這竹園下面的暗室,暗室挖的很深,上面正是那一大片蔥鬱的青竹林。

    不同於一般暗室的幽暗森冷,牆壁和地面帶著天然的陰重濕氣。整個寬闊的空間全部用切口平整的方石包裹起來,四周鑲嵌著許多大小均勻但是十分細碎的夜明珠和同樣被切割成碎塊的銅鏡面,將這原本應該是幽暗的地下照耀的恍若白晝。尤其是那些細碎的銅鏡面被磨光成不規則的許多面,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出各種角度的亮光毫無規律的交錯在一起,讓人感受到一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

    此刻那兩人被勒了手腕吊在從頂上垂下的鐵鏈之上,整個身子在空中晃晃蕩蕩,刺眼的亮光從不同的角度投射下來,兩個人的臉上都帶了罕見的驚懼。

    他們兩人都是榮陽公主命人挑選過的死士,可因為原本就是想著出其不意,一擊即中,誰能料到那麼快就被人家給看出了端倪,在路上原本想著自殘了事,可毒藥還沒到齒間已經被那兩個隱衛一掌給拍了出來,連牙齒都斷了兩顆。

    此刻再被這樣的亮光壓迫著神經,看著那面色清冷,一身雪白的人影由台階上緩緩而下從幽暗一步步走入刺眼的光明中,神色肅冷的站定在他們面前,心裡沒有來就是一陣寒意,從沒有過的恐懼瞬間就爬上了他們的四肢百骸。

    面前同他們一般年紀的貴公子剛才在街上分明還是眉眼溫和,面色舒緩,氣質溫潤如玉,伸手將那女子拉去懷中,渾身暖意融融,溫雅儒秀,就算後來出手自衛,他們也只是哀歎自己命運不濟。

    可眼下,他依舊是那樣清淡疏朗的如畫一般的眉眼,身姿特秀,一身雪白色的錦衣在刺眼的亮光下銀光流淌,本應該是全然無害的,卻偏偏,渾身冷冽的氣質,淡淡一瞥的目光,都要讓他們渾身一怔,四肢泛上寒冷冰涼。

    他整個人正如一柄千年寒冰鑄就的絕世好劍,清冷,銳利,不出鞘則矣,一旦鋒芒畢露,劍光都帶著無法抵擋的清銳寒氣。

    「主子。」周圍青字輩的護衛齊聲喚了一句,一邊正悠閒的躺在椅子上的連城已經不樂意的開口道:「不是交給我了麼?你怎麼也來了?那丫頭呢?」

    「下來看看。」江溯流目光略過被吊在空中的兩人,語氣淡淡的,略略頓了一下,繼續道:「玉兒在房裡。」

    他說到後一句時身上的寒氣不自覺就散了些,那女子的名字似乎可以讓人唇齒生香般帶著奇異的魔力,讓他臉上的冷冽寒意都會突然就消融一些。

    被捆著的兩人頓時有些明白,為何主子要他們先以那女子為目標,勿求一擊即中了。

    「要不要說說,是誰派的你們?」連城聽了他答話,只點了點頭已經看向了捆著的兩人,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被捆的一男一女極快的對視一眼,皆是垂了眸子看向一邊。

    「哼。看著像是硬骨頭。倒是可以好好敲敲,這骨頭到底有多硬。」連城話音落地,已經悠閒自若的站起身子,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從一側侍衛的手中接過一根比手腕略細的鐵棍,那棍子前端略粗圓,被他握在手心裡,看著極有殺傷力,襯的他臉上那一道刀疤都帶了些猙獰嗜血。

    兩人神色一變,他突然到了近前,毫不容的揮出了鐵棍,只聽砰的一聲,骨頭斷裂的疼痛撕心裂肺,獨臂的大漢一聲悶哼,一隻膝蓋骨似乎已經倏然碎掉。

    邊上看著的女子眼眸底劃過一絲懼意,那根鐵棍已經又突然在她後縮的膝蓋上狠狠敲了一下,骨頭碎裂的痛意蔓延到全身,她緊抿著雙唇,額頭豆大的汗珠已經是滴答滴答的直往地面滴落。

    諾大的空間寂靜無聲,只有骨頭被敲擊的悶響一下一下迴盪在眾人耳邊,過了大約有一刻鐘工夫,連城不耐煩的將鐵棍扔在一邊,擦了擦手轉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空中的一男一女已經痛得暈了過去,等再次睜眼,口腔裡似乎都充滿了粘稠的血漬,江溯流一直冷眼看著,眼見連城擦了手坐在一邊歇息,已經衝著一邊開口喚了一聲,「青霜。」

    「主子。」青霜抬步到了他面前,語氣恭敬有加,平日素淨的面容上一絲溫和再也尋不著痕跡,看見自己主子使了眼色,點頭應了一聲,抬了袖子,一隻遍體滑溜的小金蛇已經從她的袖中忽然鑽了出來。

    那金蛇擺著滑溜的尾立起在她的手心裡,大約只有一指多長,滑溜的身子似乎都沒有指頭寬,倒三角的頭部卻是有些不協調的大,吐著鮮紅的信子看向他們兩人,似乎是觸到了空中鮮血的腥味,整個人顯得十分興奮,扭動著細小的蛇身在青霜白淨的手掌心肆意舞動。

    連城看著二人面色倏變,冷冷的哼了一聲,江溯流面色審視的看著二人,空氣裡有一小會的窒息。

    眼見那兩人面色猶疑,他伸出兩指在空中打了手勢,小金蛇「滋溜」一聲從青霜手心裡飛了出去,一頭鑽進那男人的斷臂之中,倏忽不見。

    「啊。」那大漢出撕心裂肺一聲喊,整個身子劇烈的在空中抖動起來,一張臉極度扭曲著,滿臉滿眼都是驚懼之色,瞳孔散出奇異的亮光,整個人似乎癲狂一般的喊叫掙扎,一旁的女子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看著那大漢動了動唇角,緊咬著唇垂下了頭不敢再看。

    一旁眾人冷眼旁觀,等那大漢嘶吼的聲音瀕臨崩潰,江溯流才抬眼看向了青霜,青霜在邊上輕喚了一聲,空中一道金光閃過,那小蛇已經是乖巧的蜷在了她的手心之上,身子卻是比剛才變粗變長了一倍左右,遍體的金色接近透明,清晰可見裡面有鮮紅色的血液似乎要撐到爆裂。

    「讓這小東西以後寄居在你體內可好?」江溯流看著那面色慘白的大漢,突然走近了一步,低低笑了一聲,有商有量的語氣帶著春風般的溫和,卻讓邊上的女子渾身起了一陣刺骨的寒意。

    那大漢掙扎著抬起頭來,看著近在咫尺的這人,亮光下他白玉般乾淨的面容上似乎流動著奇異的光芒,唇角噙著淺笑,偏偏那淺笑卻連一點溫度也沒有,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自己,那裡面也是隱隱的亮光閃耀,明明是宛若神邸般乾淨至極一張臉卻讓他覺得似乎看見了從地獄而來的修羅使者,重重咳了一聲,他已經聽見那人又饒有趣味的繼續說道:「這小東西最愛飲血,卻也最是乖巧懂事,每次只喝八分飽,喝累了便蜷在你體內休息遊走,覺得餓了才會再次甦醒,原本也很好養活。」

    江溯流說話的語氣頓了頓,才繼續道:「不過,這每次甦醒,那身子可都會大一點,你要忍受的痛苦也得多一點,倒是讓委屈了。」

    他似是無奈的歎了一聲,那大漢渾身已經是止不住的顫抖著,嘴唇抖動,回想著剛才那生不如此的痛苦,隔了半晌,才抖抖索索道:「說,我說。」

    旁邊的女子聽見他這句話倏然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最終,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縱然橫豎都是一死,每日被吸血啃骨的痛苦還是任何人都無法生受。

    「血靈蛇」的名頭他們如何能沒有聽說過,不過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這般折磨竟是會落到他們身上。

    江溯流衝著青霜抬手示意,青霜已經不聲不響的將那隻小金蛇又收入袖中,神色恭敬的退到了一邊。

    「是榮陽公主。」江溯流目光審視的落在兩人身上,說話的語氣十分篤定,瞧見那大漢一臉灰敗的看著他,已經極為緩慢的開口道:「標記在何處?」

    這天啟朝豢養死士的府邸不是一兩個,死士之所以為死士,在生死置之度外以後,身上更是有統一的標記來表明其所屬。

    只是這標記一般用某種特殊的方法嵌入皮膚,要想看到那法子卻也是得五花八門,青字輩眾隱衛是右邊肩胛處一輪銀色的彎月標誌,浸水方可顯露。

    「左肩。」那大漢一臉潰敗的說了一句,身後已經有侍衛利落的扒了他肩上的衣物,待聽見那人低聲說了句「火」才打了火折子湊到他肩上去,不到一會工夫,果真在那火光下顯露出一簇紅色的火焰紋飾。

    「帶出去。」江溯流沉聲了話,那兩人才被放了下來,兩個隱衛一路提著就往外面走去。

    再說剛才那看到這一幕的護衛一路腳步急促的到了主院,將這消息帶給了原本勝券在握的榮陽公主。

    「你說什麼?」榮陽公主臉色一變,一把拍了桌子站起身來,氣急敗壞道:「生擒回府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

    「回,回王妃。屬下看的千真萬確,應該是錯不了。」那護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語氣急切,他隨時注意著那幾人動向。偏偏這一個月時間,那世子妃都不曾出府。

    好不容易在今晨現他們二人帶著幾個下人和東西要回將軍府的樣子,他已經第一時間回稟了,只以為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是大功一件。如何能想到那些人這麼快就去而復返,還將那兩人給帶了回來。

    「王妃。這可怎麼辦?」眼見那侍衛一臉著急,這容嬤嬤一時間也是有點慌了神。那兩人分明是挑了又挑才選出的人手,只想著出其不意之下,那臭丫頭和大公子這次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順帶連肚子裡那個小東西也給解決了才好。

    可眼下竟是讓給生擒回府了。容嬤嬤心裡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預感。

    畢竟,這以前那些侍衛多次刺殺,可都是有去無回的,而每次之後,那邊也分明是沒有動靜的,如何這一次就堂而皇之的將人給帶回了府裡?

    「什麼怎麼辦?」榮陽公主愣了一下,極快的回過神來,正色道:「他擒了賊人回府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左右又不是咱們派的,他還能好端端的將這罪責就推到咱們頭上來?」

    容嬤嬤面色一愣,這才反應過來,那兩人可是太后一脈的死士,就算抓了去也不是那麼容易套出話來的。她這是因為太后和皇后的出了事,過度緊張了,一時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衝著下面跪著的侍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主僕兩人靜默了許久,榮陽公主才突然出聲道:「先差兩個人過去探探。」

    「奴婢曉得了。」這容嬤嬤語氣沉著的回了一句,已經有松鶴院的丫頭進了屋子,行禮道:「老王爺請王妃過去一趟。」

    「什麼事?」榮陽公主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那丫鬟已經速度極快的低下頭去,躲閃道:「奴婢不知。」

    滿院子的死人,她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腿腳打顫,走路都不利索。

    松鶴院。

    老王妃一時氣短被丫鬟扶了下去休息,老王爺面色震怒的立在院子裡,旁邊是臉色極為難看的平西王。

    江溯流面色淡然的立在邊上,看著侍衛們將最後兩個死人抬到了院中,才開口對著老王爺說道:「最近大抵也就這麼多,所幸孫兒命長,至今安在。這邊兩人孫兒已經親自審問過了,請祖父明鑒。」

    老王爺面色陰沉的看向了歪倒在地面上臉色慘敗的一男一女,怒火中燒道:「簡直是豈有此理。拿我這平西王府當什麼地方了?」

    「老頭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不知收斂倒是越變本加厲了。」老王爺又是滿臉怒氣的說了一句,院門外榮陽公主已經被容嬤嬤攙著進了院子。

    一眼看到院中撂滿了黑壓壓的死屍,兩人俱是面色一變,對視了一眼已經快步從那些人邊上走過去到了平西王身邊。

    榮陽公主看了江溯流一眼,已經面色嚴厲的開口道:「大公子這是幹什麼,弄這麼多死人將母親嚇出個好歹了可怎麼辦?」

    「這府裡之事,自然是要由祖父做主。」江溯流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老王爺已經是怒氣沖沖吼道:「收起你這張假仁假意的嘴臉來。你倒是給我好好說說,三番四次對溯流下毒手是何心思,當真是將我這老骨頭當成死人了不成?」

    「兒媳不敢。」榮陽公主看了盛怒中的老王爺一眼,已經衝著江溯流冷語道:「大公子不知從哪弄這麼些死人過來栽贓在我頭上,倒是不知是何居心?」

    「是不是栽贓。祖父自有論斷。」江溯流看她一眼,不與爭辯,反而是看向了一旁面帶怒氣的老王爺。

    老王爺看向了地上尚有氣息的一男一女,厲聲道:「你們的主子,可是眼前這一位?」

    那一男一女默默點了點頭,邊上的容嬤嬤已經是狠狠踹過去一腳:「不知好歹的東西,死到臨頭還敢隨意攀咬!」

    那大漢原本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此刻被她這般踢了一腳,竟是一點反擊之力也沒有。

    「混賬。這還輪不到你說話。」老王爺又是喝了一聲,一旁的青亭在自家主子的眼色之下已經同眾人一起拿了火折子,將地上屍體上那一塊火焰標記給顯露了出來,一模一樣的地方,一模一樣的圖案,眾人目光移到之處,面色已經是變了又變。

    「大公子未免過於故弄玄虛了,這不過是一模一樣的標記而已,頂多也就能說明是一夥人罷了。可這和兒媳有什麼關係,還請父親不要偏聽偏信才是。」榮陽公主鳳眸陰狠的看了一眼地上還能喘氣的兩人,心裡恨了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再抬眼看向老王爺,臉色已經是鄭重了很多,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不認賬就是。

    雖說母后被禁足在了壽康宮,可她還是這天啟的榮陽公主,雖說出嫁從夫,這平西王府老王爺和老王妃積威甚重,她一般也是好臉相待。可她就不相信,眼下她一口咬定非她所為,憑著這兩個將死之人,老王爺還真能處置了她?

    不過,顯然她還是有些忘乎所以了,老王爺看向她一臉不知悔改的樣子,已經朝著空氣喊了一句:「青冥。」

    「屬下在。」一道沉穩的聲音瞬間響起在眾人耳畔,青冥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了,作為這平西王府老王爺的隱衛之,他身形高大,面容剛毅,一身武藝雖說和江溯流有些差距,卻已經遠在其他眾人之上,算得上出神入化。

    老王爺看了他一眼,穩了穩緒,半晌重重歎了一聲,已經開口道:「將怡兒那邊的大寶二寶給我帶過來,還有靜流院子裡的幾個一起帶過來。」

    「屬下聽命。」青冥面色不變,頃刻之間已經消失在眾人眼前,榮陽公主連退了兩步,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

    她身邊的人手本來就同母后的人手是一脈,為了剷除這江溯流折損了不少上次遭到了太后斥責。可太后已經被圈禁了一個多月,那邊又懷了身孕,前幾日連竹園也不肯出,這一男一女一直待用,心急之下她自然是又派出幾十人去取那兩人性命,可恨依舊是毫無結果。

    眼下竟然大意的忘了靜流和怡兒身邊還是有人的,一時間看向老王爺惱怒的臉色心裡終於湧上些慌亂。

    本朝謀害夫家子嗣乃是大罪,她雖說貴為公主卻也不敢無所顧忌,肆意妄為。尤其,自個那位皇兄可是連母后都不放在眼裡了,又如何會為了自己和這老王爺過不去,他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榮陽公主轉眼看向一旁自她進了院子就不曾開口過的江崇,他面上帶著淡淡的冷意和厭煩看著自己,哪裡有一點夫妻誼,她一顆心倏然冰冷,衣袖裡的一隻手不由自主緊握起來,手心的痛意傳來,一時間覺得悲涼又可笑。

    「主子,人來了。」不大會工夫青冥就差人將一列隱衛帶了過來,肩背上一模一樣的火焰紋飾在火光下顯露無疑,老王爺面色冷然正要話,榮陽公主卻是聽見了身後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回頭間江靜流已經進了院子。

    鳳眸了閃過極快的不忍之色,她突然抬手狠狠甩了邊上容嬤嬤一個耳刮子,厲聲道:「枉我對你信賴有加,將所有人手交予你全權調遣,你就是這樣肆意而為,欺上瞞下的?」

    「王妃!」容嬤嬤被那一巴掌的力道直接扇的摔倒在地,不敢置信的喚了一聲,已經看見自己服侍了幾十年的公主再次厲聲開口道:「置我於不仁不義之境地,今天不辦你難消我心頭之恨。念你跟了我多年,你十三口家人我就不再多作追究。還不向父親請罪?」

    容嬤嬤愣愣的看著她,自然已經聽出了這話外之意,心裡是一陣冷如骨髓的寒意。

    她服侍公主幾十年,在她心裡,公主比自個的親閨女還要親,若是事無轉圜之地她願意一力扛下所有罪責。可這樣聲色俱厲,毫不留的公主當真是讓她一顆心冷了又冷,直到失去知覺。

    「祖父。」江靜流急步到了老王爺面前,已經第一時間開口附和道:「母親進府二十年,要是想謀害大哥有的是機會,怎麼會等到今天才動手,祖父可千萬要明鑒。不要冤枉了母親,容嬤嬤跟了母親幾十年,縱然一時犯傻殘害大哥,可眼下大哥平安無事,念及嬤嬤一片護主之心,祖父好歹手下容,留個全屍吧。」

    在她看來,這母親自然不能倒,容嬤嬤一個下人而已,為主分憂理所應當。可眼下既然已經做了棄子,自然還是一次性借祖父之手解決的好。母親心裡對她極為倚重,又並非毫無主僕之,若是今次不解決了,日後她留著也難保不對母親生出憤怨來,反而麻煩。

    老王爺臉色陰沉,對她們這漏洞百出的說辭顯然不信,江溯流冷臉看著這唱作俱佳一對母子,唇邊勾起冷冷的笑意,正要說話,卻聽見一直沉默的父親衝著下面的容嬤嬤沉聲開口道:「容嬤嬤,你可知罪?」

    「奴婢,奴婢知罪,請王爺責罰。」容嬤嬤慢慢跪直了身子,神色慘淡,顯然已經默認了兩人剛才的所有說辭。

    「既然如此。」平西王冷臉看著她,神色間俱是厭煩,已經朝著外面沉聲開口道:「來人,將這刁奴拉下去,亂棍打死。」

    「是。」院中有侍衛高聲應了,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左一右將容嬤嬤架出了院子。

    老王爺和江溯流俱是看著他,一時間默不作聲,榮陽公主也是同樣抬眼詫異的看了過去,卻是現那人冷冷的臉上除了不耐煩還是毫無其他緒,心裡竟是有些複雜難了。

    相處二十年,她已經為他孕育了一兒一女,可這人臉上最多的表除了厭煩還是厭煩,從頭到尾她從未看清楚他對自己的態度,剛才突然出聲,斬釘截鐵的就定了嬤嬤的罪,她以為,他是好歹念著夫妻之恩,保全自己。可眼下,看見他的表,卻是又糊塗了起來。

    院子裡眾人一時間俱是沉默,剛才一直躲在院外的江靜怡眼看著兩個侍衛將容嬤嬤從她眼前拖過,竟是突然有點悲從中來。緊咬著下唇定定的看著他們越走愈遠,她卻是突然抬腳追了上去,含著哭腔喊了一句,「嬤嬤。」

    前面幾人停了步子,容嬤嬤一臉死灰的回過頭來,卻是意外的現這素日對她並沒有多麼親熱的小姐一臉悲慼的站在一步開外,消瘦的一張臉頰上帶著些十分羞愧的苦澀,雙唇抖動,慢慢說了一句:「對不起,娘親他們···」

    「三小姐請回吧。」

    一個侍衛神色恭敬的說了一句,兩人已是拖著神色複雜的容嬤嬤繼續去了。

    這邊江靜怡愣愣看著,貝齒緊緊咬上下唇不出一點聲音。剛才她也是循著院子裡的聲音過來的,誰能想到倚在牆邊就聽見了母親和二哥那般狠絕的話,那可是從小看著她和二哥長大的嬤嬤啊,他們怎麼忍心說讓她死就讓她死呢?

    「縱然是嬤嬤欺上瞞下,你這主子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回院子靜思己過,以後這溯流兩口子再有個什麼事,我第一個拿你是問。」沉默半晌之後,老王爺抬眼看了一旁不再說話的平西王,衝著榮陽公主了話。

    江溯流面色沉靜的帶著青亭等人回了竹園,週身都泛著孤冷的寒意。千算萬算,甚至將那些前兩次那些屍體都想法子留到了現在,他竟是漏算了自己父親的那一點惻隱之心。

    娘親紅顏早逝,和父親成婚不過幾年,縱然當時京城有伉儷深的佳話又如何?

    據說當年的榮陽公主囂張跋扈,死纏爛打的纏著先皇要下嫁做繼室,一晃眼,她已經入主王府二十年,父親的心思,竟突然讓他也是有點無法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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