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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進失滄江 青客謀逆 文 / 公子蕭弟

    劉進深吸了口氣,笑道:「你不也傻麼?」梁妹妹一怔,如珠串的淚水頓止,心歎:「對啊,我不也很傻麼,可是不傻又能怎樣?」事已至此,思來無益,不免又是黯然神傷。昂首再瞧了那劉進一眼,苦笑道:「進哥哥,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呀,進哥哥,你的手……」

    噫,不知是那梁妹妹眼力好,還是傷心過度,此時方察覺劉進那腕手衣袖上,染滿了鮮血,故出聲驚呼。眼前一刺眼,藉著晨光,只見那青袖上鮮紅片片,如國人的墨寶牡丹,朵朵嬌艷欲出,瞧來既羨人又怖人。

    梁妹妹經不起這般的血腥場面,上次哥哥受傷,已讓她憔悴一場,現又見得進哥哥掌上鮮血,兀留不停,心中傷心以極,不知如何是好,亂如麻,只是不停的哭泣:「怎麼辦……怎麼辦……進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你放手吧,讓我摔下去,這樣你就可以用輕功躍上去了。」

    輕功,躍,對啊,他怎麼沒想到,梁妹妹的話無疑讓劉進,心生一線希望,當下咬緊牙關,即將全身的內力運集與左臂,作最後的衝擊。然而右手鬆懈了真氣,以他的臂力,根本無法支撐兩個人的重量,內力流失的那一瞬間,手心又沉痛了少許。

    沒法子,他惟有苦撐到底,時間在一點一滴過去,抓緊尖石的右手漸感麻痺,越來越不聽使喚,但偏偏一直在運轉內力集於左手,完全分不出絲毫去顧及其他。嚓的一聲,手指從尖石上又下滑一分,身子倏動,唬得那梁妹妹失聲尖叫不已。

    劉進見了心疼,又忍不住深情的瞧了她一眼,只見梁妹妹嬌美的臉頰,此刻印滿的是蒼白無策與惶急,突然將心一橫,左足一點崖壁,身子倏爾上升半尺,將蘊滿內力的左手,連同梁妹妹的身子向上疾甩,化股巧勁,如風逝去。

    梁妹妹驚魂稍定,又聽耳畔生風,霎時似騰雲駕霧般,身子向上飛走,不久,又聞砰的一聲,身心俱痛,原來自己已經到了崖上,四顧身旁,不見了進哥哥,登時大驚,顧不得疼痛,蹣跚爬至崖邊。

    探頭望去,只見一道青影宛似飛鳥般,直墜下去,那點子越來越小,直至不見。心頭大痛,頓足嗷哭道:「進哥哥,你……你怎能這樣。」哭惱了片刻,以袖擦乾淚眼,踉踉蹌蹌爬起,撒腿便跑。沒得幾步,砰的又是一響,不知鞋尖踢著了哪顆石子,貼地便倒,下巴吃痛,顧不上檢查,又踉踉蹌蹌,狼狼狽狽爬了起來,微一頓足,尋路下去。

    過了半天,好不容易從崖上下到江邊,但見江水依舊奔騰急湃,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尋了片響,不見進哥哥足跡,心中又一陣難過,傷心欲泣,突然眼角瞥處,見數十丈外一塊岩石上坐得有人。

    只是這人始終一動不動,身上又穿著青袍。登時心中大喜,暗道:「會不會是進哥哥,進哥哥穿的也是青衫?一定是,老天爺不會那麼不長眼的。進哥哥心地善良,好心的人總會有好報。」

    滿心歡喜跑過去,待到近前,方看清,見這青袍人是個老者,長鬚垂胸,面目漆黑,一雙眼睜大大的,望著江心,一霎也不霎,頓時所有的希望化為飛灰,心一直涼,一直沉。過了一會,又歎息一聲,不覺回頭,邁著沉重的步子遠去。

    忽聽一個聲音說道:「你很喜歡你哥哥?」

    梁妹妹大吃一驚,急忙回頭,又跑到那青袍人面前,問道:「你說什麼?」那聲音道:「我說什麼?」她眼睛一直盯著那青袍人,聲音入耳之際,不見他嘴唇嗡動說話,霎時心下害怕,顫道:「是你跟我說話麼?」

    那聲音道:「沒人跟你說話?」梁妹妹又是一驚,「沒人」在她的潛意識裡便是鬼怪了,當下扭頭四顧,不見四下有何人影,這一嚇當真非同小可,不禁又後退數步,腦子閃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快閃,有多遠就逃多遠。」

    隨著心念驅使,撒腿狂奔,使出生平吃奶的力氣,拚命瞎逃。跑了一陣,只累得雙腳酸軟,回頭細觀,不見一人,想必那個鬼,已經離得她好遠好遠了。實在累得不行,就近一塊礁石靠一下,歇息一會再走,剛剛喘息稍定,才眨一下眼間,見三丈外又坐著一個青袍人,這次那人回頭瞥了她一下,只見那人難看之極的臉上,微微抽搐一動,恐怖已極,霎時嚇得她心膽俱寒,慌得兩隻腳不聽使喚,疾忙擇路而逃。

    江邊亂石叢生,嶙峋刺腳,本就不甚去處,惶急中揀了一跳,拖行不快。不知不覺行到午時,翻了幾個山頭,遠遠望見一座黑壓壓的大樹林,梁妹妹哭喊道:「這是哪啊?」

    忽然一個聲音說道:「這是萬劫谷。」梁妹妹這一驚,非同尋常,險些魂飛天外,轉身瞧清了那人,又是一震,腳下酸軟,欲跑。倏爾間,眼前人影一動,那人已閃身到面前,不知打哪弄來兩根細細的黑鐵杖,右手那根橫在當空,阻了梁妹妹去處,左手一根以仗支地。模樣甚是滑稽,儘管那梁妹妹身在險地,瞧了這麼一出,也忍不了大聲放笑。

    那聲音又道:「妙極,妙極。」梁妹妹一聽,笑容暫歇,訝道:「妙什麼極?」那聲音道:「我有法子,讓你哥哥變成你丈夫,你肯不肯幹?」梁妹妹顫聲道:「是……是你在跟我講話,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聲音道:「我是人。」梁妹妹不信,搖頭道:「不,不,你若是人,說話嘴巴怎麼不動?」那聲音道:「我是活死人,嘴唇動不來的,聲音從肚子裡發出來。」

    梁妹妹心下詫異,世上居然有人可以不動嘴巴,還能說話,實在有趣得很,片刻之前還是滿心悚懼,此刻後怕已消,不禁說道:「用肚子也會說話,那可當真奇了。」

    青袍客道:「你伸手摸摸我的肚皮,就知道了。」梁妹妹伸手按在他的肚上。那青袍客道:「我肚子在震動,你覺到了麼?」梁妹妹掌心之中,果然覺到他肚子隨著聲音而波動起伏,笑道:「哈哈,真是古怪。」

    笑了一陣,片響後又黯然傷心,青袍客知她心思,道:「我有法子,能叫你哥哥變成你的丈夫,你要不要?」梁妹妹叫道:「這是不可能的,你別說了,今生能做他的妹妹,我已經很知足了,不求什麼天長地久,海枯石爛,只要他能記得我便好。」轉身便走。

    青袍客眼見大功將成,豈容有絲毫閃失,既然軟的不行,便來硬的又何妨?肚子聲音叫道:「你看,誰來了?」梁妹妹不疑有他,聞聲扭回頭去看,忽然脖子一酸痛,又砰的一聲,自己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當下悠悠醒轉,梁妹妹只感自己,身躺在一張超級乾硬的石床上,一睜眼間,看見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和一張俊美的臉在向她微笑,立馬吃了一驚,急忙掙扎起來。

    那人不妨她忽然醒卻,又忽然起身,想要閃避已來不及,登覺頜下一痛,已給她的額頭撞上了,「哎唷」一聲,急急後退。

    梁妹妹也不禁嬌呼不已,揉了揉額角疼處,氣道:「段公子,你幹甚麼,弄得人家好疼啊?」那人復又走上前去,雙手摀住下巴,喜道:「梁妹妹,你醒啦?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好久,我擔心死了,幸好你沒事,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語音中充滿著驚喜與擔憂,竟然是段譽。

    梁妹妹從床上下來,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見是一間石屋,內裡有床有桌,向段譽問道:「段公子,這是什麼地方?」段譽見佳人問,不好失禮,急將捂著的雙手放下,說道:「聽南海鱷神講,這所在好像是萬劫谷。」

    「萬劫谷?」梁妹妹驚叫道,霎時想起,那個怪人也說過那裡是萬劫谷,就算是這樣,那她又是如何進來的呢?又突然想到,怪人叫她看什麼東西,然後……然後……自己就在這裡咯。在心裡惱怒一聲:「遇上他,真是晦氣?」

    段譽聽佳人尖叫了一聲,不見說話,心中納悶,陪著小心道:「梁妹妹,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梁妹妹「啊」了一聲,拉回神思,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於是將那青袍客的事簡略一說,段譽聽說這人嘴唇不會動,卻會腹中說話,不禁大感有趣,不住追問詳情,嘖嘖稱異。

    梁妹妹道:「段公子,你又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段譽笑道:「你哥哥的徒兒抓我來的……」梁妹妹奇道:「我哥哥的徒兒……」隨即記起在鎮南府裡,哥哥戲耍的那個怪人,不禁失笑。梁妹妹笑道:「嗯,哥哥不是說過你也是那人的師叔麼?你怎麼不叫那人放了你?」

    段譽道:「我說過何止一次,架子也擺得著實不小,但他說只有我拜他為師,方能放我。」梁妹妹道:「那你怎麼不拜?」段譽道:「我如何能拜,倘若拜了,不就得叫梁兄師公了麼……」心道:「我不也得叫你師姑奶奶,這樣我們的距離又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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