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六脈神劍經 文 / 公子蕭弟
諸僧在室內談論的多則是大輪明王鳩摩智,來天龍寺借經之事,以及言中之意,是要暗合六人之力,修習「六脈神劍經」,一說到六脈神劍,那梁蕭便來了精神,當下眼睛放亮,集中耳目探聽。藏身瓦頂,始終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驚動下方之人,後果不妙,當即又將呼吸調得忒微忒弱。
少頃,只見本因方丈從本觀的蒲團後面取出一個卷軸,本參接過,懸在壁上,卷軸舒開,帛面年深日久,已成焦黃之色,帛上繪著個**男子的圖形,身上註明穴位,以紅線黑線繪著六脈的運走徑道。梁蕭內力雖然深厚,但這『六脈神劍經』以一陽指指力為根基,他於一陽指一竅不通,自是難以瞧明,不過捲上穴道與北冥神功的運氣路線,倒有些大同小異,心想:「不會一陽指沒關係,我且先將經圖牢記於心,待將來有機緣,再行修煉不遲。」念轉至此,當即便做,幸好他從小就過目不忘,此時記下經譜,並非甚難事。
過了片刻,又聽本因說道:「本塵師弟,這六脈之中,你便專攻『手少陽三焦經脈』,真氣自丹田而至肩臂諸穴,同清冷淵而到肘彎中的天井,更下而至四瀆、三陽絡、會宗、外關、陽池、中渚、注液門,凝聚真氣,自無名指的『關沖』穴中射出。」
梁蕭心道:「這老和尚說的一點不差,我不妨也試試,是否真有機緣。」當即依言連起真氣,無名指點處,怪哉,但聽得下方嗤嗤聲響,保定帝的無名指動動,真氣自『關沖』穴中洶湧並發,而他比劃了半天,一絲聲息也無,只感體內真氣亂竄不息,疾運本門心法調氣,才能克制散亂的真氣,又想:「看來我並無這樣的福緣,劍經終究是屬於段氏的。」
過了片會,轉念又想:「貪多不好,也許這便是天意。鳩摩智武功厲害吧?他貪婪練多,結果如何?若不是段譽無意間吸光了他內力,他不被真氣反噬而死才怪。還有那慕容世家,號稱什麼『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名頭夠響亮了吧?一聽便知,他家武學淵博之極,後人慕容復旁學武多,還不是虛有其表,浪得虛名則耳。由此可鑒,功不在於博,而在於精。說不定這是老天恩賜,免了我一場浩劫呢?」言念於此,心不覺得失落,反而暗暗慶幸輕鬆。
見本因又取出六幅圖形,懸於四壁,少商劍的圖形則懸在枯榮大師面前。每幅圖上都是縱橫交叉的直線、圓圈和弧形。六人專注自己所練一劍的劍氣圖,伸出手指在空中虛點虛劃。梁蕭在瓦房上伏趴良久,甚感無趣,見段譽專注於懸在枯榮大師面前壁上的那張經脈穴道圖,心雖已想通,猶感好奇,不覺望去,只看了一會,便知這是「手太陰肺經」的穴道圖,線路曲折盤旋交復,倒是一看即明,若是照著上面運氣習練,真氣又感亂走煩悶。多看幾眼,便忍不住依線路而行,當即別頭不敢再看。
過不多時,便「啊喲,啊喲」的叫了起來,梁蕭心知是段譽那笨蛋,將氣一股腦納入了膻中穴所致,當下莫瞧。少時間,又不聽得他叫喚了,梁蕭心道:「段譽也練過北冥神功,何以他練六脈神劍就容易得多,然而自己練,偏偏內息就會亂竄呢,這是何故?是否當真與段氏內功心法有關?」念此,倔氣湧動,實是不甘,側耳細聽保定帝所受段譽內功法門,一一記下。
良久,見得那段譽紅光滿面,喜上眉梢,知他經伯父指點,已窺得上乘內功的法要,全數將內息納入正軌,內力之強,恐怕自己也比他不上,幸好他全然不會使用,不知該為他感到慶幸,還是沮喪?不論怎樣都好,他一直當段譽是朋友,將來如何,且不管他。梁蕭心存雜念,不覺東方既白,偶爾聽得幾聲雞啼報曉,回神下探,見段譽站起身來活動一下肢體,循他目光瞧去,見他向保定帝那張經脈圖望望,又向少陽劍的劍法圖解瞧瞧。
梁蕭心念一轉,用保定帝授段譽的心法,外加自己的內力,按照圖上所示的線路,再練試試,若當真無緣,就此作罷,離了大理,笑傲江湖去也。即屏息雜念,意守丹田,按圖上紅線所走,突覺一股真氣從丹田中湧出,衝至肩臂,順著紅線直至無名指的關衝穴,這會內息並不頻亂,反而越行越是舒暢,料是段氏內力心法管用,霎時欣喜若狂,險些叫出聲來,茫然間將嘴緊緊咬上,心道:「這樣偷學人家絕技總歸不好……喲……」心念意亂,漸感無名指的指端腫脹難受,險些內力沖指而去,倘若驚動了人,那可糟糕,即收回亂想,將氣送了回去,納歸丹田。心道:「按原先所想,先將經圖全部記下,日後閒暇,再行習練,那也不晚。」
當即將六張圖形上所繪的各處穴道,從頭一一瞧過,勞心記下,生怕自己記得不全,又多瞧了幾遍,方始心安。便在此時,鼻端忽然聞到一陣柔和的檀香,跟著一聲若有若無的梵唱遠遠飄來。梁蕭心道:「這禿驢來得好快。」過了好一會,才聽得十來人的腳步聲,自牟尼堂所在而來,剛剛登堂入室,那鳩摩智便賣弄了一手佛法,梁蕭暗笑道:「想不到這禿驢比我還能顯擺,呵呵,這下有好戲瞧了。」念罷,即又屏住呼吸,細心傾聽。
片會,只見那鳩摩智在西首蒲團上坐下,他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梁蕭若不是知道他底細,見了這樣一尊莊嚴寶相,一定當他是有德有道的高僧,進而心生幾分欽仰親近之心,這會嘛,卻然心底偷偷冷笑。
下方諸人言論的還是,鳩摩智借經一事,眼看鳩摩智花言巧語,又顯擺了幾手武功。本因、本觀、本相、本參四僧經不住誘惑,略流露出心動的神色,讓梁蕭對鳩摩智的鄙夷又深幾分,暗罵:「這和尚好虛偽,假話連篇,看我如何整你?」
過了好半響,耳聽本因方丈言語間,示意送客。不想鳩摩智不但不起身,反而言語威脅,實在可惡,梁蕭心道:「少林七十二絕技是麼?小爺將水攪渾,看你戲如何唱下去,嘿嘿……」心頭念動,微微邪笑,取出一塊方巾,將臉束緊,暴喝一聲:「胡吹大氣!」腳下一重,在瓦片上踩出個大窟窿,鑽了下去。
諸僧猶在談論國情,大有一言不合,猶會動武之勢,鳩摩智正意發難,猛聽得頭頂一聲怒喝,所有人皆是一驚,訝異中,忽聽得轟的一聲踏響,頭頂瓦片碎斷,唰唰擲落,諸人狼狽躲避,慌亂中,但見一個白衣少年蒙著面,似神仙般從天而降。倏爾間,立在諸人中間,此時那碎片也似乎停止了波動,不再震落,經過一陣灰塵煙消之後,眼前局面霎時清明。
本因等暗暗心驚,不知此人是誰?又是何時棲身於瓦頂之上,天龍寺六僧修習六脈神劍經之時,不知是否已經被他全數瞧明,若是這樣,難保機密不外洩,是友還好說,倘或是敵,可就麻煩了。
梁蕭立定身子,眸中精光一掃諸人,見驚的驚,喜的喜,慌的慌,怒的怒……表情陳雜,無意瞥了鳩摩智一眼,見他神態依舊,微笑慈祥,似乎這個天外來客,於他眼中根本不值一哂,梁蕭也微笑回敬他。突然間,身形忽動,快若閃電,欺到那碎木箱前,他下來之時,已然瞧清了經書所在位置,審明敵勢之後,冷不防突出奇招,意在快、狠、準、取得經書,好教鳩摩智希望落空。
心中微微得意,歎服自己聰明,計劃成功,不想,手才碰及經書,突感身側一股大力襲來。那力後勁綿綿不絕,委實不小,斜眼睨處,見是那和尚鳩摩智出手,心下一震,念叨:「好禿驢,內力果真非凡。」不及揀斂書冊,當即施一招「游龍翻身」側避,堪堪斜身立定,眼光所及,只見室內些些佛帷受大力所激,紛紛搖幌鼓蕩不已。
鳩摩智一招偷襲不成,心中也是微微訝異,尋思:「此人是誰?幹麼一來便偷我經書?難道是天龍寺的賊……」他念想的是「賊禿驢。」瞧他裝扮又不似,是以消了這念頭。當即微微一笑,道:「閣下何人?身手不錯嘛?」
梁蕭鼻中哼的一聲,淡淡道:「廢話少說?身手是好是壞,打了便知,用不著你讚譽?」不給他絲毫貧嘴機會,呼呼呼,三掌連揮,盡拍那和尚身上三處大穴,迫得他急忙應招化解。轉迅間,二人已對了十招,兀是不分高下,枯榮等俱是此道中人,於武學一道,集數十載光景,研究極透。先前見大輪明王賣弄了三招,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已知此人功力奇高,不曾想,竟從哪裡冒出來個白衣少年,武功亦是不弱,居然可以和大輪明王鬥個旗鼓相當,委實驚駭不已。諸僧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又互視幾眼,均看不出其中端倪。
惟有段譽躲在枯榮大師身後,側身瞧清了白衣人裝扮,心中摸索一陣,已然明瞭,見二人鬥得正急,臉上微笑不語,心道:「這個和尚忒無禮,竟敢威脅我大理段氏,強搶豪奪天龍寺鎮寺之寶『六脈神劍經』,教蕭哥教訓他一頓也是好的,我且先不叫破蕭哥身份,讓他盡情戲耍。」轉念又想:「蕭哥何以這副打扮出現在天龍寺呢?他到底想幹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