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三章 大哥等我 一起喝酒 文 / 公子蕭弟
梁蕭嘿嘿冷笑,說道:「漢人又怎樣,契丹人又怎樣?孰好孰壞,誰又能分得清,只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誰又願意一生下來便做惡人的,哪個不是戰火所害,為生活所迫,無可奈何而為之。宋遼征戰百十年,最後苦的還不是黎明百姓。善惡正邪,原本只存於人的一念之間,佛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小老百姓只不過是統治階級慾念下的犧牲品罷了。」
「身世根本無從選擇,人可以選擇的是,日後可以走的路,是好是壞,要看他先跨的是哪一步?帶頭大哥和汪幫主覺得內疚,造就了一個『北喬峰』,如今你們卻因他的身世,而毀了一個英雄。可笑啊可笑,丐幫在喬幫主的帶領之下,日漸興旺,領袖武林,將指日可待。可惜你們因為猜疑,要除之後快,可憐丐幫從此以後,混作一盤散沙,惜矣!」
徐長老喝道:「小子,休要危言聳聽。」梁蕭道:「小爺是否危言,日後便知分曉,來日方長呢?徐長老不信,我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叫喬峰道:「大哥,走,我們去喝酒?」徐長老又高聲叫道:「你們不能走!」梁蕭驀然止步回頭,像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臉上似笑非笑冷視著他,半響才道:「徐長老,路是你家開的麼?小爺想甚麼時候走,便甚麼時候走,你若再道半個不字,當心我一把火將你家全燒了。」
眾人聞說,無不動容,均想:「此人小小年紀,憑地猖獗歹毒。」
梁蕭朗聲道:「各位更有什麼話說?」他眼光從馬夫人看到徐長老,看到白世鏡,看到傳功長老,一個個望將過去。眾人均默然無語。
梁蕭等了一會,見無人作聲,向喬峰道:「大哥,如此情況下,你這幫主還做不做?」喬峰歎息一聲,說道:「自然不做。」片會朗聲望眾道:「喬某身世來歷,慚愧得緊,我自己未能確知。但既有這許多前輩指證,亦有我賢弟說詞,喬某須當盡力查明真相。這丐幫幫主的職份,自當退位讓賢。」說著伸手到右褲腳外側的一隻長袋之中,抽了一條晶瑩碧綠的竹仗出來,正是丐幫幫主的信和的打狗棒,雙手持了,高高舉起,說道:「此棒承汪幫主相授,喬某執掌丐幫,雖無建樹,差幸亦無大過。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賢願意肩負此職,請來領受此棒。」這時群丐見他手持竹仗,氣概軒昂的當眾站立,有誰敢出來承受此棒?梁蕭瞧群丐人數雖多,竟無一人敢上前,看了不免暗暗好笑,心道:「甚麼天下第一大幫,全是狗屁。」
喬峰連問三聲,丐幫中始終無人答話,正待他將打狗棒交於徐長老之時,那宋長老又出來攪合,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大有分派抗庭之勢,梁蕭聽了心煩,本想出言打發,好與大哥一同去喝酒,誰知話尚未出口,那喬峰已然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眾位好兄弟,咱們再見了。喬某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決不傷一條漢人的性命,若違此誓,有如此刀。」說著伸出左手,凌空向單正一抓。
梁蕭急道:「大哥,不可輕易立誓?」但為時已晚,只見喬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單正那柄刀背上彈去,噹的一聲響,那單刀斷成兩截,刀頭飛開數尺,耳聽他向單正說道:「得罪!」勢下刀柄,揚長去了。
眾人群相愕然之際,跟著便有人大呼起來:「幫主別走!」「丐幫全仗你主持大局!」「幫主快回來!」
梁蕭疾跑急叫:「大哥,等我,一起喝酒。」忽聽得呼的一聲響,半空中一根竹棒擲了下來,正是喬峰反手將打狗棒飛送而至。梁蕭斜身避過,但聽嚓的一聲,那棒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他得此一阻,已不見了喬峰身影,但聽風中送來陣陣清朗之聲:「賢弟,大哥心裡好煩,先去散散心,待我好了,再與兄弟痛飲。」
朝陽初升,一縷縷金光從杏子樹枝葉間透進來,照著「打狗棒」,發出碧油的光澤。喬峰最後的那番話逐漸在梁蕭腦海縈繞,害他呆立當場,只想事兒。片刻,只聽得徐長老朗聲道:「如何為馬副幫主報仇雪恨,咱們自當從長計議。只是如今兇手便在眼前,咱們須得合力將他擒住了,才能詳加盤問……」
梁蕭冷聲打斷:「還問甚麼,正主兒就在那裡。」意思很明確,指的自然是馬夫人。
馬夫人笑道:「你到底是誰?幹麼三番兩次害我?」梁蕭嘖嘖連聲道:「真是個健忘的女人,有了新歡便忘了舊愛。唉,悲哀啊,爺爺也懶得跟你扯,我走還不成。」轉身便走。
徐長老喝道:「小子休走,命留下?」即叫:「大伙結大狗陣。」唰唰又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縱出幾十條人來,團團將梁蕭圈圍起來。
梁蕭身立陣中,公然不懼,雙手背負著,意態閒逸,對佈陣這些人,恍若不見,一會嬉笑道:「徐長老,你死到臨頭了,猶在顯擺。」那長老氣極,怒喝:「拿下此人,無論死活。」喝聲未畢,忽聽得西北角上一個人陰惻惻的道:「丐幫丐人約在惠山見面,毀約不至,原來都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嘿嘿嘿,可笑啊可笑。」這聲音尖銳刺耳,咬字不準,又似大舌頭,又似鼻子塞,聽來極不舒服。
大義分舵蔣舵主和大勇分舵方舵主同聲「啊喲」,說道:「徐長老,咱們誤了約會,對頭尋上門來啦!」徐長老連問:「是什麼約會?對頭是誰?」他久不與聞江湖與本幫事務,一切全不知情。
梁蕭冷笑,道:「是送你們上鬼門關的,可惜你們將大哥趕走了,丐幫今天恐怕毀於一旦咯。哈哈,呵呵呵,痛快。」徐長老老臉醬紫,高喝:「你小子閉嘴。」梁蕭笑聲不絕,氣貫丹田,怒吼一聲:「赫連鐵樹,你個龜孫子,還不快快給爺爺滾出來。」他語音一出,高昂遼邁,響徹林中,一片匯成一片,震魂攝骨。
眾人聽了,無不駭然,均想:「此人小小年紀,不想內力竟是如此渾厚。」
猛聽得遠處號角嗚嗚吹起,跟著隱隱聽得大群馬蹄聲自數里外傳來。可能是梁蕭的語言侮辱的那位大將軍,隊伍來得極快,這時馬蹄聲已近,陡然間號角急響三下,八騎馬分成兩行,衝進林來。八匹馬上的乘者都手執長矛,矛頭上縛著一面小旗。矛頭閃閃發光,依稀可看到左首四面小旗上都繡著「西夏」兩個白字,右首西面繡著「赫連」兩個白字,旗上另有西夏文字。跟著又是八騎馬分成兩行,奔馳入林。馬上乘者四人吹號,四人擊鼓。
梁蕭瞧瞧那八人,又看看丐幫諸老,見幾位長老臉色難看之極,心生好笑,暗罵:「活該,誰叫你們趕跑了喬大哥。」念轉間,聽他們雙方為了一根棒子,互相鬥嘴較量。梁蕭聽著,委實甚煩,尋思:「我還是走了罷,追大哥喝酒去。」又想:「這裡沒有段譽,萬一因我的介入而令丐幫從此除名,那可不妙。但『悲酥清風』我又避不了。」想著不甚其煩,突然間一挺胸,念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轉眼望去,只見那大鼻漢子神情古怪,似乎在思索甚麼?猛聽得他身後一人粗聲粗氣的道:「打貓也好,降蛇也好,來來來,誰來跟我先打上一架?」說著從人叢中擠了出來,雙手叉腰的一站。梁蕭心道:「是他,那解藥可不可以從此人身上著落呢?」
群丐見這人相貌醜陋,神態兇惡,忽聽梁蕭大聲道:「喂,小徒弟,你見了師父怎麼不磕頭?」原來那醜陋漢子正是南海鱷神岳老三。
他一見梁蕭,大吃一驚,神色登時尷尬之極,說道:「你……你……」梁蕭道:「小徒弟,你老大呢?他怎麼沒來,是不是又幹甚麼壞事去了?你過來,為師有話問你?」南海鱷神大吼一聲,只震得四邊杏樹的樹葉瑟瑟亂響,罵道:「王八蛋,狗雜種!」
梁蕭道:「你罵誰是王八蛋、狗雜種?」南海鱷神凶悍絕倫,但對自己說過的話,無論如何不肯食言,他曾拜梁蕭為師,倒不抵賴,便道:「我喜歡罵人,你管得著麼?我又不是罵你。」梁蕭道:「嗯,你見了師父,怎地不磕頭請安?那還成規矩麼?」南海鱷神忍氣上前,跪下去磕了個頭,說道:「師父,你老人家好!」他越想越氣,猛地躍起,發足便奔,口中連聲怒嘯。
梁蕭急叫:「喂,我話尚未問完,別走。」當即左腳一斜,右腳一拐,正是「凌波微步」的步法,衝出陣中去追及,突然西夏國眾武士中突有一人縱躍而出,恰巧阻了梁蕭去路,梁蕭一瞥眼間,見是雲中鶴,微怒:「雲老四,滾開。」雲中鶴叫道:「老子又不是你徒弟,憑什麼叫我滾開?」梁蕭聽了,不怒反笑,說道:「幾天不見,你嘴皮子見長啊?看看你的武功有沒有你嘴巴厲害?」
雲中鶴道:「來就來,老子還怕你不成?」梁蕭笑道:「這麼快便忘了傷痛,真是難為你了。」臉色一板,又道:「這次爺爺可不手下留情了。」雲中鶴聽出他話語中極是冷峻,未打心下先是一怯,顫聲道:「我……我不跟你打?」梁蕭喝道:「由不得你選,吃老子一劍。」眾人聞說,皆是納罕,均想:「這小子手上哪來的劍,胡吹大……」「氣」字尚未思到,便聽「啊唷」的一聲慘叫,只見那漢子從半空中摔將下來,砰的一聲,砰了滿鼻沙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