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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一心為兄休言愛 文 / 公子蕭弟

    薛慕華聞說,渾身俱顫,慌得他腳軟筋麻,砰然下跪,叫道:「小師叔,只怪慕華無能,思不到良策救治你,請你恕罪。我一定窮我所能,盡我之力,研製出救命之方。可……可師父那你也得救他一救啊?」梁蕭道:「你先起來。」伸手去扶他。薛慕華搖頭道:「不,師叔若是不答應,慕華寧願長跪不起。」梁蕭急道:「你這何必呢?」

    這時,院內忽聞撕的一聲輕響,梁蕭耳力甚佳,自然聽到,喝聲:「是誰!」急回頭看,呀,只見假山旁一株花樹之下,一個少女倚樹而立,身穿潔白衫子,腮邊帶著淚珠,正是梁雪。但見她儀容嬌悴,那雙唇嬌顫顫的,欲言又止,突然哇的一聲,轉頭掩面就跑,梁蕭急叫:「雪兒,你回來,哥跟你解釋。」這梁蕭越是叫喊,她跑得越快,當下狠狠一跺腳,回頭咬牙切齒道:「都是你啦!」罵了這一句,拔腿奔去。

    撞過方才妹子停歇的所在,見一株樹枝掛著一片碎布,顏色潔白無瑕,梁蕭識得是妹妹身上衣衫顏色,怔了一怔,心想:「難道我方才聽到的細微聲響,是雪兒衣服劃破的聲音?」無心生念,順手將其取下,揣於懷裡,追她而去。

    轉過幾道彎,覓過幾處廊,終尋她不見。行至一座假山前,沉吟片刻,然後又輕輕自語:「怪了,以她的腳程,實不該這般快哉,何以轉瞬之息,便不見了蹤跡,難不成躲了起來?」正自懊惱歎息之際,忽聞得一石後,有人輕輕抽泣,梁蕭心道:「這當兒了,有誰在此發嗔呢?」本欲不理,終耐不了好奇,挨身上前。

    但聽那哭聲越響越急,到最後氾濫了黃河決堤,梁蕭心生不忍,想出去探個究竟,左腳方踏得一步,便即止住,耳聽得一個男子輕輕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是誰欺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扁他。」這聲音一觸梁蕭耳根,登時生震,心跳加速:「居然是進弟,那女的又是誰?」當下不敢發出絲毫聲息,生怕劉進察覺。

    過了良久,才聽那女子幽幽的道:「跟你講了又如何,你能幫得了我麼?」這一句入耳,梁蕭猛的虎口一震,心似被千斤墜狠狠重擊了一般,隱隱生痛,心叫:「是妹妹啊,難怪我怎找她也不著,是藏了這裡。」

    這二人是劉進和梁雪不假,飯間梁雪見哥哥離席,就悄悄的跟在身後。劉進瞧了,也效仿,緊隨其後,幾人互不知覺。直到梁雪和劉進聽到了梁蕭與薛慕華的談話,梁雪一時之間承受不住,弄出聲響勾破了衣角,被梁蕭發現,就匆匆而逃。那劉進一路跟著,見她哭得傷心,這才現身勸慰。

    劉進心道:「是啊,我又能如何?蕭哥一直待我有若親弟,如今他蒙難,我卻無計可施,這還怎配與他稱兄弟,一個梁妹妹已教我心扉大亂。」思不了,惟有硬著頭皮應道:「梁妹妹,你只管放了心去,但教我劉進有一口氣在,絕不讓人欺凌你。」

    梁雪聞說,輕輕抬頭,瞧了他一眼,止不住眼中滴淚道:「進哥哥,你對我真好。雪兒……雪兒不知怎生報答,但這事棘手的很,不是你人力所及的,連薛先生都束手無策,恐怕……恐怕真是好不了了。」劉進心道:「原來你擔心的是蕭哥,唉,劉進啊劉進,你怎地憑地傻,她哪回不是為了蕭哥而愁眉苦臉。」念此,臉上微微苦笑,道:「你也別自亂陣腳,說不定蕭哥還有救呢。天下名醫眾多,我就不信,全都是虛名之輩。」

    梁雪驚道:「你……你都知道啦?」那劉進心中一酸,緩緩點頭。梁雪沉吟半響,又滴淚道:「進哥哥,莫說名醫之輩不少,僅薛先生一個,亦是大大的人才,連他都說哥哥無藥可醫,那真的是無藥可醫了。」頓了一頓,又道:「若要救得哥哥,只須請個人來。」

    劉進道:「要去請誰麼?」梁雪道:「你我明早兒勸哥哥回家中一趟,見了外婆,興許她會有法兒救治哥哥,她是逍遙派中人,天文地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小便教哥哥武學,也算得哥哥的師父。你想啊,她是薛先生的師叔祖,醫道自然比他高明得多,她老人家若肯出手,定能將哥哥治活。好在汴梁離此地不遠,行個幾天路程即到,但是……」

    劉進急問:「但是怎樣?」梁雪眉心一擰,瞇眼道:「但是我不知該如何才能說服哥哥回家,爹媽幾次三番找著了他,迫他回去,可他總有法兒脫身。我心裡明白,哥哥是不願回去的,可是他不回,那命就……真的讓我好生為難?」劉進尋思:「是該想個法兒勸他回去。」

    這二人的一言一語全入了梁蕭法耳,當梁雪談到李滄海之時,梁蕭臉上明顯綻出笑容,但細心一想,她能不能救自己,也未始可知。萬一不能,這一來一回的行程可不耽擱了他不少時間,如此一來,倒教他心下不安了。世上之事,瞬息萬變,難保在他回家這段時間,喬峰的悲劇不會上演了,人固有一死,但能為朋友謀得幸福,也不枉在此走上一遭了。

    轉念又想,如今妹妹有進弟照顧,這他也比較放心了。當下深吸了口氣,將心一橫,離了現場。回歸房中,大筆一揮,寫了封書信,略作收拾,便即離去。

    路過一間廂房,偶聽得陣陣歎息,心生好奇,隱身至窗前,那窗本是虛掩著,借此縫隙往裡顧看,呀,只見梳妝台旁一面銅鏡之左,一個少女倚凳而坐,身穿淡紅衫子,木梳輕輕捋著髮絲,嘴角邊帶著微笑,呆呆出神,正是阿朱。

    梁蕭啟開窗子,輕跳入內,行至她身後,她猶不覺。見此狀,梁蕭童心大起,在她耳畔,猛的雙掌一擊。那阿朱「啊喲」一聲,驚跳而起,碰的一下,那小腦袋狠狠的撞向梁蕭額下,他吃痛,捂著,忙退開一步,啐聲罵道:「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自我找罪受。」

    阿朱見是他,雖驚,一會也就平復了,尤有些埋怨:「我說梁公子,有大門你不邁,怎地做起賊來了,險些嚇死我也。」拍拍胸口,適才吁了幾口悶氣。

    梁蕭揉了揉痛處,嬉笑道:「阿朱妹子,你甭跟我見外,甚麼梁公子不梁公子的,去他奶奶的,雪兒都跟我講了,你是她的結拜妹妹,從今而後也是我梁蕭的妹妹,你若不嫌棄,就和雪兒一樣,喚我一聲哥哥,何如?」

    阿朱微是躊躇,咬牙道:「阿朱不敢啦。」梁蕭學她腔調,扭捏道:「哥哥不敢啦。」哈的一聲,大笑起來。阿朱粉拳微揚,碰碰的往梁蕭胸口捶去,作惱道:「你好討厭啦,幹麼學人家講話。」梁蕭笑道:「我不學你,學誰去,誰叫你把我扮得那麼像喬大哥。」阿朱靜心一想,嗤的輕笑出來,此刻若那梁蕭不提,她早忘了英雄宴那一幕,笑得片刻,漸覺臉燒燒的,燙燙的,紅紅的,急別過頭去不睬。

    梁蕭一提起喬峰,不想那阿朱俏臉登時生暈,心中一動,霎時明瞭,作弄道:「咦,我說妹子,你一人關在房裡,嗟歎啥咧?」阿朱臉上又是一紅,說道:「沒有。」梁蕭笑道:「妹子,喬大哥乃人中之龍,你喜歡他,有甚麼好害臊的……」梁蕭話尚未說完,突然那阿朱小手伸來,捂緊了嘴巴,不讓他開言,噤聲道:「噓,大哥,你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說得甚為惶恐。

    梁蕭狠狠扳開她的手,終於透了口氣,又錯開幾步,叫道:「別人聽到又怎地,難道喜歡一個人有錯嗎?」唬得阿朱上前扯住他,頓足道:「哥啊,你害殺我也,叫你輕點輕點,你偏大聲亂嚷吆喝,驚動了人,我好生難為情。」梁蕭微笑道:「如此說,你真的喜歡上了喬大哥?」

    阿朱不答,只覺一顆心怦怦亂跳,過了良久,才道:「大哥,你別弄煞我啦,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頭,喬大爺怎看得上我呢?」梁蕭道:「阿朱,別妄自菲薄,只要你喜歡就好,哥哥會幫你的。但你也不能看低了你自己,情愛這東西,是沒有界限的。佛說,『眾生平等』,人人都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甚麼門當戶對,媒妁之言,全他媽狗屁,只有愛才是真。」阿朱聽得茫然,皺眉道:「我當真可以嗎?」

    梁蕭輕輕扳著她肩頭,將她臉頰轉向窗外,問道:「屋內的天空和窗外的天空,有何不同?」阿朱低眉沉吟片會,突的小嘴一抿,說道:「屋內看到的天空狹小些,而窗外的更廣闊,更遼遠。」梁蕭欣慰道:「嗯,這不就結了嗎?我們做人也是一個理,須將目光放長遠些,不要教眼前的甚麼狗屁規矩給封閉了自己的內心。真正的愛情並不一定是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而是相愛的人彼此心靈的相互契合。」

    「喬大哥是漢人也好,契丹人也罷,他都是鐵錚錚的漢子,世間少有的男人。但好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也需要女人的疼愛。既然你心中有他,怎不去跟他說個明白呢?又怎可因自己的身世地位而放棄?走,我們去找他!」拉著她的小手,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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