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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五章 節 一夢 文 / 鳳七

    第十五章節一夢

    十三歲的蕭勝,玉樹臨風的小小少年,眼中清澈如洗,崇拜的看著英姿勃發跨與馬上的蕭策,微帶著羞澀的神情。

    「二皇兄,」見蕭策對他微笑含首,鼓氣勇氣幾步上前,拿出一直掩於身後的一柄短劍還有一張彎弓遞給蕭策,「這是我和五弟送給你的。二皇兄不要嫌棄。」

    蕭策附身接過,揉了揉蕭勝的頭髮,並看了不遠處正看著他的蕭興一眼,這親暱的動作讓蕭勝很是激動。

    「二皇兄,等再過幾年,勝兒去漠北找你可好?勝兒也想像二皇兄一般,成為對大蕭有用的人。」

    「好,二哥等你。」

    蕭策笑著點了點頭,給了蕭勝一個鼓勵的眼神。

    曾幾何時,他也與眼前的弟弟一般,對未來有過光明的夢想?

    似乎,從來沒有過吧?

    朝著一眾送別的人再次拱了拱手,看向秦末的馬上,剛好看到秦末放下轎簾,於說了句出發,陶未的馬,已驅至他的身側。

    一時之間,三月的煙草淒淒,便變作滿目塵土飛揚。

    如此急行一日,到了晚間,才行至離盛京百里外的平川城。

    穆楓打馬前來,問蕭策:「王爺,現時平川城已落了城門,我們是與守城協商開門入城,還是在城外駐紮?」

    蕭策凝目思索片刻,望向與他並行的陶未:「公子覺得入城還是駐於城外的好?」

    「就在城外駐紮吧,如果入城,雖是條件好些,但到底擔擱時間。我們明日繞城而過便好。省得沿途勞煩。」

    蕭策原也是這個意思。便朝穆楓點頭示意。

    繞城行了約一里左右,方先了一處依山傍山的平地安營紮寨,等一切都安頓好,洗漱過後的秦末正打算用餐,就見蕭策和陶未連袂而來。

    煙雨忙就地給兩人放好坐墊,又命人去取了兩人的食物,陶未笑道:「想著極久未曾與阿妹一起用膳,又戀著阿妹處的陳釀好酒,正打算過來蹭頓飯,不想路上就遇著王爺,便一起來了,說起來,我們三人,卻是幾年來第一次這樣坐在一起呢。」

    秦末聽著陶未叫她阿妹,臉上便露出了笑,以前在北疆之時,陶未也是如那漠北人稱自家妹妹一般叫她阿妹的,如今幾年不曾聽得,咋然一聽,竟是十分親切。

    而蕭策聽他說起三人坐在一起的話,心中亦是微覺得感慨,不由心情便好起來,當年三人也時常一起策馬由韁,在漠北的淒淒草原上,於月色清華之下,行至哪裡,興致來了,隨處找一處草地就這麼坐了,披著月華,喝著美酒,那樣的日子,他以為此生再不會有的,沒想到,如今便就在眼前,雖然此夜既無月華,亦無漠北那低闊的星空,那肆意的風,可,離那些,還遠嗎?

    一雙含笑劍目,不由睥了秦末一眼,呷著酒,笑道:「等到了漠北,天天如此,陶未你到時又該長歎著何時才能仗劍天下,倚歌疏狂了。」

    秦末聞言暗歎了一口氣,終究,他們都回不去了,即便那漠北的風還是當時的風,星空還是當時的星空,可,他們已不是當時的他們。

    即便開始就知道,蕭策的心,從來在那冠蓋京華處,而陶未,卻是倚劍長歌的疏狂人,而她呢,她不過想在這陌生的世界裡,能得一安心之處,一併肩之人罷了。然後她,終究還是作了三年前那樣的選擇。

    為什麼是時雖然知道彼此的夢想,卻還能長歌風華,而如今,他們卻再也無法從彼此的眼中,看到初時的清矍和明亮?

    三年,時光從他們身上拿走的,除了信任和期望,到底還有些別的什麼?

    酒至酣處,陶未伸手拉起兩人:「走,我們去外面,好久沒有一起騎馬了。」

    正是早春夜,料峭輕寒。一輪斜月掛於枝頭,淡淡月色下,微醺的秦末,看著兩個男人雖已微醉卻越發清亮酌人的眼神,慢慢覺得身體某處積寒的冰塊,似是轟的一下便塌成了碎碎的一地。

    眨了眨眼,半笑不笑道:「好,依著舊例,看我們誰的馬更快,輸掉的人,必須找第一個遇著的路人大說三聲我是豬。」

    陶未和蕭策相視大笑。

    那時,常常輸掉的人,是蕭策。

    一個深宮養大的皇子,騎術又怎能和長年在馬匹上浴血的兩員銀面名將相比?

    可,那時的蕭策何等倔強,不過短短三年的時間,陶未竟然也偶有輸掉的時候。倒是秦末僅僅輸過一次。

    而每一次,當他們其中一個衝在前面,遇著牧人或者是營兵們大叫我是豬的時候,看著無辜路人或驚詫或忍俊不禁的表情,秦末那恣意的笑,總是半個時辰都歇不下來。

    開始時蕭策總是被兩人逼迫著,滿臉羞憤的說完便跑,再後來,臉皮已然厚到坦然自若的程度,叫完「我是豬「後,還能嘿嘿對著被嚇的無辜路人笑上兩聲。

    倒是陶未,從頭至尾,把「我是豬」三個字,說的詩意盎然,風流恣意,秦末還清楚的記得有一次遇著個草原女孩子,陶未施然下了馬,北風中衣袂飛揚,行至姑娘面前時,那草原姑娘已羞紅了臉,等到他微一含首,用清朗溫柔的聲音說出三句「我是豬」後,那姑娘卻似全然未聞如見天人一般,盯著陶未看了半天,然後扭頭便跑了。

    結果兩天後,三人再次路過此處,卻見那姑娘正立於不遠處的一株古樹之下翹首張望,見了三人並馬前來,如雛鷹一般飛至三人面前,鄭重的陶未奉上一個玉雕的小豬,重點是,那憨態可掬的小豬,竟還是粉玉雕琢而成。

    三人皆是愕然,陶未怔怔的把那粉色小玉豬拿在手中,卻見那姑娘仰起紅蘋果一般美麗的臉,雖然羞澀難禁,卻也洋溢著甜美芬芳的笑容,脆聲道:「紅果和公子一樣喜歡豬,這個玉豬,是紅果最心愛的飾物,送給公子。」

    紅果,真是人如其名。

    秦末忍住笑。正要打趣陶未兩句,那叫紅果的姑娘卻深深看了還沒回過神來的陶未一眼,扭頭便跑了,細細的髮辮,在五月的陽光下,發出炫目的光質。

    難道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已守候了兩天之久?並且只為給他送一個小小的玉豬?為著他那天的玩笑?

    回過神來的陶未,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半絲也沒有在意身邊那兩人的戲虐的眼神。

    秦末感歎:「可憐的豬,何其幸哉,又何其不幸。」

    倒是蕭策,彷彿有著男人的了然一般,忍著笑默默的拍了拍陶未的肩,拍的陶未抑鬱之極。

    只是斯時,他們三人誰又能想到,那樣清麗活潑的一個美麗姑娘,卻是那樣的身份,那樣的結局?

    大笑過後,陶未的眼神一黯,秦末知道,他大概同自己一樣,許也是想到了紅果了吧。抽出被陶未握住的手,從桌上抱過酒罐,揚起臉對陶未和蕭策展顏一笑道:「走,定了輸贏之後,我們再不醉不歸。」

    等到三人一路飛馳到數十里外,暢酣淋漓的躺在農人田人碧草如韭的麥地裡,蕭策笑道:「末兒,當年輸的最少的便是你,我記得惟有那麼一次,也是晚上,偏生我們轉了一整晚,也沒遇上一個人,這一次,又叫你討了巧了。等到了漠北,你可得快快拾起你的騎術,三年生疏,我和陶未今日勝之不武。回頭在漠北安定下來,我們再比試比試。」

    這一下,淡淡月色之下,他的臉上揚溢著一種少年時期才有的飛揚與明耀,再不是北疆敵國之人的惡夢,也不是大蕭皇宮裡那個沉鬱寡言的秦王爺。

    「比就比,難道一路行去,我次次像今日一般,再輸於你們不成?」秦末也自不服氣,三年的養尊處優,再加上對於生活的懶於經營,如今她確實和當年那位馳聘沙場的銀面名將不可同日而語了。不過,她的血液與骨髓裡流躺著的,本就是飛揚自由的靈魂,何況十六年的馬背生涯,早就像刻在了生命深處,她所需要的,不過是重拾往昔的時間罷了。

    陶末無聊的瞥了他們一眼,懶得理這兩個突然之間就像是回到從前的人,只愜意的將雙手枕於腦後,躺在月色下,看著天邊掛於遠山之上的新月,滿足的歎了口氣。

    有些東西因為失去過,因此才倍顯珍貴,即使明明知道是假的,也願意傾意相信。

    他看著滿天星辰,久久才對著同樣沉默下來仰首望天的人歎息道:「到底比不得漠北的夜空。」

    也是,星辰沒有那般璀璨,夜空沒有那麼絲絨般的純藍,就是這風,雖帶著田野的芬芳,似乎也來得的沒有漠北那青草的味道而讓人更易沉醉。

    可是,他們到底是要回到那片土地了。哪怕同曾經一樣只是過客,可總聊勝於無吧。浮生一夢,終比連夢都沒有的要好,且這夢,就在眼前,難得還容不得他們一起做上一做?

    「阿妹,雖然我們打了這麼些年的仗,比誰都更希望漠北的百姓能平定安康,可私心裡,我竟是希望能再起那麼幾次大戰,重新與你並肩廝殺……」

    大概是想到了父親,陶未的聲音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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