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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14章 渣黃巖城主 文 / 塵世之殤

    或許是傷勢過重,凌楚醒來沒多久便又再次昏睡過去,等他再睜眼時,地牢中的光線也比先前昏暗了太多。大概,是入夜了罷,凌楚如是想著。

    凌楚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依舊動彈不得,看來厲巖是沒有讓他恢復行動的打算了。也對,好好一樁婚事弄成這般,就算不會立即殺自己,也不會讓他有任何反轉的餘地。

    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地牢之中。聽著乾草發出的細微斷裂聲,凌楚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這地牢之中關的不僅僅是他一人,還有那個他只記得名字,卻想不起與他究竟有何糾葛的左哲。

    「醒了麼?餓了吧?這裡有些乾糧,你且等等,我拿過來。」

    隨著左哲話音落下,凌楚便聽見一陣衣物摩擦聲,緊接著便是腳步聲。凌楚眉頭微擰,左哲的腳步聲較之他第一次醒來時沉重了不少,就連他的呼吸聲也微弱了些許。

    當左哲穿著一身只能稱之為爛布條混著乾涸血液的衣服在他身邊跪坐下時,也應證了凌楚心中所想——左哲又被用刑了。

    左哲小心地扶起凌楚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然後細細地掰了一小塊饃遞到凌楚唇邊說:「沒有水,有點幹,你慢著些吃,你昏迷了如此久,該是餓了。」

    凌楚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問:「你吃了?」

    左哲並未回答,而是道:「無毒,放心吃吧。」話音方落,一陣咕嚕聲卻不合時宜地從左哲腹中傳出,令左哲有些尷尬。

    那聲音凌楚聽得真切,然而他僅是猶豫了一瞬便張口吃掉了唇邊的食物。他能猜到左哲並沒有吃,畢竟以厲巖的作風,是不會給關進地牢的囚犯安排食物和水的,就連左哲手上的這半個硬的跟石頭一般的饃恐怕也是想看看他們為了一點食物而爭搶之狀。

    只是,他不能死,至少在殺掉厲巖之前他不允許自己死,要想反擊,他必須保存好足夠的體力。至於他的傷,他方才暗自運功試了試,雖然不甚明顯,但是他的內傷已然有所好轉。大概,是左哲的血起了功效。儘管這有些荒謬,但他心底有個聲音卻篤定的告訴他,是左哲的血救了他。思及此,凌楚的心思轉了轉,他覺得他應當想辦法讓左哲再餵他一些血。

    許是餓狠了,這半個平時凌楚看都不屑看一眼的饃很快被他吃完,他意猶未盡地舔舔唇,覺得腹中依舊空空的,不過條件如此,聊勝於無。

    鈍物劃破肌膚的聲音響起,還沒等凌楚反應過來,一隻散發著血腥味的手臂便湊到了他的唇邊,溫熱的血液順著唇縫滑入口中。凌楚下意識地吸了兩口,略帶詫異地看向左哲。

    左哲勾了勾嘴角,低聲道,「喝吧,對你的傷有好處。」

    凌楚垂下眼,心思百轉千回。

    感覺到沒有血液流出,左哲這才收回手,毫不在意地用破爛的袖擺遮擋住傷口。他小心翼翼地將凌楚放回乾草上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跪坐了片刻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往旁邊挪了幾步靠坐在牆角閉目養神。

    左哲的步伐又沉重了幾分,凌楚如是想著。然而他並沒有開口多言,而是暗自運功,只要能衝破被厲巖封住的大穴,這區區地牢便無法困住他。

    時間一天天過去,這期間他沒有見到厲巖,素素更是沒有出現在地牢過。唯獨左哲每日都會被帶出去,時間或長或短,唯一不變的是他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增添不少傷痕。

    凌楚並沒有詢問左哲是誰對他施了刑,甚至同左哲說的話亦是屈指可數。到如今他依舊未能想起到底同左哲有何瓜葛,但能確定的是,左哲是真心對他好的,除卻每日餵他血液,就連獄卒每日扔下的食物,左哲都是自己吃了一小塊兒,確認無毒後才會給他吃下。

    凌楚心下有些複雜,然而他並沒有阻止左哲這番行為,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須活下去,他要逃出這個地方,還要殺了厲巖!至於左哲,若是撐不到他出去的那天,他定會尋一塊風水寶地將他風光大葬;若是撐過了……無論如何他都會把左哲留在身邊,畢竟他的血可算是比靈丹妙藥更要珍貴的寶物了。

    重物拖行的聲音由遠及近,凌楚霍地睜開眼,又很快閉上。看來,今日左哲被施了重刑。隨著牢門打開,凌楚聽得一陣重物落地聲,緊接著便是牢門上鎖的嘩啦聲,很快兩道略顯虛浮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直到地牢中再次安靜下來,凌楚才睜開眼站起了身。

    「別……別過來。」

    凌楚頓住腳步眉頭微擰,此時的左哲趴在地上,烏黑的長髮凌亂不堪,有不少被乾涸的血液凝固在一起。而他身上的衣服早已不復原樣,黑黑紅紅的污漬早已掩蓋了原有的色澤,甚至還有一股腥臭味,其間還夾雜著極淡的幽香。

    幽香?!

    凌楚快步上前把上了左哲的脈搏,指腹下微弱的跳動卻使他睜大了眼,「幽蝶……」

    幽蝶是一種毒,名字看似文雅,其毒性卻是霸道無比。中幽蝶著並不會立即身亡,其五臟六腑會隨著毒性的擴散而慢慢腐爛,將人生生折磨致死。若是中毒之人身上有傷口,這傷口便再無癒合的機會,不僅如此,這傷口還會在短時間內腐爛發臭,令旁人避猶不及。待到中毒者身亡,腐爛的傷口便如同病毒般瘋狂擴散至全身,接而整個腐爛的身軀會散發出一股濃郁的幽香,吸引無數毒蝶啃噬。

    幽蝶一名便由此而來。

    「這幾日……對你施刑的是素素?」凌楚聲音瘖啞,心中頗不是滋味。素素向來喜好研製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藥,這幽蝶便是他在素素十六歲生辰時為她尋來的生辰禮物。

    ——姓左的,你不是很能逞強嗎?今日回去,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逞強!我要讓阿楚親眼看著你的身體一點點腐爛,尤其是你這張臉會變得奇醜無比!這樣的你我看阿楚還怎麼看得上!阿楚是我的!是我的!

    「我無事,歇歇便好。」左哲抽了抽手腕試圖離凌楚遠些,他不想讓凌楚看見他此番的模樣,素素那尖利的聲音猶在耳邊徘徊,如若可以,他一點也不想回到這間地牢。

    將左哲的掙扎看在眼底,凌楚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猛的將左哲的身體翻轉過來。左哲下意識地抬手擋住面部,啞聲道:「不要,別看。」

    凌楚怔了怔,不容抗拒地掰開左哲的手——一道猙獰可怖的疤痕佔據了左哲大半張臉頰,那傷疤從左邊眼尾處延伸到嘴角,黑而濃稠的血液正從傷痕裡流出,發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左哲的左半邊臉頰已然高腫,那傷痕四周也開始潰爛,如同被蟲蟻啃噬過一般令人無法直視。

    知曉自己這般模樣已被凌楚盡收眼中,左哲也不再抗拒,反而自暴自棄地癱在地上自嘲道:「是不是很醜?」

    凌楚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覺得胸口悶悶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這種感覺令他很是煩躁,煩躁到想要殺幾個人來洩洩這股悶氣。

    這個人……活不長了吧……

    是啊,活不長了,他親自去尋的毒藥,甚至還拿人實驗過,毒性如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想,以後再無人像左哲這般對他好了。再無人心甘情願為他試毒,將唯一的食物留給他;再無人帶著一身傷回來,卻始終微笑著給他說些無關緊要的趣事;再無人趁他睡著時偷偷餵他血液,只希望他的傷能早些恢復。

    再也沒有了,那個在自己手腕上劃了無數傷痕只為擠出些血液給他食用的人快要消失了。如此突然,卻又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為何心中的那股煩悶越來越強烈,就連鼻尖也是酸酸的。

    凌楚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麼,然而好幾次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感覺喉間彷彿被什麼堵住一般,這種感覺很陌生,陌生到讓他有些無措。

    「凌楚,你說我會死嗎?如果我死了,你會忘掉我麼?」

    「不會!」凌楚下意識的否定,也分不清是說左哲不會死,還是不會忘掉他。凌楚站起身煩躁地來回踱步,那種想要殺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呵——」左哲低低的笑了笑,「她說這毒是你親自尋來的,你去何處尋的毒藥,確實……有些霸道。」

    凌楚腳下一僵,他覺得鼻尖又開始泛酸了。

    「凌楚,你……離我遠些吧,如若可以,別再看我了,好麼?」

    「不好!」

    左哲又笑了笑,聲音卻越來越弱,「凌楚,其實……其實你根本不記得我了,對不對?」

    凌楚猛的上前直直的盯著蜷縮在地上的左哲,眼底一片複雜。他確實,不記得了。他甚至不知道左哲是何時出現在他生命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印象。

    左哲有些狼狽地偏過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遮擋住那道猙獰而又醜陋的傷疤。幽蝶已經擴散至全身,他幾乎能夠感受到五臟六腑已經開始腐爛,就連呼吸間也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或許,他連素素口中的半個時辰也撐不過去。

    「別去想,」左哲艱難道,「不記得就沒有所謂的忘掉,這般挺好,挺好……」

    「阿哲,我……」

    凌楚半蹲下.身想要碰碰左哲,剛伸出手卻又頓在半空。此時的左哲應該很痛吧,他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破裂了,聲音很弱,卻如同一記記悶雷砸在他的心窩處,很痛,也很難受。

    地上的人在抽搐,在咳嗽,嘔了很多血,一股接一股,彷彿比這些日子餵食他的還要多。黑黑的,還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很難聞,難聞到他的鼻腔已經完全堵住了,喘不過氣來。

    漸漸的,地上的人不再抽搐,也不再嘔血。凌楚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不動,也不說話。空氣中那股刺鼻的腥臭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郁的幽香,緊接著一隻顏色異常艷麗的毒蝶從上方的窗口飛進,在他眼前盤旋。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不!!!!」

    「城主這般激動是為何?」

    凌楚霍地站起身,眼中一片赤紅。

    東方煜笑吟吟地將凌楚打量了一番,溫和道:「城主怎的入了我這煞陣,可有受傷?」

    凌楚低頭看了看腳下,又猛地抬眼看向東方煜身旁面無表情的左哲,他不由自主地上前兩步,赤紅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左哲的臉頰——沒有傷痕,沒有黑血,也沒有濃郁的幽香。

    那他之前經歷的都是……假的嗎?若是假的,為何他卻感覺如此真實?

    見凌楚這般,左哲不自在地移開眼乾笑道:「城主無事吧?」

    凌楚猛地回神,他抿了抿唇,倏地拔地而起,逃也似地飛身離開,看似極其狼狽。

    左哲瞇了瞇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東方煜,「你不是說只是小小的幻陣嗎?你用我的血究竟做了什麼,為何他方才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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