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大姐大 文 / 溫瑞安
樓下大約有十七八桌子的人有的喝酒、有的喝茶、有的吃飯、有的吃菜有的其實什麼也不吃、不喝只要在這裡找張凳子坐下來不久之後若是單身男子就會有各省各地妖媚女子湊前兜搭。若不然就會有各種消息傳來傳去不過真正重大和獨家的消息都是要給銀子買的。
——天下沒有白吃的酒飯也沒有白聽了的第一手消息。
傳播的人必然另有目的;要不然就為了錢。
有吃、有喝、有色有消息加上樓上有「雅致客房」有「短租計時」:每半個時辰才三錢八方便如此大家自都趨之若渴——這又是六遲先生明的銷金玩意兒。
名不虛傳房間的確「雅致」:至少要緊的床褥枕被確是天天洗換的。
菜也好吃辣的丁辣的、熱的、涼的、冰冷的、乃至吃了補身的、補腎的和壯陽、滋舊的在所多有。
何況還有酒。
應有盡有——不應有的也有甚至有的趁機在那兒兜搭賣**。迷藥和蒙*汗*藥的。
今天這兒就有一個。
這人正在賣迷*魂*藥。
這人姓魚名天涼是個女子這兒一帶的人若不是習慣了叫她做「魚大姐」就叫她作「好秋姑娘」原因無他因為一句詞兒:「如今識得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她最喜歡吟詠自歎大家都藉此諧稱她力「好秋」。
她年近三十但的確是。「美好如秋涼」臻、杏唇、楊柳腰、犀齒、酥乳、遠山眉真是無一下美無一不媚還有流轉不已的秋波春蔥樣般的柔指一張皎好的芙蓉臉雖因恩客貴達之士常予翡翠簪釵環鬢金珠但她卻不喜佩戴從不艷妝盛飾只愛在頭上插花聽其高興喜紅則紅愛紫則紫但她再簪白花自然合道麗容嬌花美得令人有生死離別一見無憾之概。
而已美得雅不俗的美不若一般塵俗女子若外來者還真決不敢相信她是這兒江湖女子的大姐大頭兒雖從不賣身卻也是煙花女子的依傍靠山。
聽說她之所以能成為這一帶風月女子的大姐大是因為:
(一)、她有俠義心腸。因為好助人好打不平、好管閒事只要死不了就一定成為眾人心日中的領袖、依靠。
(二)、她凶。誰對她凶她就對誰更凶。——這種情形通常有相反的一面:誰對她好她就對他更好。這樣很容易就會有一種現象:以她為中心聯群結黨自擁勢刀。
(三)、她有非凡功夫當然沒有好身手這種人早死了一百五十二次了。但她「功夫」聽說不只是手上、腳下的聽說連床上、貼身的也很厲害只不過嘗者不說知者不多估量者卻律津樂道罷了。——名利圈中的女子有誰不是好猜估、說是非的?
(四)她也有靠山——當然正如沒好身手一樣像她那樣的女子怎活得下去?她常耗在「名利圈」裡自是好名好利這一點溫六遲成全她但她也得到同僚「火星都頭」何車、「七好拳王」孟將旅、「小鳥」高飛、「袋袋平安」尤吐珠、「破山刀客」銀盛雪籌一干友好的支持但最特別、也最盛傳、人們也最喜歡打聽的是:
聽說在背後支持魚天涼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大名捕」中的老三:
追命。
——魚好秋是他的紅顏知己。
——追命則是魚姑娘的良朋密友。
是不是真有其事?也許誰也不清楚。但卻傳得煞有其事:人們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因為那滄桑名捕和風塵美女的傳言實在令人有浪漫情懷而一向攻擊「四大名捕」的敵手也正好找到藉口斥他腐靡風紀無行敗德。
提起這段「關係」有人相詢魚姑娘只不說是也沒說是。至於追命提起魚好秋他只微微笑勸人喝酒。
誰也不知道到底真假。聽說她真正的靠山還是六遲居士也不只是追命向是一個龐大的大家族。
或許追命只樂於被人利用魚天涼也樂得有追命這號人物作靠山。
可是大家都可以斷定一件事:
不管追命是不是魚姑娘的姘夫但他一定不知道魚姑娘在到處兜銷她的蒙*汗*藥一事。
——要是追命知道了還任由他這樣做那還了得!
「喲!不得了!」魚姑娘一見大門口出現的人就花枝招展、嫵媚嬌嗲的湊過去妮聲道:「今兒可來了稀客!」
「稀客」的意思通常是少見的客人但往往也是「不之客」的別稱。
如果是「稀客」可不只一個。
而是四人。
這四個人本來都應說長得相貌堂堂威武逼人而且穿著打扮一看便知來頭非凡、氣派十足只不過這樣看夫模樣幾都很有點滑稽。
為什麼?
因為這四個人一個在眼睛上戴上了一隻眼罩成了「獨眼龍」;一個咀巴戴上了口罩成了「蒙面人」;一個則更甚頭上戴了頂馬連坡大草帽帽邊垂下了黑紗成了「無臉人」還有的一個總算什麼也沒戴沒蒙面、沒口罩也沒帽子但好好的一張臉每走一步路卻五官擠在一起扭曲變形甚為吃力、肉緊似的成了「怪臉人」。
魚天涼一見四人就迎了上去。
但魚頭、魚尾卻比她先一步招呼客人:「客官請坐!」「先來杯茶暖暖胃還是先打幾斤酒?」
戴口罩的冷哼了一聲。
那怪臉人忽然咧開了嘴像是在笑——可是他這一笑臉部更是畸怪教人心寒。
說話的是那臉罩黑紗的人:小兄弟你們幾歲了?
魚頭答:「我屬猴。我愛蹦蹦跳跳。」
魚尾也答:「我是小羊咩咩咩咩。」
兩人都個性活潑一面回答一面作出羊和猴的小動作一般客人都感親切為之蕪爾小賬也會多付一些。
不料那四個人一點也不欣賞這兩個小孩的精靈只聽那面罩黑紗的人嘟嘟嘟了幾聲說:「如果這麼年輕就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然後他反問那兩個嚇住了的小孩:「明白了沒有?」
魚頭看來己明白。
魚尾顯然也不明白。
那怪臉人開腔了。
他的臉肌扭曲一旦開聲也一樣的詭怪像是聲線也給扭曲了似的:
「我們……來這兒……不吃……不喝……不坐……只來租……房……」
他說的極為吃力。
聽的人更吃力。
「你們……帶我們……上樓……去……」怪臉人怪聲怪氣地繼續他的威嚇:「……如果不帶……或尖叫……或示儆……我們……馬上……扭下你們的……頭……一顆餵狗……
一顆……我們自己有來……吃了!」
然後他也問了一句:
「聽……明……白……了……沒……有……!?」
那戴面紗的人適時加了一句冷冷的話:「大家放心我們殺人管你這兒有公差捕快、衙役執吏都管不了我們的事判不了我們的罪。」
兩個小孩都給嚇住了。
大家聽了心中都毛:
看來這四人仇大苦深的來到這兒明目張膽的是要惹事。
走得最近的魚姑娘既覺眼熟又感陌生只黨那個戴眼罩的人用一隻獨眼凌厲痛恨的望著她。盯死她像要把她的兩隻眼珠也挖出來生吞下肚裡去的。
——有那麼大的怨隙叱!
「你們要租房的吧?」且不管來的是何方神聖她是這兒的大姐大眼看兩個小伙子和大夥兒都給唬慘了她說什麼都得找回個場面來「對不起樓上的房子全己客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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