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多情魚頭無情尾 文 / 溫瑞安
余默然其實中毒不深。
甚至也不曾給迷倒。
他的警覺性很高一旦現雨有蹊蹺立即就閉氣屏息要抵抗毒力所以神不凝、氣不聚——就是因為這樣負傷多處、氣急敗壞的雷怖才能返身攫回他手上的刀倒反殺入「名利圈」。
他一路殺了回去至少又殺倒了六七人。
這時候雷怖已然傷重而且整個人還渾渾噩噩的畢竟魚天梁向他灑的迷藥還是生了效。
他心中驚恐已極但仍十分強悍見人就殺。一路子入了客棧。
這時候客棧內一片昏黯死傷狼藉血流遍地。
他是踩著地上的屍退殺回客棧的。
名利圈內雖昏沉黝暗但仍有兩處各點了盞油燈所以還勉強可以照見店內的情勢。
——這時候居然還有人仍有心情膽敢挑燈觀戰?
誰?
是那兩桌的人。
這裡再重複一次:
一桌是二少一老:一位漂漂亮亮的貴介公子/一個斯斯文文的羞怯青年/還有一個臉肉橫生容貌猥瑣的老頭子。
另一桌坐了三個人:一個面色蠟黃、無精打采的青年/一名高大威猛凶神惡煞但也有形無神的大漢/一個是所文秀氣白皙清雅但也有神沒氣的書生/另外站(不其他是一直動來動去挖鼻孔掏耳垢剔牙縫的老是沒安靜過片刻)著的是一名長得很可愛、很神氣也很囂橫的大塊頭少年人。
就是他們。
就是他們這兩桌人在此時此境點了燈。
點亮了燈。
——燃燈在他們桌上。
有刀。
雷怖手上又有了刀。
有了刀的雷怖雖然還是很驚惶很狼狽。受的傷還是很慘重但他不知怎的忽然變得很恐怖起來。
他又變成了恐怖的雷怖。
因他手上又有了刀。
手上有刀的他又變成了「殺戮王」雷怖!
雷怖的傷口仍在淌血。
他的心仍狂跳不已。
他還在怕。
他也是人。
他怕死。
是人都怕死。
可是他跟剛才的驚恐卻很有點不同。
因為他手上已有了刀。
他知道這些人都如狼似虎的要跟他拚命、要取他的性命。
他明白。
——這些人把命都豁出去了主要是他自己逼成的。
因為他殺戮太重。
——他們不合力殺了他他就一定會一個人殺光了這些人。
他因一時失策錯估計了這些人眾志成城、聯手拚死之心所造成可怕的反撲。
他幾乎因而身死當堂。
所幸他又奪得了刀。
——儘管那不是一把趁手的刀但畢竟仍是刀。
他殺人店裡只求歇得一口氣回上一口氣馬上就反擊。
殺!
——殺光了這些聯手起來幾乎殺了他的人!
一個也不留!
這時他正退到一張推翻了的桌子前疾退的身形陡然一頓。這面桌子正靠牆掀倒桌腳正抵在牆上一地都是散筷碎瓷菜餚狼藉雷怖踩了一腳幾乎摔跤由是他馬上警覺到那兒有一面半翻的桌子立即止住了飛退的身於。()
好了他現在是背有所靠了。
他決定重新振作與敵人決一死戰。
——反正敵人剩下的已不多了。
萬一敵不過他只要再殺幾個懾住大家的膽子再揚長而去。
他試過這種場面:有兩次明明已筋疲力盡不能再戰了但因為他殺戮的餘威唬住了眾人他又強忍傷痛強撐到底結果大家只有眼巴巴的目睹他從容而去。
其實那時候只要有人再跟他拚命哪怕是再一刀、再一劍再一招只怕他都抵擋不住了——但到底還是讓他懾伏全場安然離去。
他此際已感心悸心知已難大獲全勝、殺光敵人但他仍有寄望:
至少要抖擻神威威壓全場讓自己安然渡過這一劫再說。
能的能的……
——他告訴自己。
可以的可以的!
只有希望才有可能如願。
——他安慰自己。
只有相信會生才有可能生。
燭火幽黯淒風苦雨伺雷晌天外;然而他心中鬥志卻盛。
他要先回一口氣。
——先定下來喘上一回氣再戰。
卻沒料就在這時候他的腿彎一辣腳跟一熱。
——不好中伏了……
他馬上撲了出去。
掠了出去。
然後他馬上現自己已站不穩了:他的左腳跟已給人扎斷右腿彎筋脈亦給挑斷!
由於他己站立不穩所以幾乎是立即給七人個正上前圍殺他的人「逼」了回來。
他不是走回來的。
甚至也不是退回來的。
他是「滾」回來的。
——他的腳已不能站立除了「滾」他還能用什麼辦法?
難道用「爬」不成!?
一下子他已給人廢了一雙腳。
一剎那他殺出重圍的夢已碎。
——他現在連求活都頓成疑問:
誰令他變成這個樣子還一敗塗地?
——他到底「折」在誰的手裡!?
兩個小孩子:
魚頭和魚尾。
——在一開戰的時候他就屢下毒手脅持、追殺的兩個小孩子!
魚頭和魚尾的確是兩個不起眼也不驚人的小孩子、小人物。
但在這個關節眼上卻起了反敗為勝、決定性的作用。
因為他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等:
等待機會下手。
忍耐報仇。
堅持殺敵——要是殺不了敵至少也要傷敵。
等待。
忍耐。
堅持。
等待、忍耐和堅持無疑是三個「成事」(尤其是成大事)
的必備條件就像是一個鼎必須要三隻腳撐持。
魚尾和魚頭卻是一直在等、忍、堅定不移的要暗算「殺戮王。」
他們自知若憑力拼必非雷怖之敵。
他們已嘗試過——若不是魚姑娘刻意維護他們只怕早已成了兩條死魚。
所以他們決定「退而結網」。
他們乘燈色昏暗就躲在這掀翻了大半的桌下——這桌面正向著正門口除非是霄怖不殺將回來要是倒殺回來多半會經過這兒.至少也會掠過這裡。
他們卻沒料到雷怖非但停在此處而且還打算以此為據進行反撲。
魚頭魚尾終於等到了就下再等忍著了便不再忍;堅持有了結果馬上付諸行動否則幾乎就會消失、離去、甚至永不再來等待忍耐堅持全都會成了委屈、落空和錯失了。
魚頭出了他的小眉十字槍一槍刺在雷怖的腿彎上斜斜一辣連筋帶肉一齊挑斷——那些血肉筋肌還彷彿很多情的黏在他那出於無聲松石錠色的槍尖上。
魚尾則無聲無息的遞出了他的十字撾。
撾作青金藍彩同時刺入雷怖的足踝橫著一拖雷怖的一隻足踝連同腳跟連皮骸帶骼全都報廢了。
這一招絕對毒辣。
也十分無情。
——有情的彷彿是二人未下殺手只對雷怖的雙腳下手故一時未要了他的性命!
但更無情的是他們未向雷怖上身下手——若是至少雷怖上身充滿了戒備且運聚了「殺傷力」魚頭魚尾就算偷襲也不一定能一招傷得了他。
——要是一招還傷不了他又焉知誰殺誰!
沒想到這種小眉小目的暗算卻正好重創了一向是大殺大砍的雷怖造成了他的「致命傷」!
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