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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幾年離索 文 / suolala

    樓心香這一年二十九歲,獨自離群索居住在玉京郊區的風荷別院已經有四年了。大概是很久沒在大宅裡立規矩了,乍見到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悠芙的時候,她簡直有點手腳無措,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姿態面對這個昔日總是以俯視的姿態看著她的大丫頭。還是身邊的秋情機靈,拽了下她衣袖,沖悠芙笑了笑:「今兒個是吹了哪門子的好風啊,把悠芙姐姐都給刮來咱們別院了!」說著沖一邊得小丫頭瞪了瞪眼睛,「還傻站著幹嘛?還不趕快去廚下吩咐著做些悠芙姐姐最喜歡的菜餚點心過來?八寶鴨胗跟風荷膾知道吧?快去!」說完這話又轉頭笑著看向悠芙,「姐姐快坐,我們主子這幾天身子不舒服,要不然早就請姐姐坐下了不是嗎,主子?」說到這裡,又拿臂肘不動聲色的輕輕碰了樓心香一下。

    樓心香這才反應過來,勉強笑了一笑:「是啊,悠芙姑娘,快請坐!」說著咳了兩聲,「我這身子真是不中用,天氣稍微變了點兒,就受不住了。悠芙姑娘,別介意啊!」

    悠芙拿著手絹兒在鼻子前擋了一下,等她咳過了才拿眼瞄了瞄樓心香那上不得檯面的小家子樣兒,很不屑的斜了她一眼:「這可怎麼好?八夫人要是身子遲遲不好,可怎麼回得了府?奴婢這趟來,可是聽夫人指派過來接八夫人回府去呢!」

    這話一說,樓心香跟她身前立著的秋情都是一愣。樓心香臉上立時就綻開了笑容,高興的像是看見滿山的花兒都開了一樣,嘻嘻自笑了半天才有些侷促的低下頭,拿手指不停的在衣襟上劃啊劃,就是不開口說話。末了,還是秋情沉住氣,有些不敢相信的轉頭看向悠芙:「悠芙姐姐剛才可是說此行是來接我們八夫人回府的嗎?」

    悠芙收起手絹兒,略帶些高慢的斜眼看了她一眼:「秋情姑娘一向機靈,怎麼連句話都聽不明白嗎?」說到這裡再轉過眼,不屑的瞟了樓心香一眼,這才站起來,準備交代正事:「夫人說了,柱哥兒眼看一日日大了,不能老是跟著嬤嬤丫頭們過,還是讓親娘帶著好一點。八夫人在外邊呆了三四年,想必該反省的地方也都反省過了。希望回府後能謹記本分,恪守婦道,教導好十五少爺,以往的事,夫人也就不計較了。」

    樓心香聽她這麼說,面上一紅,慌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玉京的方向遙遙福了一福,道:「夫人教導,卑妾謹記在心。以後,以後絕不敢再犯了!」說到最後,滿靨緋紅,襯著那小臉兒玉一樣的,看著倒格外有種說不出的迷人氣質。

    悠芙看著她的臉,心底的厭惡感又重了點。但再怎麼說,她也是個下人,心裡再瞧不上,也沒有絲毫可以置喙的餘地。何況,要傳的話也傳到了,因此略施了施禮,就且暫退下了。

    她是夫人身邊最親信的大丫頭,她要走,誰敢攔她?樓心香點了點頭,周圍的丫頭們斂聲屏氣的低著頭目送著她遠去了。一直等到她走了,丫頭子們都退下了,秋情才轉過身來看向樓心香,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夫人,您看府裡那位這會兒到底是在耍什麼花招?莫名其妙的突然說要接咱們回府,別是又有什麼陰謀吧?」

    樓心香笑了笑:「管她想耍什麼花招,好歹她也算替我養了四年的兒子,哪怕人家要算計咱們,咱也只能受著不是?」說著轉過頭,因見秋情皺著眉頭,這才正經起來,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好了,這還沒想清楚嗎?她李流波雖然表面上在府裡一向以公平仁慈著稱,但實際上有多心胸狹窄府裡的那些個夫人們,哪個不知道?前段時間府裡來人你不是都問過了嗎?三夫人跟六夫人突然崛起,備受寵愛。這麼一來,李流波哪裡坐得住?定要想些法子把那兩個拉下來才對!偏偏闔府上下只有我跟這兩位結仇最深。她當然要想辦法把我拉回去做她的手中矛車前卒了!」

    秋情這才明白過來:「那夫人你準備怎麼辦?要回去嗎?」

    「那當然!」樓心香睨了她一眼,回答的極其自然,「這風荷別院住著再好,也不是我的攏秀園,自然還是回去的好!」說到這裡轉過眼看了秋情一眼,「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覺著咱們好不容易從那是非圈兒裡轉出來,這回又要往裡跳,心裡頭自然是不願意的。其實我何嘗不是這樣?做姑娘時想事情簡單,就想著跟著相爺,哪怕是作妾也好,只要他對我好,那我就什麼都能忍!可是,嫁進去才知道哪兒有那麼簡單,府裡的女人們沒一個是好相與的。要不是你娘給我出的好主意,讓我每日裡裝癡扮傻,做小伏低,玉柱那孩子怎麼可能會如此輕易就生出來?」

    秋情歎了口氣:「小少爺出事以後更是凶險!府裡那些有兒子的夫人個個虎視眈眈的,可不都想生生把夫人您給吃了?沒兒子的也在一邊瞧著,就等著啥時候夫人若是過身了,她們就好把小少爺養在自己名下。真真是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漪園那個九夫人,不就是妊後沒了的嗎?」說到這裡,她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慌忙捂上嘴巴,怯怯的望了樓心香一眼道,「奴婢不是故意提,提漪園那位的。求,求夫人見諒!」說著矮下身,低低福了一福。

    樓心香睨了她一眼,眼波轉了好幾轉,才「嗯」了一聲,慢條斯理的抬了抬手:「罷了!以後注意就是了!」

    秋情見她面色不善,又是低頭一陣告罪,費心掰扯了許久,方欲說些別的搪塞過去,樓心香就笑著轉過了臉:「說來,還是多虧你娘,幫我想出了法子!一來讓府裡那些自持高貴的夫人們徹底看輕了我,不再把我當眼中釘肉中刺一樣看待。二來,我雖令名受損,但因那名頭是府裡容不下的,因此諸位夫人姨娘們雖個個知我犯了錯兒,但卻沒一個敢放在明裡說,在少爺姑娘以致下人面前,我還是跟什麼錯兒都沒犯的人一樣,就算是回了府也沒一人敢在私下議論我。三來,我還是玉柱的親娘,李流波卻得給我看好兒子,不但一點損傷都不能有,還得像待眼珠子一樣的好好待著他。一舉三得,多好的計謀啊!只是可惜了你娘!讓她為了我生生賠進一條命去!」樓心香說到這裡轉過頭,一把握起秋情的手,「你放心,我這次得回相府,必定會替你娘報仇。宮玉柳、孫素蘅、李流波,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她們!」說到這裡,她慢慢抬起眼看向窗子外邊的那個燕子窩,目光陰狠之極。跟方才面對悠芙式的怯懦瑟縮樣比起來,完全判若兩人。

    秋情聽她提起已逝的母親,禁不住淚濕了眼角,抽泣了一會兒,再福了福跟樓心香告罪:「奴婢的娘出得那餿主意,害夫人您名聲受損,您不怪她就是了,替她報仇之類的話就還是算了吧!」

    樓心香轉過頭又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還在心裡怪我!怪我不該為了一己之私,為了能保全玉柱跟我自己,捨了你娘!」

    秋情聽她這麼說,立時「撲通」一下跪了下來,一連串的磕起頭來:「夫人明鑒,奴婢心底要是有一絲埋怨,讓奴婢舌尖生疔,辯不得香臭,說不明黑白,嫁不得良人,生不出兒女!」這誓賭的大了點,樓心香給她唬的忙俯下身,將她攙起,又說了好一陣子話,才算過去了。

    說實話,這秋情的娘王嬤嬤原本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對她著實忠心的很。也確實是靠了王嬤嬤的主意,她才得以從那極凶險的境地裡擺脫出來的。只是這王嬤嬤出的主意著實陰損,竟然是毀了她的閨譽,尋了些催情香對著相爺使,又故意給孫素蘅撞破了,方才成功的。雖說是她默許了做成功的,只是每每想及此事,她心頭就一陣煩躁,看誰都不順眼。直到將秋情惹急了,心裡才稍稍有些平靜了。

    只是這平靜也是暫時的。雖說過來風荷別院是她絞盡了腦汁,甚至犧牲了一條命掙來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住在這裡的四年對她來說有多煎熬!其實身份、地位乃至兒子對她來說,都薄的連張紙厚都沒有。從十二年前那驚鴻一瞥開始,她的心底烙下的就只是一身青衣,踏月而來的那個男子而已。而從她當年離府至如今,她已經有四年沒有見到過那人了!

    「淒涼別後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她曾經無數次的中宵不睡,夙夜難寐,徘徊園中,吟詠低歎。真好,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回去府裡,回去那個她念了四年的人身邊了。樓心香臉色緩和了下,望著天邊淡淡的雲翳,陡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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