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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世事短如春夢 文 / suolala

    風荷亭建在右相府那脈活水之上,邊有小橋通若耶之溪,側有曲徑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籬落飄香,亭頭綠柳依依,疏林如畫。玉當隨從宮玉柳慢慢往前走,一時間竟像是在夢裡一般,竟搞不清自己這會子到底是在做些什麼,只依稀記得十年前自己最後見到此刻坐在亭中的這個現在被自己喚作舅母的人的時候兒,她還未嫁予自己的兄長,眉目間也不像此刻一樣嫻雅貞靜,淡定無波。

    「來,十四姑娘,快過來給你舅母見禮。雖說因為隔得遠,這麼些年來咱們親戚之間走動的少了些兒,可是你這舅母卻是一直念著你呢!剛剛兒三姐姐過去接你的時候兒,你舅母還在這裡跟我念叨呢!說是這麼長時間不來探你,擔心你會跟她生分了!十四姑娘聽了這話,還不趕快過來跟你舅母行禮,好生安撫一下她?」方棉坐的位置因為偏向外面,故而玉當她們還未掀開簾子已被她瞧見了。因這回過來畢竟只是陪客,一見是正主兒來了,她立刻就站起了身,一把拉過玉當的手就往這會兒正笑吟吟的跟邊兒上的曹超凡說話的那女子身上去了。

    不同於方棉那正鮮妍明媚猶如少女的清麗面容,這女子雖然跟她年齡並沒有相差許多,但神情氣度明顯要比她老成許多。玉當還不及低首行禮呢,她便笑吟吟的站了起來,執著她的手就往自己身邊拉,那熟稔的樣子瞧來哪裡像是初次見面:「你便是當兒吧?莫拘禮,我是你舅母。一向不曾見面,原來你已這麼大了!」這女子說說笑笑,從神情到動作無不顯得端莊大方,自然韻致。哪裡還有少時毛躁銳利的作風?玉當瞧得納罕,面上卻絲毫神色都不露,只木木訥訥的任她拉來牽去,做怯生狀。

    她這樣子入在方棉等人眼裡倒也罷了,頭前兒領著她過來的宮玉柳先就忍不住在心底將她瞧低了幾分。心道究竟是沒娘養的孩子,臉孔生的再伶俐,也終究是上不得台盤。不過是見個女眷而已,竟也怯成這般模樣,心念一起,倒把先前疑那去她園子裡打探的小丫頭塘雪是她遣派的念頭給收下去了。又因此刻要借她的力去掃李流波的份子,不免又把那浮在眼裡的嫌棄給全部斂去了,和氣的笑了笑,有些憐惜的撫了撫玉當的背:"可憐的孩子,莫不是被適才的事兒給驚嚇住了?怎麼一句話也不發?莫害怕,這可是你嫡親的舅母,今回第一遭兒見面,萬不可失了禮數啊!"

    宮玉柳語畢,不動聲色的繞過身畔的椅子,很自然的往內側站了站,看似沒什麼,卻恰恰遮住了曹超凡的一半身形,將她自進亭來就大剌剌佔了的主位給搶了去。可笑曹超凡仍渾然不覺,只伸長了脖子,目光愣愣的看向宮玉柳:「姐姐這話如何說?方才可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嗎?居然把我們自家府裡的姑娘都給驚嚇到了嗎?」

    曹超凡自來以年歲輕顏色好頗得相爺看重而自許,這段日子以來見宮玉柳跟孫素蘅無端上位,心下暗惱之餘也常靜思其中緣故,初始只當二人走了樓心香的老路,在床幃之事上翻些見不得人的花樣把相爺給惑了去,後來著人探聽了方曉得似乎並非如此,又摸不出頭緒來,本來心下正自猜疑,恰逢今日相爺削了夫人的權柄,著二人協助料理端陽大宴,這才讓她看出些端倪來。料想必是因為二人於管家理事上有些手段,入了相爺的眼,這才讓相爺對二人漸漸意轉起來。既知因果,曹超凡自然便開始起心留意起這些內院之事了。是以一聽到宮玉柳說這些,就禁不住開始急聲詢問起來,便連此時還有客在旁也顧不上了。

    宮玉柳刻意這番做作,本就為了借她們去扳李流波,但卻知曉不能做的太明顯了。因此略笑了笑,輕描淡寫的便將話引開了去:「妹妹多心了,哪裡會有什麼事,左右不過是今兒個府裡事多,丫頭婆子們不注意,太過粗聲大氣而已。"語畢,轉過臉親切的對著玉當笑了笑,"姑娘剛才在路上還高興的什麼似的,道是頭一遭兒見到武陵那邊的親人,因怕舅母等的久了,慌得便連衣飾都來不及換,怎麼這會子見了舅母卻又不曉得說話了?莫不是歡喜的傻了?」說完這話,似是覺得很有意思一樣,忍不住拿帕子掩著嘴兒,吃吃的笑了起來。

    到得她這個年紀的女子,無一不是溫婉持重,做派偏穩的。偏她與眾不同,說話由心,談笑自然,再加上近些日多蒙恩寵,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便縱有七分的顏色,也生生給她提成了十分。看在曹超凡眼裡,自然是十足的礙眼,因猜想她適才提到的「驚嚇」其中必有緣故,又著實不願在這裡陪著個母親沒了的小庶女以及八輩子都沒打過交道的所謂親戚這麼窮耗著,因此也跟著笑了笑,敷衍的說了幾句話便尋個借口出了亭子,著人去探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尋思著好在晚宴的時候在相爺跟老夫人顯現些能耐,卻哪知宮玉柳早料定了依的性子必然會如此行事,故而早著身邊的李嬤嬤安排好了人手,預備添油加醋的把適才漪園發生的樁樁件件都細細的學給她聽呢。

    曹超凡一走開,宮玉柳見心願達成,自也不樂得在這裡呆,便也匆匆說笑了幾句就離去了。如此一來,亭中除卻奴僕,便只剩方棉、玉當的舅母郭氏,並玉當及一個年紀僅七八歲的小女孩子了。玉當想起宮玉柳初初叫自己過來時候兒說的明白,是武陵的舅母帶著妹妹來看她了,顯而易見這女孩必然就是她嘴裡的那個妹妹了。

    因前世家人嫌自己不自重,放著正經的正頭夫人不做,巴巴兒的嫁了個年齡足以當自己父親的權貴做偏房,故而,從她出門子那日起,跟家裡的聯繫就被迫斷了。雖知自家跟郭家的聯姻由自己嫁給郭家的三公子易為了二哥青楓跟眼前的這位自己昔日的手帕交郭家六姑娘郭文嫻之間的婚事了。記得自己那會子還很是訝異了一番,畢竟印象裡文嫻小時總是跟著自己與三哥青楊廝混在一處兒的,與二哥之間從來無甚首尾。她出嫁以前也曾隱隱約約聽家裡尊長的意思說是對不起郭家。既然兩家祖上說好了要聯姻,自己家三個女兒又都有了人家,便只有請郭家在兒子裡挑選女婿抑或是將婚事推到下一輩再議。她自知道這婚事要落在郭家的六姑娘身上開始,便總猜著該當是自家三哥了,誰曉得她居然會選了二哥。

    玉當記得她年少時候性子急躁,一慣不是那等能容人相負的性格,不然也不會在知道自己不嫁她三哥之後怒氣沖沖的找上自己,將兩人幼時相好而交換的物件都兜著一股腦兒的砸向自己了。若是選了三哥也就罷了,畢竟是從小在一處頑著的,三哥性子又溫柔,倒還可以容著她。二哥卻是個火燒火燎不懂得溫存憐惜的,是以對這二人的婚事,當時是沒有多少人看好的。卻想不到將近十年過去了,二人倒仍是好好的。旁的不說,眼前這人能從那般跳脫的性子轉變為而今這樣的沉靜溫婉,想來必是經過一番變化的。而羅家又不是那等會苛待兒媳的人家,況又是負了他們郭家的。想來能讓她變成這個樣子自然是因為好的事情才是。

    玉當想到這裡,心下安慰,倒也不去思量為何斷了那般久音訊的人會突然上門來瞧自己了,只歪了眼去瞧那個今世做了她妹妹的女孩子。這一抬眼不打緊,卻恰恰與那滴溜著眼睛懷著好奇的神氣偷偷打量自己的小墨玉眼撞了個正著。那小女孩子似是沒有料到自己會向她看去,明顯驚嚇了住,急急將目光調開了去。又過了少許,因見自己沒什麼反應,這才大著膽子又偷偷向自己覷來。玉當瞬間就有些忍俊不禁了,原本做出的那副拘謹樣兒也隨之有些鬆懈下來。

    一旁坐著的方棉並文嫻早將兩個小人兒之間打的那個眉眼官司給瞧了個十足,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不覺相視一笑,倒比方纔那刻意裝出的親近顯得更自然些。過了好一會子,郭文嫻才歎了口氣。神情有些幽幽然的看著玉當開口道:」日子過得真是快,我記得我初初兒跟你母親見面的時候兒也同此刻你跟絳兒一般。」說到這裡,似是想到而今人事早已換了幾番,再往下說便有些不合適了,方笑了下,伸手把玉當往自己懷裡送,很是疼惜的樣子:「你莫緊張!我雖未曾見過你,但跟你母親卻是熟的。小時候兒咱們住的近,吃、玩兒都是在一塊兒的。只後來你母親嫁來玉京,離的遠了,這才沒什麼來往罷了!」

    說到這裡,郭文嫻話聲忍不住頓了頓,過了一會子方又笑著接了下去,「雖然沒什麼來往,你舅舅跟我卻也是一直都念著你的。不止我們,便是你外祖也都如此。你外祖而今年紀大了,身體漸不如前,想著此生竟還未曾見你一面,便忍不住心下淒然,身子不由得就愈加的差了。是以,我此番過府,便是奉了你外祖之命,趁著你舅舅晉京述職之便過來接你去咱們武陵羅家住些時日。」郭文嫻說至此處,聲音不自覺的就由平緩而漸漸轉為有些起伏了,「怎麼樣?你可願跟我一起回武陵去見見你外祖,替你母親盡些孝心呢?」

    此話一出,不止一旁坐著的方棉「咦」了一聲,顯得極為驚訝,便是兩世為人見慣世事的玉當也不覺楞了住,有些怔怔的呆在那裡,半晌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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