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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落盡梨花月又西 文 / suolala

    因是佳節,來的又都是親眷,這右相府也算是守衛重重,於這安全之上考慮的甚是周到的。偏偏算來算去,竟沒料到自家府裡的丫頭子居然膽大包天,做出這等挾持主子的事兒來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生應對了。而這會子那雪梅所在的地兒,又恰是女眷席位,先時還月明燈綵,賓主盡歡的,這會兒卻不聞一點聲息,氣氛便顯得有些兒死寂。

    也是了!開陽南家雖比不得朝中勳貴,國戚皇親們,卻也算得上是個大家族。到得了玉京又能入得了右相府今夜這盛宴席位的,自然都非等閒。而這裡又是女賓席位,那些子夫人、太太、姑娘、小姐的,哪一個不是錦衣玉食養著的?自然是沒見過這等野蠻血腥場面的。當下自然個個兒粉面失色,噤若寒蟬了。

    那雪梅見無人攔她,自然越加放肆了,飛出一腳踹翻了腳邊那盛著陳獻的瓜餅及各色果品的桌子,然後挾持著南玉屋一步一步的走到李流波跟前兒,面色十分陰狠。

    李流波不料她居然會朝自己這邊兒走來,不覺給她唬了一跳,但她究竟也是見慣了世面兒的人,自然是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房的丫頭?又是受了誰的指使做出這些子背德欺主的惡事的?你可知你而今這麼行事會給你老子娘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自己不想活了,難道也不為你老子娘想想?他們把你養這麼大,便是為著看你如何把他們害死嗎?你但凡是個有孝心有良心的,便即刻把姑娘放了。否則,有你的好看!」

    雪梅「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屑:「夫人,你且仔細瞧著,我可不是被你幾句話便哄得跳了井的丁香。什麼孝心?!!!什麼良心?!!!我老子娘賣了我,拿了我的賣身錢,那我便已經給他們盡過孝了!至於良心,夫人你自己尚且沒有,又哪裡來的底氣問我要?虧我還當你是個好的,對上對下,都公允周到!卻誰知,這府上最最黑心狠毒的人便是你!我好好兒一個丁香,上個月見著還眉開眼笑,活蹦亂跳的,如何被你召去一見便投了井了?她老子娘哭的眼睛都快壞了來問你們要公道,你卻指使著那些狠毒的婆子們把她們打的皮開肉綻的扔出府去了。你這樣還問我要良心?你捫心自問你自己有沒有良心!有沒有長心!!!哼,自家姑娘不學好,要跟外面的男人勾扯,你不好好兒教訓自己姑娘就是了,居然把錯兒都推到丫頭身上,生生逼死人命,你倒還有臉活在這世上!」

    那雪梅潑辣無比,又仗著手上挾持的有姑娘,沒人敢上前攔她,不覺大著嘴巴把主母罵了個狗血淋頭。她模樣凶狠,又是懷著一片憤激說的,那聲音雖不十分的大,聽見的人卻不少。席下有人聞聽此事,便免不了慼慼嚷嚷,低聲議論。正坐主位的陳氏聽了,不覺臉色一變,氣的便想嘔血。

    李流波今兒個連番受挫,心神便有些兒不好,這會子給她這麼一罵,氣的當場便想昏過去。還是一邊兒站的悠蕪在旁扶了她一下,然後轉過眼來看那雪梅,神色很是憤憤。

    「果然是個瘋丫頭!前兒個才使人請來陳醫師幫你瞧過了病開過了藥,因見你好了些兒,今兒個咱們府上又忙活,缺人手,這才放得你進了這落月坡裡服侍照料!誰知你竟又被燈火迷了眼,忘了自己是誰,再度撒起癔症來了!早知如此,當日你病著的時候兒,便該把你攆了才是。夫人一時好心,怕你回的家中無錢治病,這才留著你。誰承想你居然膽大如斯,自己臆想成魔也就是了,還編排起夫人並姑娘來了!」說完這話,她才轉過臉兒望向李流波,一副請罪的模樣,「夫人忘了?她便是咱們府裡馬棚那邊兒呆著的粗使丫頭紅兒,犯過顛病,被許媽媽報上來說想攆了出去的!前兒個的時候不是還犯了病把衣裳脫了硬要在馬棚子裡睡嗎?您因見她可憐,還特意請了陳醫師過來幫她治病。說來都是奴婢的錯兒,見她今日好了,也不迷迷瞪瞪的了,做事也有章法,這才把她撥來了這裡幫忙。卻不料她還是沒好,這會兒更是做下了這樣的錯事!」悠蕪說著說著便忍不住哭了起來,聲音裡滿是悔恨,「夫人見諒,都是奴婢的錯兒!奴婢往後再不敢這樣獨斷專行了,還乞夫人念著奴婢一片好心恕過奴婢吧!」

    言辭懇切,聲調悔恨,悠蕪哭的簡直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她這麼一說,席下眾人才曉得竟然是這麼一回事兒,雖釋了心中疑惑,不再疑那李流波同南玉屋了,卻不覺深吸了一口氣,更覺有些擔心了。倘是正常人也就罷了,那人偏竟是個瘋子,這瘋子哪有什麼道理可言?連給她延醫治病的主人家她都敢如此想挾,再一瘋起來豈不更是見誰咬誰了?是以,席下眾人不覺人人自危,只嚇得兩股戰戰,花容失色。

    李流波聞言不覺嘉許的看了悠蕪一眼,平日見她悶不吭聲的,倒想不到關鍵時候兒還有如此急智。她方開口想要說些兒什麼,就被雪梅淒厲一吼給打斷了:「你胡說!你才是那個瘋子紅兒!我叫雪梅,是跟著九姑娘的大丫頭!我才不在馬棚裡做事!更不曾得什麼癔病!不信,你問九姑娘!你們這是怕我說出你們的醜事,所以才如此誣我的!我哪裡是什麼得了瘋病的紅兒?我是雪梅!!!雪梅!!!雪梅!!!」那雪梅料不到人家輕飄飄幾句話就把自己說成了一個瘋子,當下氣的整個身子都是抖的,尖著嗓子亂吼一氣兒。

    這話一出,果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都移到南玉階身上了。南玉階這一年畢竟才只十三歲,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又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把一張臉兒繃的緊緊的,半晌也不曾開口。

    李流波在邊兒上瞧見她這樣兒,恨得帕子都想要捏碎。正在那裡著急,便見南玉階身後一個穿青衣的丫頭一臉驚訝的站了出來:「紅兒姐姐,看來你真是病的不輕!我雖然跟你同鄉,平日裡感情也好。但你是你,我是我!便是在馬棚裡餵馬也沒什麼的,何苦非要把自己當成是我呢?倘是有病,又開了藥的,便該及時吃藥,把病瞧好才是。如何竟鬧成這樣呢?平日裡我瞧姐姐你也是個好的,想來指定是沒吃藥,迷了心竅才如此的。姐姐快把八姑娘放開,同我一塊兒去吃藥吧!不然等你再好了,又想起這一遭兒,豈不是要羞愧至死!」

    這丫頭一席話下來,哪裡還用旁人再說什麼?自然個個兒都信了那雪梅就是個瘋子。李流波見那丫頭面生,一時也鬧不准她到底是何來歷。旁邊兒坐著的南玉欄卻恨得在衣袖裡一個勁兒的扭帕子。原來這丫頭不是旁人,正是早些兒時候兒特特兒的跑去給她送信兒說紋兒被南玉屋房裡的嬤嬤們叉走的那個小丫頭燈草。她因一眼便瞧出這丫頭不安份,是個一心想向上爬的。是以雖瞧出她想向自己賣好兒也沒搭理,只給了些兒賞錢便打發了。想不到這丫頭居然如此大膽如此伶俐,居然給她逢上了這樣的機會做出了這樣的事兒來。一時間,南玉欄心頭也說不出失去了那樣一個心大又靈巧的丫頭,對她來說到底是失落還是慶幸,心頭不覺一時喜一時怒,一時酸一時澀,諸般滋味兒盤駐心頭,半晌不散。

    那燈草也料不到今日自己竟然如此運氣,恰好兒便站在這邊兒侍宴。一時鬼迷心竅說了這話之後,就忍不住拿手撫著心口兒一個勁兒的在那裡後怕。不管怎樣,這一次她總歸是這麼做下了,是一步登天還是被主家忌諱,總是再不能改了的,只有認命,看後面主家如何安置她了。

    那雪梅萬不到會有此變,竟然會突然冒出個丫環來說自己便是雪梅。一時間又是驚又是怒,情緒激憤之下,一個不察,便被在邊兒上候著多時的粗壯嬤嬤們叉了住堵著嘴拉下去了。

    南玉屋劫後餘生,整張臉兒都變作白的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拿著帕子捂著心口在邊兒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兒。她的思緒來回變幻著,腦子裡一會兒是那跳了井的丁香那蒼白的臉兒,一會兒是方才被拉下去的雪梅那赤紅的眼兒,到了最後便停在繡兒那滿暈鮮血的素白衣衫上了。丁香也好,雪梅也罷,即便因她有個什麼不好,那也不是她下的手。但那繡兒、但那繡兒卻是直接死在她手上的,她雖撞了柱,但若請來醫生也不是不能挽救的,可她就是硬了心腸,不但不去延醫,還到得那繡兒跟前兒說了好些子難聽的話,最後眼睜睜的瞧著那繡兒口噴鮮血,像被風吹過的梨花一樣慢慢兒的倒下身子,嚥了氣兒了。所以方纔那一回,竟真的如那繡兒所說,是她的報應嗎?南玉屋扭過臉兒,瞧著西廊下那盞忽明忽暗的明月燈,臉色煞白,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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