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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終日望君君不至(2) 文 / suolala

    竹籬茅舍,石屋花軒,松柏群吟,籐蘿翳景,玉當從前雖然在這羅府裡從小兒長到大,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家隔壁居然是個這麼樣兒的府第。只不過也不知道荒蕪了多久,雖然這院子裡草木蔥蘢,蟬吟鵲噪,但觸目望去卻只見一室蕭條,既不見人跡,又不聞人聲,除了滿屋子掛著的畫兒之外,旁的什麼都沒有,玉當身子一冷,驚異之外,更多湧上心頭的情緒自然便是恐懼無疑了。

    任誰想想都是害怕的。這園子緊挨著羅府後園,但在玉當的記憶裡,似乎從來不曾見到這家有人跡出沒。雖然現下性子沉冷,不愛說話兒,但前世她可不是這樣兒的。不但平日裡喜歡說笑頑鬧,有時候甚至跟個男孩子似的淘起來便似個猴兒一樣,萬分惹人頭痛。這園子,她小時候兒也曾來過的。雖不像羅絳一樣是翻牆過來的,卻也沒差多少兒。只不過那時來的時候兒,這園子卻是有人在的。是的,儘管不曉得那會子見到的人是否是這園子的主人,但那會兒這園子裡確實是有人在的。那麼,這滿牆的畫兒難道便是那個人留下來的嗎?

    玉當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可能的!那人,……,怎麼可能是那人?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那人家裡在自家隔壁還有產業。更不相信,這滿牆的畫兒會出自他的手筆。他,喜歡的不是自家的四姐姐嗎?怎麼可能會為了自己畫了恁多的畫像呢?

    玉當想著想著,便覺得心情有些子沉重。還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過去的事情便都也跟著過去了呢。她已經經歷過一場生死,又跟過了兩個男子,少時那些情情愛愛恩怨纏綿也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此生活著的唯一意義。便是想法子報仇,把前世那些欺負過她的人統統再欺負回去。雖然小時候兒。那人常說自己心腸軟,又沒恆心,結果往往是什麼事兒都做不成。但她此生早已換了脾性,也下定了決心,絕不會再做出如前世做過許多的那些子半途而廢的事情。只是,為什麼一想到這滿牆的畫兒有一絲可能是出自那人的手筆,便忍不住心情激盪到想要眉飛色舞起來呢?

    玉當閉上眼睛,努力了好一會子才讓心情平復下來。她邊兒上的羅絳卻遠不如她那般激動,似乎是早已見慣了這屋子裡的物什。她這會子臉上的表情更多的卻是忍不住的想炫耀:「姐姐,怎麼樣?大吃了一驚對不對?我頭一回見到這滿屋子的畫兒的時候兒,可比你現在的樣子要震驚多了。真想不到,這世上還會有人為我畫了這麼多的畫兒!」

    玉當一怔。側過臉兒來奇怪的看向她:「你?你是說這畫兒裡畫的人都是你嗎?」

    羅絳點了點頭兒。笑的一臉兒的得意:「可不是?!!!姐姐你瞧,我跟這畫兒中的人生的多像!看我們的眉毛,再看我們的眼睛。可不就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嗎?哎,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人兒,居然為了我畫出了這麼一屋子的畫像出來。你瞧,連我長大之後會生成什麼模樣兒的畫兒都有。著實是奇怪!」

    她這麼一說,玉當才反應過來。在玉京第一回見她的時候兒,便總覺得她生的有些子面善。但卻不是忙著這個。便是想著那個,竟從來不曾細細想過。而今聽她提醒。再仔細看了下她的輪廓,玉當這才恍然大悟起來。自己這個小表妹,那模樣兒倒真有五六分像自己前世的小時候兒。反而自己,因為承了南玉堂幾分長相,相較起來,跟前世的自己比起來倒沒有那麼的相像。不過,既然她發現了這裡,沒道理自己的舅舅舅母他們卻不曉得啊?倘若他們知道了,自然應該會告訴她這畫像裡真正畫的是誰才是。怎麼瞧她的樣子,卻是如此的怔忪難明呢?

    玉當於是點了點頭,略微帶著些兒試探的笑道:「確實有些子奇怪,怎麼,你沒問問舅父跟舅母嗎?問了他們的話,也許就會有答案了,不是嗎?」

    羅絳不聽此言還好兒,聽了之後不覺瞪大了眼睛,像看白癡似地對著她嘟了嘟嘴兒:「姐姐難不成是被這滿屋子的畫兒驚的傻了嗎?忘了我們方才是怎麼進來的嗎?是翻了牆偷偷兒溜進來的。這也便罷了,這裡,可是別人的府上呢。如何能夠給爹爹跟娘親知道?」

    玉當瞧著她這樣子,似乎也想到了前世自己偷偷溜進來那會子對著那人說的那幾句話兒了。垂眸輕笑了一下兒,不覺點了點頭兒道:「說的也是!是我傻了,竟忘了這一茬!」

    羅絳聞言笑了笑兒,幾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兒:「好姐姐,這可是我的大秘密。此生除了你,卻是一個人都不曾說過的,你可得給我好生保密!」

    玉當頜了頜首:「放心!這裡除了你,同齡的那些子姐姐妹妹們我可是一個兒都不識的,便是想到處兒說都沒門子的。何況,我也不是那等會到處搬弄是非到處跟人嚼舌根兒的人,妹妹儘管放心好了!」

    羅絳聞言立刻笑開了花兒,拉著她的手兒撒嬌般的便開始搖晃:「姐姐,你能來這裡真是再好不過了。我自己個兒沒有親生的姐姐妹妹,便連哥哥弟弟都沒有!雖然大伯跟三叔家也有姐姐妹妹們,但卻沒一個跟我性子相投的。那回在京裡頭一回見到姐姐,我心底便覺得親切。雖是頭一回見面兒,心裡頭偏偏覺得像是舊日相識一般,竟是十二萬分的親切。咱們這一路兒行來,我對姐姐便不由得更加的親熱了。是以,才會見著你便忍不住想帶著你來這裡。姐姐你瞧,我把自己最秘密的東西都跟你講了。從今以後,姐姐你可得跟我好。萬不能棄了我去跟旁的姐姐妹妹們親熱!」

    玉當沒說話兒,只柔柔的笑了笑。這世上真是神奇,怎麼明明是另一個人,瞧著她的時候兒卻像是望見了自己的從前呢?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兒曾經也是這樣的敏感,所以一遇見五姐姐甜甜的對著自己微笑。做什麼事兒都不像旁的姐姐一般對她冷落刻薄,她便也跟此刻的羅絳一樣,將滿腹的熱情跟信任都投了進去了。想來,這會兒的羅絳便跟從前的自己一樣,滿心滿眼的便都是自己心裡最在乎的姐妹吧?

    羅絳見她雖然不答話兒,但臉上全是溫柔的笑意,便也跟著又笑了笑兒,拉著她的手兒一塊兒撿了個乾淨的地上坐下:「好姐姐,你不曉得。我頭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兒。是被母親責罵了。因為心裡難過,便在府裡後面的園子裡自己個兒亂走。誰知走著走著,便發現咱們府裡後邊兒這戶人家了。才先我也不是故意要進來的,只是沿著假山坐在那圍牆上玩兒。誰知玩兒著玩兒著。一個不小心便掉了下來。因磕著了腿兒。便四處兒找著想要人幫著醫一醫。誰曉得這裡竟是個廢園子,裡面兒一個人都沒有。所以我乍然推開這門兒,瞧見裡面這麼多的畫兒的時候兒。真個是嚇了好大一跳呢。不過,沒一會兒就好了。不管怎麼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瞧見滿牆滿牆的都是自己的畫像,這心裡除了害怕之外,還是蠻高興的,不是嗎?」

    玉當抬起頭。望了望四周,又轉過臉兒。瞧了瞧羅絳那滿臉喜悅的小臉蛋兒,先是沒說話兒,到後來終是搖了搖唇兒,默默的點了點頭兒:「是啊!怎麼可能會不高興?只是,為什麼要這麼躲起來默默的畫呢?畫完之後又為什麼只默默的收下來呢?若是直接便把那畫兒給畫裡的人瞧瞧多好!」

    羅絳聞言卻搖了搖頭兒:「才不要呢!還是這樣兒的,不曉得是誰畫的,一直保持著神秘感,可以讓人猜測著玩兒多好!要是最後知道畫了這些兒畫兒的人是個彎腰駝背的老頭子那多不好呀!」

    玉當本來滿腹愁思,聽了她這話兒卻不覺「噗」的一聲兒笑出了聲兒來,隨聲附和著道:「說的不錯!那你便繼續這樣兒不知道好了。只是,我卻要站起來細細的瞧一瞧這裡的畫兒了。」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不覺頓了頓,停了好一會子才低低的說了一聲兒道,「我想知道,這畫兒上都畫了些什麼內容,又題了怎樣的詩句。真的,好想知道呢!」

    語畢,便緩緩的站起了身兒,面上雖然仍舊帶著微笑,但眼眶裡卻蘊著點點看不到的淚。是的,只能是淚!拋開旁的不講,便跟照鏡子一樣的在牆上瞧著自己曾經的過往以一種自己想不到的方式在自己眼前一一閃現,卻怎麼可能讓人不落淚呢?

    玉當沿著牆一路兒看去,見那畫上有淺笑的自己、薄怒的自己、發呆的自己、委屈的自己,從頭一回跟他見面時候兒的自己開始,到最後一次他說要推了婚期然後一臉莫名表情的自己結束,不過短短四面牆而已,瞧著卻像是再度經歷了一遍前生那曾經走過的時光。

    只是,那個人,他為什麼要這樣兒呢?

    如果是他對自己無情,卻為什麼在這個自己不曉得的地方裡滿牆滿牆的畫著那毫不知情的自己?若是說他有情,又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婚期不踐約,偏要往邊遠的地方去見什麼莫名其妙的人去了?這便罷了,他歡喜自家胞姐的謠言卻傳的到處兒都是,人人都說他是為了不想娶自己,這才遠遠的逃開的,便連她自己也是一直都這麼以為的。倘若不是現在見了這滿牆的畫兒以及那畫兒上的題詩,卻教她如何肯相信這個事實呢?

    玉當想到這裡,不覺又在心頭生出一絲薄怨來。倘若,真的只是倘若,倘若那會子他沒有推了婚期,而是立時便把自己娶了去。那麼也許,便不會有後來那許多的事情。她會如期嫁給他,等到南修肅來武陵巡查河工的時候兒,即便還是住在她家裡,也不會再遇上她。那麼,她便也不會再逢上那樣不堪的事情,不會再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女兒被人在眼面兒前掐死,更不會荒唐的變成現在的模樣兒,弄的滿心滿眼都是仇恨,半時半刻也沒有輕鬆的時候兒。

    玉當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霍然轉過頭來。神色微微鋒利的看向羅絳,但聲音聽著倒還是穩穩的,不見絲毫的起伏:「對了!我從前的時候兒貌似也聽說過的,說是你的三舅舅是咱們大嘉出了名兒的大才子。卻不知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我家大哥哥是個愛詩喜詞的,來的時候兒曾經叮囑過我要我拜訪一番的。卻不知妹妹可有時間領著我過去探視探視?」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便見羅絳整個臉色都變了。過了好一會子才勉強笑了一笑,回答她道:「怎麼,姐姐沒聽說過嗎?我家三舅舅**年前便去世了!」

    她的聲音並不高,也幾乎沒什麼起伏。可是聽到玉當耳朵裡,卻像是被電閃過被雷轟過一樣,只覺得耳邊轟然一陣響,腦子頓時便糊成一團。幾乎什麼意識都沒有了。過了好一會子。才呆呆怔怔的偏過頭來,慢慢兒的又重複了一遍羅絳說過的話兒,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言

    喻的暗啞跟隱隱的嗚咽:「你說什麼?去世了?**年前。便已經去世了嗎?」

    羅絳點了點頭兒:「許是我生的晚,從來都沒見過我這個三舅舅。但是舉凡聽人談起他,卻都道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雖然大家都說,才高命薄,他便是因為太高才了,這才得了不治之症。而早早兒便去了的。但是我私下裡聽外祖那邊兒的人講,卻說是因為他的未婚妻子棄了他跟旁人走了。這才讓他積鬱成疾,鬱結於心,漸漸無心於人世的。」羅絳說到這裡,忍不住皺了皺眉兒,一臉兒的嫌棄,「姐姐,你說這種女人討不討厭,明明有了未婚夫婿,為什麼卻跟著旁的男人走了?真是不守婦道,不知廉恥!她自己不要臉也便罷了,卻把我好好兒的三舅舅都害的過世了。真是可惡透了!我詛咒她這輩子不得好死,便是下去見了閻王,也無顏去見我可憐的三舅舅!」

    玉當沒接話兒,只是輕笑了一聲兒,也說不清是氣急了惱極了還是無奈極了悲苦極了,明明心裡萬般滋味兒皆上心頭,到了最後,卻是一句話兒都說不出來,除了這麼略含諷刺的輕笑兒一聲之外,似乎再也做不出其他的表情了。

    此生不得好死嗎?她豈不是便不得好死過一次了嗎?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在自己眼面兒前被掐死,自己卻一點回手之力都沒有。各種想都不曾想到過的毒藥便跟不要錢似的一碗一碗的被端來灌進自己的肚腸裡,身邊兒最親近的丫頭一個被殺一個被攆,家裡人更是以她為恥,絲毫音訊都不曾遞過來。這麼說,她所承受的這一切,卻原來都是報應嗎?因為她背叛了祖上的誓言跟約定,害死了那個人,所以,便必須要承受那些子讓她痛到極點傷到極處兒的報應嗎?

    不!不是這樣兒的!即便真有報應,那她的報應也不該是由南修肅跟他那一干子的女人們來加諸的!反而因為他的死,她要繼續把南修肅跟他那一干子女人都斗倒,要他們把當初兒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再千倍萬倍的還回來才對!

    玉當握緊了拳頭兒,好一會兒都平靜不下來。羅絳見她神色有異,不覺奇怪的走上前去。正想詢問,卻聽院子裡紛紛亂亂,似有腳步聲兒傳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裡看到了疑惑。雖然玉當不曉得這個無人居住的院落裡怎麼會堆積著許多那人的畫作,但既然他都已經去世了,那麼這個廢棄了那麼久的園子,又會有什麼人來?來的人是好是壞?見著她們兩個從外闖進來的人,又會說什麼言語?說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的行為呢?玉當跟羅絳不覺同時靠近對方,握緊了彼此的手兒。

    「姐姐,你說外面兒會是什麼人?這園子那麼多年兒沒有人來,不會有什麼被官府通緝的大道匪首們過來藏匿吧?倘若被他們發現我們兩個在這裡,也不知會不會被綁了去生吃了!」羅絳害怕的縮了縮脖子,「我曾經聽人說過,有很多夷人會生吃人肉的。若是這會子進了來的是夷人,咱們兩個又沒有法子逃脫,難不成就要這麼眼睜睜的瞧著他們把咱們生吃了不成?」羅絳說著說著便開始帶著些兒哭腔了。

    玉當瞪了她一眼,卻把她緊緊摟在自己懷裡:「莫胡說!哪兒有什麼會生吃人肉的夷人?說不定是府裡的丫頭們見咱們久不回去過來找呢。切勿自己嚇自己!」

    羅絳聽她這麼說,剛剛放下心來,便聽得那被自己虛掩上的門「吱呀」一聲響,有人進了來,但卻分明並非自己府裡的丫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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