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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卷 履霜踏雪第5章 一爐香盡 又更添香 文 / 卿妃

    第一卷履霜踏雪第5章一爐香盡又更添香

    七月二十一,微雨初涼,細落如含霧,斜飛覺帶風。尋階而上,石縫裡透著青綠,檀濟寺朱紅色的廟門顯得格外肅穆。寺外,旌旗飄動,禁軍齊整,銀盔鐵甲,立馬待命。進了寺門,當中一鼎香爐,廟內依依修竹,落落長松,一派清幽。

    「老衲見過淑妃娘娘。」一位身著金紅色袈裟的老和尚站在階前,不卑不亢,立掌行禮。

    「今日就勞煩大師了。」穿著素色羅紗宮裝的淑妃微微頷首。

    身後的內侍撐著一頂淡紅色的華蓋,為淑妃遮去風雨。我緊緊地依偎在娘的身側,臉頰上感到微涼的細雨。跟著裊娜的宮娥,一群人款款前行。繞過香爐,抬頭一望,牌匾上寫著「大乘殿」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殿門的楹聯上寫著兩行行楷:松聲竹聲鐘磬聲,聲聲自在;山色水色煙霞色,色色皆空。

    觀自在,感花謝花落;事事空,看雲卷雲舒。如此禪境,非俗人所能體悟。跪在蒲團上,三拜如來,不為所求,但為所感。來到後殿,再拜觀音,睥睨紅塵,渡我今世。

    抬起頭,只見母親柳眉緊鎖,唸唸有詞,側耳傾聽,只聞「我夫」、「我兒」四字,在為爹爹和哥哥祈福嗎?娘親的嘴唇越動越快,合十的兩手微微。嬌容慘淡,秋心一片。

    一旁的青衣女仕有些擔憂地看向我娘,隨後急步來到淑妃身爆低低開口:「娘娘,將軍夫人這…」

    淑妃櫻唇微揚,似笑似蔑,目光冷然,輕抬雪臂,淡笑道:「不要多言,且看夫人如何誠心。」

    看笑話嗎?在這大乘殿裡,可有佛眼,可有神靈,淑妃娘娘冷的也太不是地方了。撐著手臂,慢慢挪近,伸出小手握住娘親的指端。她猛地睜開眼睛,淚光點點,楚楚動人。

    「卿卿。」氣音出唇,噎噎聲聲。

    撲到她的懷裡,低低地說道:「娘,求之不得。」佛祖給我們的是道,是理,是渡,是悟。祈福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存在,久久求佛,便已是貪嗔癡,便已是執念。而過分的執念便是作繭自縛,便是一種思惑。

    求之,漸遠;求之,不得。

    娘虛著雙目,定定地看著我。半晌,搖了,將我抱在懷裡,耳邊傳來她輕輕的歎息聲:「是啊,求之,反不及。」

    「阿彌陀佛。」抬眼看去,白眉老僧淡然地看著我,沉沉出聲,「老衲唐突,敢問稚齡?」

    娘親用繡帕點了點眼角,微微頷首:「小女下月初八將滿六歲。」

    「可否容老衲為卜上一卦?」此言一出,殿內一片驚呼。

    「了無大師十年前不是已經封卦了嗎?」淑妃笑得柔媚,目光極寒。

    「阿彌陀佛。」大師向淑妃點了點頭,不急不徐地答道,「了無只為有緣人卜卦。」真是頗有風骨的高僧,心中不禁欽佩他的超然和洒然。

    淑妃虛了虛美目,嘴角輕撇,一甩衣袖,轉身離去:「紅羅,還不跟上!」身後的女仕緊張地低下頭,快步尾隨,一行宮娥悄然無聲。「去把祈願殿給本宮打掃乾淨,本宮要去求子!」厲呵一聲,大乘殿裡回音陣陣,氣氛森然。

    娘親將我越抱越緊,感覺到她微顫的身體。我用力抱住娘的頸脖,只聽她低低耳語道:「卿卿,別怕,別怕。」

    「夫人、,請移步拈花堂。」了無大師伸出右手,引路向前。

    曲徑通幽處,拈花笑看春。檀香陣陣拂面來,禪意絲絲繞心間。窗外微雨初歇,疏鍾杳杳,沉重的讓人無言。

    「求之不得。」了無大師低低開口,聲音甕甕,「是有佛緣之人。」

    娘將我放在地上,出言寒暄道:「大師謬讚了,稚女之詞,切莫當真。」

    「總角之齡,可觀一世。」了無和尚一攤手,將娘親引到座上,舀了一杯清水,盛在竹杯裡,「夫人,請用。陋室無茶,清泉作飲。」

    「多謝大師。」娘淺嘗一口,露出微笑,「好水,勝茶三分。」

    「阿彌陀佛。」老和尚輕轉佛珠,對我微微一笑,「此水非水,此生非生。一切皆佛法,一切皆虛妄。」

    對此高人,何必假裝稚兒,惺惺作態?展眉一笑,朗朗作答:「佛祖的本意並不是讓人孜孜以求,送香一縷,而是讓我們體味凡此種種,參悟道理,對否?」

    白眉和尚欣然一笑,將紫檀佛珠遞到我面前:「請收下。」

    「大師,這怎麼使得?」娘親急急搖手。

    我對他微微一笑,兩手置於額前,躬身行禮:「多謝大師,卿卿收下了。」

    「卿卿!」娘瞪了我一眼。

    「夫人,有緣之人毋須推脫。」了無和尚將紫檀佛珠放在我的掌心,順手從禪房的書架上取下一個籤筒,「,請。」

    笑瞇瞇地看著他,隨意抽出一支籤,遞過去。娘親緊張地握住我的小手,期盼地看向了無和尚。

    只見他面容微動,微微頷首,了然一笑:「抽中的是九九八十一簽中的第一簽。」他將竹籤輕輕地放在桌上,虛起老目,淡淡地開口:「此簽名為月沉吟,有詩兩句可作解答。」

    「月…沉吟?」娘輕皺柳眉,擔憂地看著我,「沉吟?」

    老和尚微抬白眉,低低沉沉地念道:「履霜踏雪笑前生,海闊天高任縱橫。」說著將竹籤推給娘親,繼續說道:「這是老衲第一次解此簽,也是最後一次解此簽。夫人莫急,月沉吟,吟的是中天曲。」

    娘舒開眉頭,喃喃道:「中天曲?」

    「此間真意,日後自知,老衲只能解一句:富貴在手,否極泰來。」

    富貴在手,便可扔去;否極泰來,福禍雙至。大師真是說半句,留半句啊。不過人生百味一一嘗,又豈是朝夕便可透悟的。

    之後,了無惜字如金,不再多語,母親領著我辭別大師,一路默默。我輕觸娘微濕的手掌,感覺到她的心亂了。回望身後的青苔地,軟軟的泥上留下了一深一淺、一大一小的兩串腳印。

    陡然之間,心頭平添一縷亂,為何?

    祈願殿漸近,娘的掌心愈濕。剛跨入殿門,那位名為紅羅的仕女已立在門爆屈身行禮,柔柔出聲:「娘娘已經移駕後廂,請夫人前去歇息。」

    「有勞姑娘了。」娘點了點頭,握著我的手鬆了松,身體不似先前的僵硬,步子也柔緩了許多。

    後廂廊外,一泓溪流沿山而下,石激湍聲,水吟輕響,靜庭幽花,涼風習習。

    「夫人,請進。」紅羅推開木門,未進門,就聞得一室幽香。

    步入禪房,室內很是樸素。一方羅漢塌,一張榴木桌,兩個紅繡蹲。扒著窗沿,向外望去,屋後青山依依,雨後綠葉欲滴,雲霧繚繞,碧煙淡起。紅羅裊裊走來,將窗子關上,笑瞇瞇地看向娘親:「夫人,這山雨之後,氣候微涼,還年幼,要是在夏末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還拭娘考慮的仔細。」娘鼻翼微動,看向榴木桌上的青銅小鼎,「這是什麼香?」

    紅羅輕步走到桌前,用手撩了撩淡淡的煙霧,笑語盈盈:「這是西邊傳來的上等薰香,名為群芳髓,宮中也難的聞到。」

    娘微探身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嗯,果然香得幽靜,似蘭勝蕙。」

    「夫人喜歡就好,待到了午時,奴婢再來請夫人和去用齋菜。」紅羅走到門爆行了個禮,輕輕合上禪門,「奴婢告退。」

    等到廊外的腳步聲漸遠,娘親才長舒一口氣,轉身抱住我,坐在羅漢塌上:「卿卿是如何聽懂了無大師的禪語的?」

    避開娘詢問的目光,我低下頭,咬緊下唇,戳了戳手指:「猜的。」

    「猜的?」娘笑瞇瞇地看著我,「卿卿,還真是聰明,這小腦瓜子比娘還靈光。」抱著我,搖了搖,寵溺地說道:「等你爹爹回來,讓他給你請個師傅,卿卿多學一點,娘不想誤了你。」

    臉頰貼在娘的胸前,輕輕應聲:「嗯,卿卿一定努力。」

    裊裊的香氣淡淡地籠罩著整個禪房,群芳髓順著呼吸一路我的身體,感覺到一陣睏倦,懶懶地打起了哈欠。娘也拿著繡帕掩了掩口鼻,嬌唇微張,眼神迷離。

    眼皮愈發沉重,想要強力撐開,卻發現已經不能。周圍朦朦朧朧,腦袋昏昏沉沉,眼耳唇舌手均已喪失感覺,只能聞得一室淡香。

    這…這是怎麼回…事…

    半晌,房門打開,四個青衣人溜進屋裡。為首的那個瘦高男子伸過手按了按那對母女的頸側,向另三人使了一個眼色。其中一名高壯的男子扛起蘇堇色,另一位身材玲瓏嬌小的女子抱起韓月下。四道青色的光影掠出窗外,踩著溪石,踏水而過,突然提起,輕點樹枝,飛似的竄進山裡。

    房內,空留一縷香;窗外,只聽葉聲響。

    後廂的另一頭,偌大的禪室裡飄著甜甜的桂花香。「紅羅,什麼時辰了?」美人塌上傳來一個嬌軟的聲音。

    「回娘娘的話,已是巳時二刻了。」紅羅跪在踏前,拿著白玉槌,輕輕地為主子敲打背部。

    素色的身影翻動了一下,淑妃用蔥蔥玉指按了按太陽,紅紅的丹蔻格外冶艷:「那香該燃盡了吧。」

    「是,奴婢只放了一塊。」

    「群芳髓可是千金不換的奇香,這次那邊可是下了大本錢了。」一雙美目似睜非睜,眼中綻放出得意的光彩,「紅羅,往左邊一點。」

    「嗯,嗯。」淑妃享受地輕含突然猛睜雙目,冷笑一聲,低聲自語:「含天下主母?有緣人?我倒要看看你們是怎樣的下場。」

    慵懶地攏了攏長髮,看了看榻邊的九芝寶鼎,軟軟出聲:「紅羅,一爐香盡,又更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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