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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二卷 晴雲淡月第1章 十年蹤跡十年心 文 / 卿妃

    第二卷晴雲淡月第1章十年蹤跡十年心

    月有微黃籬無影,松風笑送郁香近。倚在竹椅上,靠在師姐的懷裡,淡看新月似磨鐮,離心谷裡色常青。

    師姐為我順了順頭髮,瞥了在山石上和了無大師喝茶賞月的師父:「卿卿,我真不明白。爺爺讓你十年不出谷,你就實心眼地待著。這一留就是九年半,要是我早就遛了!」

    「小鳥師姐。」我半撐著身子,笑笑地看著她,「十年寒暑十年秋,十年蹤跡十年心。」伸手輕撫石縫間婷婷而立的山茶:「雪裡展顏至暮春,塵間耐久孰如卿?」

    「師妹,你?哩八索的,越來越像爺爺了。」師姐低下頭,轉了轉眼珠,「不如今夜趁著無聊和尚和爺爺暢談,咱命了包袱溜吧。」我抬起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通。師姐偏頭看了看師父,低聲耳語道:「我約了柳尋鶴,今夜子時在谷外等我們。只要跟著那小子,咱們吃穿不用愁的!」

    「我們?」笑瞇瞇地看了看師姐,「是等你吧,怎麼?上次打碎了璇宮的聖女像,被師兄逮了回來,這才禁閉十天就受不了了?你這個闖禍大王又打算拉著那個花花男為非作歹去?」

    「噓∼」師姐一下子摀住我的嘴,緊張地看了看師父,「師妹!你聲音小點,要是爺爺知道了,還不把我鎖到蹊喬洞裡。」

    掰開她的手指,眨巴眨巴眼睛,無所謂地看著她:「我最喜歡蹊喬洞了,冬暖夏涼,裡面的冰湖最適合練功。你忘記了?我可是在裡面待了兩年。」

    「嗯嗯!你這個瘋子,只有你能忍受!」師姐戳了戳我的頭,齜牙咧嘴地說道,「不過這次我和柳尋鶴要去的地方,可不一般。」她故意停下,得意地繞了繞鬢髮,用氣音在我耳邊說道:「這個地方和卿卿也有關係噢∼」

    歪在竹椅上,仰頭望月,喝了一口綠茶,並不搭理。半晌,她跺了跺腳,輕掐了我一下:「真沒意思!你和師兄一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

    低下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麼了,終於忍不住了?不賣關子了?」

    她搶下竹杯,剜了我一眼:「臭卿卿!好了,師姐就發發善心告訴你吧。這次我和柳尋鶴要夜闖荊王宮!」

    坐直身體,虛目而視:「荊王宮?」

    「嗯!」師姐攬著我的肩頭,奸詐地咧了咧嘴,「我們打算趁著夜色,把那個文太后的頭髮剔光!為師兄出出氣!」說著還皺了皺眉:「要不是師兄說他已經放下,要不是爺爺不准,我早就闖進去宰了那個老妖婦了!」

    師兄原姓吳,是已逝的荊王吳鼎的長子,師兄的娘親是荊王最寵愛的如妃。當時如妃和文妃同時懷孕,荊王大喜,遂在國宴上宣佈:二人誰先誕下皇子,便冊為荊後,並立皇長子為太子。是夜,如妃陣痛,於子夜誕下麟兒。還未待荊王冊立,如妃便莫名其妙的香消玉殞。文妃於隔夜臨盆,亦生下一位皇子。此後她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養育皇長子吳語的重擔。師父曾經受過如妃之父如尚書的恩惠,受他所托,夜入皇宮,一探究竟。結果目睹文妃的近侍拿著長針,意欲戳入師兄的後頸。師父巧施手段,救下命在旦夕的師兄。第二天宮中便傳來了消息:皇長子得了重疾,不治身亡。如大人聲淚俱下拜託師父將師兄帶賺遠離是非之地。五年後,當師父帶著師兄回到荊國,準備探訪其外祖,卻發現如家早已成為荒塚野園。原來他們在第二年便因誣蔑文後而下獄,凡是年滿十三的男丁一律被斬首,家中女眷全數充為官妓。家破人亡,四散飄零。

    在師兄八歲那年,荊王吳鼎薨,謚號文。其次子,即文後之子吳陵即位。文太后念子年幼,垂簾聽政,總攬大權。在吳陵即位五年後,荊雍合謀,內通姦相,於乾城一役,逼死我爹娘。這樣算來,文太后亦是我的仇人。

    「卿卿,卿卿。」感覺到身體被一陣猛晃,猛地從沉思中驚醒,偏過頭,只見了無大師淡笑而視。我快速起身,施施而立:「雲卿失禮了,請問大師有何指教?」

    了無摸了摸長長的白眉,不急不徐地說道:「剛才和你師父在討論天邊的殘月,老衲一時興起,便想讓雲卿賦詩一首,不知可否?」

    我微微一笑,舉目遠眺,只見天邊一彎新月,如衣帶漸寬的美人,盈盈顧盼大地。夜幕淡淡的隱隱有些微藍,好似一汪深潭,剪得月兒越發的清瘦。

    「夜如水,殘月鉤星。風如夢,撫松引情。花影入簾櫳,笑看色空。閉關入山中,淡看情濃。春愁不上眉,談經說頌。」舉頭望月,輕笑出聲,「明如鏡,清如水,夕夕成?月月融。張敞筆尖淡淡抹,一如幼時城東。清光流轉,羞窺儷影坐窗擁。冷月無聲,哀歎沙場驚悲鴻。」

    感到衣袖被人輕輕拽扯,我低下頭。只見師姐皺著眉,向師父那邊撇了撇嘴,示意我注意言辭。我輕輕地扯回衣袖,無所謂地笑笑,走到叢叢的山草爆隨意地摘下一枚長葉,歎了一口氣,語調忽轉:「幻海淪胥,難忘來生路。冰輪映碧,暗逐飛瓊度。」遙指月兔,但問一聲:「長夜漫漫月無矛我為懷親君為誰?」

    「卿卿!」師姐衝著我擠眉弄眼。揮了揮衣袖,淡淡地看著師父和了無和尚,清澈的聲音響起:「松陰坐,展素顏,問蒼穹:幾家飄零在異鄉?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兄妹繞竹床?幾家雙親在高堂?玉漏敲花月朦朧,離心幽幽露華濃。九年聽徹柳邊風,相見唯有在夢中。」

    一口氣道出心語,輕展眉際。卻見師父撫鬚頷首,了無大師面容淡淡:「雲卿,你可知道老衲為何讓你賦詩?」

    點了點頭,笑笑說道:「卿卿知曉。」

    「知道你還這樣說!」師姐白了我一眼,埋怨道,「笨死了!死腦筋!木魚頭!」

    了無大師笑瞇瞇地看著她:「噢∼若是瀲灩,又當如何?」

    師姐轉了轉眼睛,嘟著嘴看了看師父和大師:「大和尚只要卿卿對月作詩,只要說說月亮就好了,不用嘰裡呱啦地說後面的懷親詩句。」她抿了抿嘴,下定決心,大聲說道:「更何況,大和尚和爺爺本來就是想用吟詩套師妹的話。卿卿笨死了,明知如此,還跳進圈套裡。」說完,瞪了瞪眼,似乎在埋怨我的不爭氣。

    大師出聲大笑:「瀲灩啊,老衲在你心中就是如此奸詐的一個人嗎?」師姐想要開口,當看到師父嚴厲的目光,也就沒了興頭,憋著嘴乖乖坐著。「瀲灩,老衲出這個題目只是想讓雲卿體悟月亮。」

    「體悟……月亮?」師姐不解地看著大師,隨後又挑著眉看了看天邊的新月,「十五的月亮是雞蛋黃,初三的月亮是被咬了兩口的雞蛋黃。這很簡單啊,大和尚你怎麼體悟的?」

    大師但笑不語,只是略略地舉起一根手指,遙指那輪上弦月。

    師姐看看手指,看看月亮,皺了皺眉,托著下巴想了很久。嘖了一聲:「大和尚為什麼舉起手指?」

    了無輕輕出聲:「月亮。」

    師姐捏了捏臉頰,想了片刻:「大和尚是在耍我吧,我問你月亮,你舉起手指。我問你手指,你又說起月亮!」她瞪圓雙眼,不滿地皺了皺鼻頭。

    了無全不在意她的無禮,只是摸了摸眉須,笑笑地看著我:「雲卿覺得呢?」

    我慢慢地坐在竹椅上,偏頭看向小鳥:「師姐啊,你這叫得指忘月。探究月亮的真諦,大師不言語,只是舉起手指。而你就被這個外物所吸引,執著於這根手指,而忘了起先的真意。大師提醒你月亮,是想點醒你。」

    「就像大師讓我對月賦詩一樣。賦詩只是外物,本意是要示心。若是流於形式,而掩藏了自己的內心,那便是得指忘月,那便是一種執著。」說完,向了無大師和師父恭敬地低下頭。

    「呵呵∼懷瑾,你的用意已經達到了。」了無笑笑開口,「五年前的問禪,雲卿還左右顧及,隱瞞真心。而如今她能毫不畏懼地笑看往昔,說出自己的情意,這說明她已經放下了執念。」說著,手指在空中畫出一個字:「雲卿,這個字,你看清了嗎?」

    我平心靜氣地答道:「是恨字。」

    「雲卿可知此字的含義?」他和藹地看著我。

    站起身,低頭含胸:「請大師指教。」

    「恨字,左邊一個心,右邊一個艮。艮,止也,堅也。將心靜止,使之堅硬,此為恨。心中存恨,情意漸消,難尋大愛,偏離正道。切記,切記。」

    將大師的解字細細記在心間,鞠躬行了一個大禮:「謝大師教誨。」

    「雲卿。」低沉的聲音響起,我詫異地抬起頭。只見頭髮銀白,尤勝謫仙的師父眉目清清:「你陪著灩兒出谷吧。」

    不可置信地看著師父,嘴唇微張,難以言語。

    「爺爺!是真的嗎?可以嗎?」師姐啪地站起身,拉住我的手,「不是說十年嗎?還差六個月,您就肯放過師妹了?」

    師父拿起竹杯,輕抿一口,淡淡地說道:「灩兒,風雲清,心眼明,十年只是虛數而已。」說完滿意地看著我,笑笑地點了點頭:「雲卿,不枉為師的一片苦心,你終於明白了。」

    眼眶微澀,咚地一聲跪倒在地,語調:「卿卿,謝師父栽培,謝師父愛惜。」

    「好孩子,起來吧。」我用衣袖拭乾眼角,慢慢起身,只見師父灼灼地看著我:「雲卿,為師從來未曾想過讓你放棄報仇,畢竟你身上的血債是常人無法體會的。空話一句放下,未免太過兒戲。這九年多,我不准梧雨和灩兒在你面前提起南方諸國的紛爭,為的就是讓你靜心悟道,潛心學藝。待羽翼,心境大定,師父便放你出谷,一圓心意。」

    「師父……」淚水無聲,悄然落下。

    「這九年多,南方四國風雲突變。在我們進谷的第二年,荊雍便出師掠幽,將幽王秦褚逐於南地。幽王求助青王凌准,凌准派驍勇將軍葛贊出兵。名為助幽奪地,實為狼入內庭。第四年,幽國在三國的擠壓之下已只剩彈丸之地,而荊國由原先的六國末微,一躍成為南方大國。第五年,秦褚被外戚錢氏幽禁,不久便飲恨離世。秦褚之子秦繆即位,驕奢淫慾,偏安一隅。第六年,錢氏勾結雍國,逼死秦繆,錢喬致被雍王封為重金侯。」

    我緊皺眉頭,急急問道:「雍王為何要封那奸相為侯,難道他忘了幽王的教訓了嗎?」

    師父摸了摸鬍鬚:「雲卿可知為何幽國能在三國的威勢之下,苟延殘喘了五年?」

    搖了:「不知。」

    「原因有三:其一,青、雍、荊三國各懷鬼胎,均想獨霸幽地,數年來勾心鬥角、戰火不斷。其二幽國富足,賦稅多出於南方一帶。幽都南遷,庫銀充足,軍糧豐裕。而這西南數州便是三國虎視眈眈的肥地,錢氏歷代經營豐州,是舉足輕重的豪族。為了掠得幽國的寶地,雍王不惜以利相誘,保住錢喬致的榮華富貴。」

    原來如此,我歎了口氣:原來那奸相留著一張保命牌,不過也好。他的這條狗命,本應由我來親取。

    「其三,幽國兵敗死的大多數是臨時徵召的民兵,劉氏的十萬軍隊沒有絲毫損傷。政治上遊說,軍事上保存實力。讓幽國苟存了五年,而後外戚反目。青國凌空出世一個少年將軍,僅一戰,就大破劉家軍,陣前斬殺了劉忠義,又義釋眾將士,十萬大軍悉數投降。青國一時佔領了東南四州,與雍國成對抗之勢。第七年,幽國滅國,領土被三國瓜分。以酹河為界,雍國霸佔了商戶林立的西南寶地,青國掠下了遍地糧倉的東南重鎮。荊國由於國弱,僅僅得到了北方數州。」

    說完,師父淡淡地看著我:「雲卿此次出谷,為師不願束著你。隨心而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梧雨就在南地遊歷,有什麼事找他商量。遇到危險就回谷,師父幫你解決。」

    心頭暖暖,哽咽出聲:「謝…師父……」

    「爺爺你偏心!」師姐嬌嗔地跺了一下腳,「小鳥一出去,你就說闖了禍別回來。師妹惹了麻煩,你還幫她扛著。偏心,偏心,你偏心!」

    師父將竹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斜眼看了師姐一眼:「雲卿比你知輕重,她不會胡來。倒是灩兒你,一出谷就鬧個翻天覆地,每次都是梧雨寵著你,替你善後。這次若是再闖禍,你就別回來了!」

    師姐嘟了嘟嘴,無聲地動了動嘴巴。

    「灩兒!」師父沉沉開口,「雲卿多年未接觸世事,出門在外你多照應著點。」

    「是。」師姐拉過我,開心地眨眨眼睛,「師妹,師姐帶你見世面去,外面好吃的、好玩的,應有盡有,比谷裡好千萬倍。」邊說邊挑釁地看了看師父。

    「老啞。」師父無視小鳥孩子氣的舉動,招來了谷裡的管事,「去把柳尋鶴放出來吧。」

    師姐突然僵住,半晌,討好似的撲到師父的腳爆為他槌起腿腳:「爺爺,怎麼了?小鶴子被你抓了?」說著還狀似純真地眨了眨眼睛。

    師父靜靜喝茶並不言語,我輕笑一聲,好意提醒道:「師姐忘了?每月月初谷口的石陣都會變換,花花大少…呃……」我顧及地看了看師父,慌忙改口,「柳大哥怕是在陣中迷了道兒。」

    師姐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旋即起身,拉著我一路小跑:「快!快!不要再了,美好的江湖在等著我們吶∼」

    清脆的聲音在谷間迴盪,山間峰嶺對峙,投下暗影。仰頭而望,兩笨巖林立,峭壁連連。靜靜的,只聽見竹聲松語。疊嶂西馳,離心谷裡不離心。我迎著清風,心下洒然,提氣吐納,踏月飛去。

    法流淨土,淡月晴雲。

    春色將闌,擬歌先行。

    紅塵萬丈,江湖坤輿。

    山中歲月,谷裡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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