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穿越重生 > 月沉吟

《》第1卷 第三卷 青空萬仞第10章 氣吞殘虜戰穹蒼 文 / 卿妃

    第三卷青空萬仞第10章氣吞殘虜戰穹蒼

    八月初片近鄉情怯。

    迎著午後的暖陽,定定地望向天邊的那座城,手腳微涼。

    「噗!」身下,踏雍不耐煩地打了個響噴。

    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揮馬鞭,壯膽似的吼道:「駕!」

    馬踏清風,疾過飛鳥。暖陽照在臉上,卻難以滲入肌理。偏過臉,飛逝而過的株株白樺將那段艱辛硬生生鉤出心底。記得那一天,河水刺骨,枯葉飄零。再轉首,向前望去。只見形似酒爵的酹月磯屹立在江頭,似乎在見證那段錐心的回憶。猶憶那一日,漫天血腥,生死別離。

    「駕!」一踢馬腹,快若流星,將慘淡的景色拋至身後。

    灰色的城門沉重的沒有半分生氣,護城河散發出陣陣惡臭。仰首望去,門樓上的「繁城」二字被燦爛的秋陽反襯得更顯滄桑。未至九月,卻已是淒淒慘慘的悲秋模樣。這,還是我記憶中那個時時處處都洋溢著春色的繁都,還是那一座不適合秋的城市嗎?

    揪心地疼,記憶中的天上人間已經墮落到地獄的邊緣。

    「什麼人!」守城的士兵大吼。

    定睛瞧去,他們穿著赭色軍服,是青國士兵!帶著幾分疑惑翻身下馬,從包袱裡拿出玉牌遞過去,沉聲道:「我是從雲都來的,韓將軍在城內嗎?」

    方臉士兵接過符令,仔細地看了看,隨後躬下身,將玉牌雙手捧上:「將軍出城了,晚些回來。」有禮的回答不露半絲軍情,不錯的兵士。

    將玉牌收起,微微一笑:「那我就先進城等他。」

    方臉向其他人吩咐了幾句,轉身看向我:「大人,請。」

    「多謝。」

    「大人,讓小的來牽馬吧。」方臉走在我身爆剛想要拿過馬韁。只見踏雍猛地仰起脖子,齜牙咧嘴地長嘶,驚的他向後一跳:「呵,挺凶的。」

    輕輕地拍了拍踏雍的頸側,笑道:「嗯,這認人的。」安撫地摸了它幾下,舉目望向四周。綠簷紅柱早已斑駁,舞榭歌台已被雨打風吹去,參差十萬人家已大多成了殘垣斷瓦。昔日車水馬龍的青龍道如今空空蕩蕩,偶爾走過的幾個人也是一副落魄模樣。真是江山易老,物是人非。

    這就是我的生地啊,感到入骨的痛。

    長長地歎了口氣:「這位兄弟,才出雲都十日,你們已經到了荊國境內,好快啊。」

    方臉得意地揚了揚眉:「我們將軍治軍甚嚴,說了這次是急行軍,咱這些小的可不得帶快點跑?不史子我吹,真要比起來。」他看了一眼踏雍,「您這匹馬都未必是我們的對手。」

    「是啊,我是晚你們一天出都的,結果到今天才追上。」笑了笑,繼續問道,「不過這繁都是怎麼取的?速度也太驚人了吧。」

    「嘿!」狗子來勁了,「這繁城可不是取的,而是獻的!」

    「獻的?」

    「嗯!都是九殿下的功勞啊。」他的眼中滿是興奮,「以前啊我一直以為那些養在大紅牆裡的王族一個個全是軟腳蝦,九殿下才來的時候,兄弟們雖然表面上恭敬,私下裡可全不服他。」狗子急道,「前日包圍繁城,將軍讓營中的前幽人唱起家鄉歌謠,守城的士兵有些搔動。對方大將當場就殺了幾個哭成淚人的士兵,這效果就又沒了。」他歎了口氣,「就當大夥兒以為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之時,九殿下命軍中所有會識字的前幽兵寫下自己平時吃什麼、用什麼,原是哪裡人。然後將布條綁在箭頭上,全都射進城裡。」狗子以拳槌手,語調微揚,「沒想到半個時辰後從城樓上拋下荊國大將的頭顱,守城的士兵反了。哈哈哈,就這樣開了大門,放兄弟們進來了。」

    聞言輕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人亦然。允之啊,你果然最擅長弄人心。

    「一開始大夥兒還不明白殿下為什麼要讓他們寫平時的吃穿住行。」狗子搖了,「待進了城才發現,守城的兄弟們太苦了,這裡的人也太苦了。他們的口糧還不如我們軍中的戰馬,身上的衣服也一個補丁加一個補丁,而荊國的大將卻住在前幽王宮裡,天天大魚大肉。怪不得他們看了布條就反了,要是老子,老子早他媽反了!」狗子激動地拍了拍,「咱將軍當場就放出軍糧,救濟了百姓。那些士兵一個個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是終於等到蛟城韓家的人了,終於有盼頭了。」狗子攤出手,示意我左轉,「那時候咱才知道,原來將軍他們這個姓氏在繁城裡有那麼大的影響。」

    「嗯。」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亡國之後百姓應是愈發懷念過往,應是愈發思念爹爹這位振國將軍。

    「啊,快到了。」狗子指了指玄武道上的一條支路,「就在這個啥青街裡。」

    「常青街。」握緊拳頭,手心裡全是汗。

    「對對!」狗子撓了撓頭,「唉,大人,你怎麼知道的。」

    全身像是觸電,每一塊肌膚都在,每一個毛孔都在。眼眶微澀,鬆開馬韁,沉沉走去,一步、兩步……

    眼神微顫地看著眼前這座宅子,手指輕抖地觸了觸門口的那個石敢當,淚水終於落下:爹、娘,我回來了。眉姨,我回來了。全叔、竹韻,我回來了。

    「怎麼和將軍一樣……」身後傳來狗子的低喃。

    抑制住鼻腔裡的酸氣,輕輕地拭了拭眼角,拉住踏雍,向狗子點了點頭:「多謝引路。」

    「啊,沒什麼。」他憨厚地笑笑,「將軍雖然不在,但是鬍子都尉還在府裡。」

    「鬍子都尉?」低低開口。

    「呵呵,兄弟們都說習慣了。」狗子不好意思地看看我,「鬍子都尉就是韓琦大人,黑面都尉就是韓碩大人。因為他們一個留大鬍子,一個天天沉著臉,大夥兒就這樣叫開了。」

    躍上馬,向他點了點頭:「嗯,勞煩了。」

    馬蹄得得,慢慢地向偏門走去。

    「對對,馬道就在南邊。」身後傳來狗子熱心的叫聲,半晌突然安靜,「呃,他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因為這裡,抬頭看了看破舊的院牆,心頭微顫:是我的家啊。

    門外有人站崗,遞了牌子一路暢行無阻。進了偏門,將踏雍安置在馬廄裡,跟著侍衛在府裡一路疾行。繞過流風亭,只見野草佔領了整個院子,枯竹迎風慘慄,發出沙沙的悲鳴。

    「請。」侍衛將我引進正廳,「大人且先坐著,屬下這就去請都尉。」

    「有勞了。」拱了拱手,向外看去。院子裡青磚破裂,飛簷傾塌了,簷瓦也脫落了。再看過去,罩滿了苔蘚的花壇邊立著幾個破舊的紫泥花盆,裡面亂蓬蓬地養了些雜草。心頭苦澀,走到老舊的木椅邊坐下。再看去,只見山牆斑駁,門窗殘破,北牆上長著一片青色的霉苔,無處不荒涼。

    歎了口氣,抬目望去。紅木匾額雖已褪了漆色,但那四個大字依舊震人心魄:正氣山河。

    「這位是!」門外傳來一個爽直的聲音。

    偏頭看去,不由虛起眼睛:正是此人,正是雀兒目送的年輕軍官。嘴角慢慢揚起:「在下豐雲卿,受韓夫人所托特來送個口信。」

    「原來是豐大人。」他走進來,抱拳行禮,「在下是右軍參領,姓楊,名奉奇。」他揚眉一笑,「將軍去取陽城了,晚些才能回來。不如先告訴在下,待將軍回來了,楊某自當稟報。」

    「楊參領。」站起身,拱了拱手,「只是韓夫人再三叮嚀,此話只能說與將軍聽,所以……」尷尬地笑笑。

    「啊,是在下唐突了。」他有禮地點了點頭。

    「參領。」一名小兵端著茶站在門外。

    「嗯,快上茶。」楊奉武向我攤了攤手,同排而坐,「請。」

    小兵低著頭碎步上前,將杯子放在桌上,而後猶豫了一下,匆匆將茶盞換了個位置:「大人,請用茶。」

    楊奉武拿起白瓷杯,喝了一大口,發出嘖嘴聲:「嗯,好茶。」

    將這一系列小動作看在眼裡,表面卻裝作不知。以袖掩盞,假意呷了口茶暗自吐在衣服上,而後暗自運氣將水痕隱去。放下杯盞,對楊奉武微微一笑:「是好茶。」

    他眉梢微動,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啊,豐大人,在下這就去為請韓都尉,請稍坐片刻。」隨後厲眼看向小兵,「陳大友在這裡陪陪大人。」

    「是。」

    靜坐在木椅上,直直地看著站在對面的陳大友。他低著頭,時不時向我這裡偷瞄一眼。勾起嘴角,繞過面前的這杯,端起楊奉武的那盞,慢慢靠近嘴唇。

    「大人!」陳大友叫道。

    「嗯?」假裝詫異。

    「大人拿錯茶盞了。」陳大友指了指桌上的杯子,「那才是大人的。」

    「喔。」故意拖長語調,心中有數了,換了個茶杯,衝他感激地一笑,「多謝了。」

    「不,不用。」

    拿著杯盞晃到窗前,背著他佯裝喝茶,實際上將水全都倒在了窗下的花架裡。大概是吧,姓楊的應該捨不得我死,畢竟還有一句只能對將軍說的「密語」啊。不如,將計就計。扶著窗稜,皺緊眉頭,手中的茶盞啪地落地。

    「大人?」陳大友面容雖急,卻掩飾不住眼中的欣喜。

    甩了甩頭,翻了翻眼睛,向前搖晃了幾步,扶著椅子身體慢慢滑落。

    「大人?」耳邊傳來低呼,「大人?」臉上感到幾下輕拍,「大人。」聲音僵硬了幾分,「大人!」腰上被狠踹一腳,閉著眼,不動聲色。

    腳步急急,漸漸走遠。隔著衣服,仍能感覺到地面的寒涼。半晌,一串疾步聲,約有三四人。

    「哼。」應是楊奉武的聲音,小腿被踢了態「只能說與將軍聽?」他的語氣頗為不屑,「將軍還有沒有命聽到都是問題!」心裡咯登一下,果然有陰謀。屏住呼吸,繼續聽去。

    「參領。」門外傳來一個匆匆的腳步聲,沙啞的男聲。

    「回來了,怎麼說?」楊奉武語調急切。

    「明王的大軍已經到了長明縣,估計天黑後不久就可到達。」

    「好!」楊奉武一拍掌,「小畢你現在就上城樓等著,天黑後在女牆上掛三個燈籠。等到天黑,守兵就看不清城下了。到時候你就下令開門,將明王兵馬放進來。」

    明王,思索了片刻,朝中和明王有勾結的不就是七殿下凌徹然嘛!引狼入室,而後呢?應該不是奪繁都這麼簡單吧。

    「是。」

    「陳大友,陳二友。」楊奉武再次開口,「把他給我綁好了,拖到後院去。」

    「是。」

    整個人被翻了個個兒,手被緊緊地反綁在身後,腿也被牢牢纏緊。身體懸空,被人一頭一腳地抬起來。出了門,向右轉,直行,左拐。這,是去明心院的路。半晌,一絲芭蕉香掠過鼻尖。嗯,到了。

    「媽的,終於到了。」兩人粗魯地喘氣,呀的一聲悶響。整個人被重重地放在地上,微痛。兩人慢步走出,將門重新鎖好。仍然一動不動,房間裡隱隱地傳來另一人的鼻息,很平穩,像是在熟睡。

    「這小子可比大鬍子輕多了。」

    「可不是,一路都沒停下來歇息。」

    待兩個人漸行漸遠,我才慢慢睜開眼。只見佈滿蛛網的室內有些空蕩,牆角躺著一個人。背著身,手腳也皆被捆住。將雙手挪到腰際,抽出**。只一劍,手上的粗繩便斷裂開。轉了轉手腕,綁的可真緊。再一劍,身體完全自由。將那人翻轉過來,定睛一看:「琦叔!」急急地幫他鬆開手腳,猛搖:「琦叔!琦叔!」

    他眉頭微皺,幽幽轉醒:「呃……」低哼一聲,眼睛慢慢睜開,甩了甩頭,「你是何人!」忽地睜大眼睛。

    「琦叔,是我啊,卿卿。」用女聲說道。

    「?」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半晌又向後挪了挪,一臉戒備。

    從懷裡掏出玉牌交給他:「琦叔,家裡的奸細了,我怕這裡也出事,所以趕到前線來追哥哥,結果一來就碰到了楊奉武。」

    「真的是?」他仔仔細細地將我打量一番。

    「嗯,我易容了。」偏過頭,想了下,笑道,「琦叔可說過要把美髯剪下來送我的,可記得?」

    「記得,記得。」韓琦激動地熱淚盈眶,「是,是。」

    「琦叔,我哥哥和九殿下究竟去哪兒了?楊奉武說他們去取陽城了,可是真的?」

    他聽了聽外面,半晌,低聲道:「少將軍放出話是去取陽城,實際是奪上陵道去了。」

    「上陵道?」迷惑地望著他。

    「嗯。」琦叔揉了揉手關節,「上陵道是連接南北的關隘,拿下它就能保證以後糧草的供給,是兵家必爭之地。」

    「那定有重兵把守了,取之不易啊。」搖了。

    「因此少將軍制定了佯攻之鉑守上陵道的王仲文是遠近聞名的孝子,而他年近八旬的老母就住在陽城裡。少將軍讓韓碩帶人包圍陽城,那王仲文定會分兵增援。」

    「而後哥哥就趁機拿下守衛空虛的上陵道。」我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妙啊,實在是妙。那,九殿下呢?」

    「九殿下如今就在陽城裡。」

    「什麼?!」驚訝地看著他,「他怎麼自投羅網?」

    「昨夜九殿下就喬裝去了陽城。」琦叔目露敬意,「殿下說王仲文是一個將才,殺之可惜。而且王將軍也是前幽降將,殿下決心說動王家老母,爭取將他收入帳下。」

    不禁暗讚:好膽識,果非凡人。半晌,微皺眉:「這些軍機楊奉武可知道?」

    「不知。」琦叔果決地回答,「這等大事只有少將軍、九殿下、韓碩和我知道,今日出城時,連士兵都以為是去取陽城。」

    「那就好。」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低低說道,「琦叔,這楊奉武暗通雍國明王,打算趁天黑視盲之時偷取繁城。」

    「什麼?!」琦叔瞪大雙眼,氣得鬍鬚微顫,「這個兔崽子!怪不得他趁午飯時將我迷倒,原來是為了這個!我去宰了他!」說著,他便要撞門。

    耳廓微動,遠遠的似有腳步聲傳來。一把拉住他,低語道:「有人來了,見機行動。」

    「嗯。」琦叔點了點頭,依言坐下,將斷繩繞在腿上,兩手背後。我靠牆,蜷縮在角落裡,閉上雙眼。

    門鎖打開,聽腳步門外兩人,進來一人。

    「喲,這麼快就醒了。」楊奉武得意的聲音傳來。

    「兔崽子,你究竟想幹什麼!」琦叔很是氣憤。

    楊奉武輕蔑地一笑:「幹什麼,你不需要知道,快把兵符交出來!」

    「呸!」

    楊奉武深深地吸了口氣:「要不是找不到兵符,老子早就把你宰了,聰明的快點拿出來,老子給你個好死!」

    一隻眼半睜半閉,看了看背對我而立的楊奉武,再瞥了瞥站在門外的兩個士兵,有把握了。

    楊奉武將刀架在琦叔的頸上:「老子可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向琦叔遞了個眼色,他心領神會地轉眸。突然,撐地而起,從腰間抽出**擲向門外。只聽兩聲悶叫,人影倒地。楊奉武猛地回頭,琦叔趁機奪下長刀,形勢陡轉。

    將**撿起,一轉手腕:「嚶∼」劍鳴,微微一笑:「楊參領,多謝你帶我來見韓都尉。」

    「你!」楊奉武氣得鼻頭不住輕抖。

    「姓楊的,我問你!」琦叔將刀刃貼緊楊奉武的肌膚,有一絲鮮血滲下,「將軍待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勾結明王叛國叛君?」

    「哼。」楊奉武仰起頭,「要殺就殺,廢話什麼!」

    「你!」琦叔兩眉倒豎,就要下刀。

    「慢!」出聲制止,瞇起眼,勾起嘴角,「琦叔,此人可是朝廷命官,因由刑獄寺來細細問罪。」把他和雀兒交給洛大人,一定要把七殿下連根拔起。

    「是。」琦叔放下刀,彎腰撿起一截斷繩。不待琦叔綁縛,我橫起**,劍光四起。

    「啊!」楊奉武癱倒在地,不住抽搐,「你!你!你不是人!」

    笑笑俯視:「只是將你四肢經脈挑斷了而已,和你不同。我,不相信繩子。」劍指面門,斂容輕道,「你們要的不是繁城,而是將軍的命,可對?」

    地上的人停止蠕動,瞠目結舌地望著我,面容似有一絲絕望。

    「骸」撩袍而出,「都尉,將門鎖緊了!去捉剩下的老鼠!」

    「是!」

    第二十一個,冷冷地看著地上屍體。秋風吹來,儘是血腥。「全了?」背手低問。

    「是。」琦叔抱拳點頭,「楊奉武的親兵都被殺乾淨了,其他的都是老夫的人。」

    「嗯。」

    「。」他低低開口,「要不要派人請將軍回來,城裡只有一萬兵力,怕是守不住啊。」

    回首輕笑,轉眸看向城樓下:「不用,琦叔今夜我們就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

    「的意思是?」

    厲眼看向遠方:「明王不是想偷取繁城,然後等哥哥回來,再關門圍攻嘛。」陳紹你還是那麼陰毒,「我們就開門放他進來!」

    「,這太冒險了!」琦叔一臉急色。

    「我還沒說完呢。」細細解釋道,「明王千里奔襲而來,若不拿下繁城,那便沒了落腳點。如果我們只是一味堅守等候大軍前來支援,那明王定會狗急跳牆,盡全力攻城。西雍士兵向來以驃勇著稱,而且兵力懸殊太大,恐怕不待哥哥趕回,繁城就會被破。」

    「嗯。」他點了點頭。

    「不若來一招甕中捉鱉。」我走到角樓裡,指了指拉動千斤頂的機械,「今夜我們依照暗號,將燈籠掛起,而後打開城門放明王的先遣部隊進來。而後放下千斤頂,將大部隊割斷在外。」

    「大部隊在外,那不是還要攻城?」琦叔不解地望著我。

    「嗯,所以事先要在城外埋下伏兵。」推開角樓門窗,指向城外的那出白樺林,「在那裡事先布下五千兵,讓他們帶著軍鼓號角。待看到城門放下,就使勁地給我吹,給我喊,務必造成大軍來襲的假象。而後請琦叔選出一人假扮我哥哥站在城樓上大吼幾句,豎起旌旗,用以疑兵。」既然對方想趁月黑風高、目視不明來混水摸魚,那我就將計就計、讓他們自食苦果。

    「好計!」琦叔撫掌大笑,「如此一來明王定會以為將軍還在城內,是自己中了反間計。」

    「嗯。」點了點頭,「記住窮寇要追,明王倉皇逃走若不追擊,他定會疑惑。一直要將他逐到酹河爆方才可以停歇。」抬首望向漸西的秋陽,低低開口,「時間不多了,請琦叔務必在天黑之前將一切安排妥當。」

    「是!」琦叔斂容大吼,「屬下遵命!」

    冷月斜睨,星漢悄流。遠處山野早已灰黯,寒鴉飛入白樺林,低啞的讓人想起了鬼魅的囈語。

    女牆上掛著三盞燈籠,慘慘地透出白光,四野寂靜。

    「都尉!」一名士兵指著不遠處晃動的黃點低叫。

    「拉城門!」琦叔大聲命令道。

    「嘎,嘎,嘎……」伴著刺耳的鐵鏈聲,厚重的千斤頂緩緩開啟,嗯地一聲城門打開。

    「噠、噠、噠、噠……」「啪、啪、啪……」馬蹄聲、腳步聲由遠及近。轉眼間,兵臨城下。

    「琦叔目測一下,大概有多少人?」開口低問。

    琦叔虛目望去,倒吸一口涼氣:「至少五萬人。」

    五萬對一萬,壓倒性的優勢。屏住呼吸,靜等對方行動。雍軍沒有急急入城,而是按兵不動。黑壓壓的人馬之中隱著一輛華車,想必那就是陳紹的坐駕吧。只見一人一騎走到馬車爆過了許久,一個有些尖銳的男聲響起:「左蟶隊聽令!隨我入城!」語音似曾相識。

    待那隊人馬靠近了,在殘月冷照下,這才看清為首那人:「白子奇。」磨牙吮血,揚起殺意,「琦叔,等城門關下了,你派人將他們逐到內城的北霆門外。」

    「北霆門?」琦叔詫異地看向我,「那不是!」

    「嗯。」舉首望弦月,清輝沁骨寒,「醃製脯醢以奠之。」

    「是!」琦叔果決地應聲。

    悄悄地走下城樓,足下輕點一路向北飛去。

    左旋柳林依舊虯枝橫立,慘淡的月色映出十里荒涼。這裡是內外城間的墳地,這裡是爹娘魂歸的地方。閉上眼,不忍睹,依照久遠的記憶,地走入林地。像是一步一步走進靈魂中最脆弱的角落,「沙、沙。」淒淒的踏葉聲,恍若心碎的聲音。

    掌心滲出冷汗,身體微顫。近了,近了。慢慢睜開眼睛,只見兩株並枝而生的柳樹下立著兩座緊緊相依的墳塋。起伏的墳包前立著兩塊白而光滑的石碑,碑下放著幾盤果蔬和牲禮,淨瓶裡插著數枝桂花,那是爹爹最愛的花卉。將臉上的假面取下收入懷中,一步一步走近,身體倏地滑落,指尖輕撫墓碑上的文字,聲音微顫:「爹、娘,卿卿來了。」重重地叩首,「女兒不孝,今日才來看你們,請二老恕罪。」再叩,「十年未為爹娘添白燭、奉祭禮,是女兒之過。」三叩,「讓二老沉骨異國、飽受風霜,是女兒之錯。」緩緩地抬起頭,猛地抱住兩塊石碑,「生養之恩永不忘,今日請二老飲一壺月光,但看女兒殺破狼。」

    無歎,無淚,一臉無情。慢慢站起,從腰間抽出**,轉身離去。風吹過,桂花清如水沉香,月色涼如秋寒霜。

    站在官道上,靜候脯醢。

    「噠噠噠……」跑步聲慌亂,馬蹄聲倉皇。冷眼看去,為首那人一臉慘白,全不似乾州那次的囂張。

    「來者何人?」白子奇舉鞭尖叫。

    「地獄鬼差。」語落身起,劍指豺狼。

    「護駕!護駕!」顫不成聲。

    蔑然一笑,以氣貫劍,**聲動,音音繞耳。一劍飛過,頭顱飛起,橫身一掃,將白子奇踢落馬下。「來人!來人!」他連滾帶爬地向身後跑去。

    輕輕落在馬前,轉腕飛血,劍身銀亮。帶著微笑,走入包圍。忽地瞪大雙眼,真氣四射,劍走八方,光若游龍。血肉橫飛,慘叫四起,無心無念,但有劍。

    天教分付與疏狂,氣吞殘虜戰穹蒼。

    殺!殺!殺!

    「殺!」密林裡吼聲和擂鼓聲震天動地。

    「主子,我們中計了!」隨駕急急大叫。

    明王匆匆跳下馬車,踩著小侍的手掌躍上馬匹,冷冷地看了看旗幟招展、將帥遙立的城樓:「傳我帥令,大軍撤離!」

    「那白軍師?」尉官急急問道。

    明王不甘心地虛起雙眼:「白軍師為國捐軀,本王定厚葬之。」一抽馬鞭,掉頭飛奔,「駕!駕!」

    「撤!撤!」校官粗吼,架起的雲梯被推倒,雍兵分成三路急急退離。

    「殺!」

    行至白樺林只聽喊聲撼地,鑼鼓齊鳴。一隊騎兵從東南角殺出,黑暗之中看不清來者多少,但從聲音判斷至少也有近萬人。明王暗叫不好,低下頭,隱身於軍衛之中。

    「唰,唰,唰……」一陣箭雨飛過,騎衛紛紛倒下,明王驚的毛髮聳起,心中暗恨:凌徹然,都是你害的本王如此狼狽,待我陳紹回去再與你算帳!

    天似沉墨,黑雲罩地,風動白樺,疑有暗影。

    驚,驚,驚。

    小跑的步兵不時張望,就怕哪裡再殺出伏兵。氣不敢喘,腳不敢停,一鼓作氣奔行數十里。待到酹河爆剛要停下緩口氣。卻聽身側又是一陣號角低鳴,怎麼又來!從明王領地到繁城,本就不眠不休地疾行了一夜,如今又受到如此驚嚇,雍兵個個覺得身負千斤,疲累不堪。

    「殺!」馬蹄聲狂亂,西南風不息。

    雍兵丟下輜重,雖腿如灌鉛,也不得不再度奔命。

    騎馬狂奔的明王此時已經金冠半落,束髮蓬亂。他低下頭,躲過數支冷箭,狠抽馬匹:「駕!」

    風聲鶴唳水滔滔,林暗月殘路遙遙。

    倉皇奔行數十里,過了酹月磯,追兵漸無。陳紹微疑,勒馬回望,只見身後儘是丟盔棄甲的雍兵。他扶了扶金冠,暗自思忖:一路上只見小叢追兵,而且並未一次近戰,追而不殺,這不是青軍的風格啊。半晌,他猛地瞪大眼睛,兩腮微抖:糟,中計了!

    明王一揮馬鞭,大聲吼道:「傳我帥令,回擊繁城!」

    「什麼?」「不是才逃出來嗎?」「回去送死?!」聲聲質疑。

    「違令者。」明王無情地看向四周,「斬!」

    人困馬乏的雍軍不情不願地調轉陣形,好似一條半死的蟒澀顯得有些沉重。

    「報!」身後插著窄旗的探子狂奔而來,半跪在地,「西北二十里外發現青國大軍,人數約有十萬!」

    「十萬!」明王癱坐在馬上,「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

    「主上!」「主上!」身邊的將官急急開口,「主上,保命要緊!」

    明王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口氣,調轉馬頭:「傳我帥令,向豐州挺進!」錢喬致,當年本王為你求了個重金侯的頭銜,今天該是你投桃報李了!

    涼風習習,月到繁城。

    「你說什麼!」功成歸來的韓月殺暴吼一聲,看向馬下,「她來了?!」

    「是。」韓琦驕傲地說道,「此次計退明王,全都是小…不,全都是那位大人的主意。」

    「喔∼」攜新將歸來的凌翼然瞇起桃花眼,心癢難耐地問道,「她人呢?」

    韓琦一臉難色:「大人…大人她……」

    「琦叔!」韓月殺急得握緊馬韁。

    「她讓屬下將白子奇一眾趕到內城的北霆門外,說是要醃製脯醢以奠之。」

    「胡鬧!」韓月殺一揮馬鞭向北馳去。

    「駕!」凌翼然勾起嘴角媚然一笑,策馬緊跟。

    「這……」降將王仲文看著遠去的兩人,微訝。

    「將軍。」韓琦向他拱了拱手,「請將軍下馬休息。」

    「好、好、好。」不明所以的王仲文看向遠方,半晌恍然大悟:計退五萬大軍是個將才,也難怪韓將軍和九殿下對他如此看重。嗯,看來這次投了明主啊。

    提著劍,踏過橫斜的屍體,一步一步走向在地上爬行的白子奇。

    長風落葉,枯籐殘花。西風蕭瑟,入骨寒涼,這就是我記憶中的秋夜。

    星子墜天,涼露似淚。魄似蛾眉,清輝染血,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弦月。

    「不…不……不要……」尖聲入耳,讓我的心越發冰涼。面無表情地拽起他的頭髮,垂下劍尖,一路拖行。「俠士,你我無冤無仇,求您…求您饒了小的一命吧!」哭音刺耳,用力將他扔到旋柳下。

    收起**,從地上撿起兩枝長。冷冷勾起嘴角:「無冤無仇?」聲音涼如寒冰。

    「是……是……」他地向後靠去,「在下確實不認識俠士,何談仇怨呢?」

    轉眸一笑,將長一邊一枝插入他的腹側,氣走經脈,硬生生地將他挑起:「不認識?」

    白子奇嘴角抽搐,血如泉湧。

    用將他撐在樹上,慢慢靠近:「死之前看清楚點。」

    「你……」血液從他的口腔裡漫溢而出。

    抬頭看了看已偏向東邊的冷月:又到這一天了。

    冷冷睨視:「十年前的今天,白軍師可是將我擲於城下啊。」

    他猛地瞪大眼睛,五官痛苦地擠成一堆:「是……是……」

    冷哼一聲,轉身離去,並未聽到最後的答案。夜半鬼門開,秋到血債還。

    報仇了,可是。回望柳林,刺心錐骨:可是……可是……可是……

    不,我不要流淚。捂著臉頰,鼻尖瀰漫著陣陣腥味:說好了不再在這一天流淚,不再回憶,不再痛苦的。臉頰微涼,手掌浸濕,狠狠地抹著臉頰:說好了不再用淚水訴說哀傷,說好了一定要變的堅強。

    不哭,不哭,不要再哭了。淚卻似酹河水,拭過千行又萬行。心底越發的焦躁,越發的激狂,索性放下雙手,望月嘶吼:「啊!」

    「啊!」

    慘唳入雲,聞之心碎。

    「卿卿!」韓月殺從馬背上翻下,踏著延綿百米的屍體,向遠處衝去。

    身後的凌翼然看著血流成河的荒郊野嶺,眉梢微動,心如錐刺。

    柳林爆一個嬌弱的身影直直,仰頭大喊,聲音嘶啞:「啊!」

    「卿卿!」韓月殺心疼地抱住她,低哄道,「可以了,可以了。」

    「啊!」淚水如瀑,聲聲不絕。

    「可以了,可以了。」韓月殺語帶哽咽,兩眼微紅。

    「啊……」力盡而倒,淒音斷腸。

    「可以了,可以了。」韓月殺將她打橫抱起,柔情說道,「睡吧卿卿,睡吧。」懷中這人緩緩地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滑下。

    「竹肅……」凌翼然輕輕開口,生怕驚醒了佳人,「這……」一向成竹在胸、料事如神的九殿下第一次面露遲疑。

    韓月殺仰首望向某殘月,緩緩開口:「今天是八月初八。」

    凌翼然美目含憂,望著沉睡的月下,滿心疼惜:「是忌日。」

    韓月殺抱緊懷中人,語調微顫:「亦是生日。」

    九殿下瞪大雙目,定在原地:生…日……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