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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錯誤 文 / 張秋楓

    「這是一首關於看的詩,由風景而到橋上的人,由橋上的人又到樓上的人,事物轉換,人景交錯,直至再也分不清。

    雖只是四行文字,而幾經轉折,頗為複雜。

    難得之處在於,如此錯綜的情景,卻無一絲滯澀感。全詩籠罩在一片淡雅的氛圍中,流轉自如,尋不到任何痕跡。

    詩人的功力已臻化勁,一字一句,自有餘韻,當世絕少可匹敵的人……」

    ————著名詩人

    「當人們還在為《我和你》著迷時,《斷章》翩翩而至,化作輕盈的螢火蟲,漫天飛舞。延續了前作的風格,表現一種哲理化的情感,蘊含著一種朦朧複雜,不易道明的況味,使人讀了難以自拔。」

    ————某哲學研究員

    「多情總被無情惱,那無情的風景,忘情於景的橋上之人,能否以同樣的深情厚義,來回報那鍾情於己的多情之人?

    面對這生活中司空見慣,往往是以無可奈何的遺憾,和惋惜不盡的悵惘而告終的一幕,詩人以別開生面,浪漫紛飛的筆觸,給我了作了一個充溢奇幻色彩,蕩漾溫馨情調的美妙回答,令人回味無窮。」

    ————某作家

    大家等候良久,終於等到張斯出現。

    而他的出現,竟是以這種蓮花飄散般的方式,可以說,這本身便是極美的,更何況還有一首風流蘊藉的詩?

    讀者歡欣鼓舞,對他的回歸表現出難以遏制的興奮之情。

    對這首詩的解釋,已經出現了太多的版本,在這眾多的說法中,自然有些非常高明的見解,但與原詩比較起來,總嫌缺了些什麼。

    「此詩如此淡雅,輕柔,迷濛,飄渺,彷彿雲後的月光,透著令人嚮往的神秘。它並非文字編就,而是詩人氣質的外化,對它的任何解釋,都是多餘的。只有孤零零地存在時,它才能搖曳生姿,幻作無窮的可能。」

    這是另一位詩人的說法,頗有道理。

    《斷章》的魅力,正由於它的不可解,故而能引起各種歧義。這也使得它不被定型,便像水流一樣,隨著器皿的變化而改變形狀,始終保持融洽的配合。

    有人說它是談哲學,有人說它屬於言情……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它只是一首詩,一首魅力無窮的詩。

    余雅閱後,說了一聲:「這是張斯寫給讀者的一封情書。」

    這便是她的評析,只有一句,卻被大家傳的最廣,幾乎被當作了標準答案。尋來翻去,似乎再沒有別這樣的說法更適合了。

    張斯因讀者的念念不忘而回歸,明言是「獻給我親愛的讀者」。

    而內中的文字是如此深情,欲語還休,說不清,道不明,任何具體的個人都承受不起,除了數量寬廣的讀者,沒有更貼切的了。

    張斯本人並未解釋,對這樣說法,似乎表示了默認。

    讀者們自然更加高興,為他的深情所感動,竟有人涕然淚下。同時,大家也在想,余雅既能領會張斯的情感,似乎是有某種默契的,他們若在一起,也許並不很壞。

    北城一無動靜,似乎陷入了某種沉寂。

    他的信心已為這接連的詩句所打倒,它們是如此輕飄,如此美麗,可對於他來說,卻又如此沉重,簡直要壓彎了他的腰。

    當他聽人朗誦的時候,感到難以言喻的絕望。

    這其中的任何一首,都不是他可以企及的,便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矗立在自己眼前。而以往那令他自信的才華,此刻也被嚇的躲了起來,瑟縮著不敢露面。

    他倒是想站出來,硬著嘴,否認這詩句的完美。

    可他同樣明白,這樣做,除了成為笑話之外,不會有任何效果。生平第一次湧起無力的感覺,他捧過自己的寫的詩,滿滿的鋪在紙上,刪刪改改,應是傾注了無數的心血。

    「嘩」的一聲,北城將紙張拋開,便如飛舞的蝴蝶,在空中飄散。

    他蹲坐在一旁,雙手捂著臉,年輕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認識世界,以前似乎都活在夢幻中。不久前,他還為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對方在他看來,還只是個小孩子。

    所以他不屑,為自己在湖中攪出浪花而驕傲。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似乎是怕了自己,可到如今他才發現,人家是大海,已習慣了沉靜,當波濤洶湧的時候,便是雷霆萬擊,毀天滅地。

    他撿起一張紙,看了看,又落寞地丟開了。

    外界的議論依然熱鬧,不過與北城並無多少關係,他似乎是被丟到了哪個角落裡,大家一時之間還想不起。

    注意力則集中在張斯與余雅身上,或者說,集中在兩人的關係上。

    余雅的文章或許只是文學化的表達,並不能代表現實生活中的情感,但至少能說明一種偏向,她還是挺欣賞張斯的。

    值得探究的,是張斯的態度。

    張斯的粉絲對余雅沒什麼感覺,既說不上喜愛,也說不上討厭。他們在乎的,只是張斯的想法,好奇於他的情感。

    《斷章》的出現,已經回答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張斯依然在繼續文學的道路。同時也回應了外間的疑惑,令那些人的質疑,在瞬間消散。

    那麼,他會如何回應余雅呢?

    只要這個問題未解決,議論便會繼續下去。

    按張斯一慣的習慣,接下來會寫一篇文章,從頭至尾,事無鉅細地解釋一番。這篇文章的精彩程度,讀者不敢肯定,但是他們知道,難作的程度,一定是很高的。

    他若是也喜歡余雅,便要回應她的愛慕,但是由於備受矚目,便要寫的含蓄,甚而是隱晦的。既讓對方明白,又不能流露在外,中間的度如何把握?

    若是不喜歡,他則需表示拒絕。

    沒有人喜歡被拒絕,難度不用說,比上面一條還高。

    大家期盼著,等候他的消息,既興奮又緊張。

    終於,《桃源報》上出現了張斯的名字,卻只寥寥數行文字,並不是文章,而依然是一首詩。標題與上一首同樣奇怪,兩個字:《錯誤》

    什麼意思?

    誰犯了錯?

    當時許多人都看著報紙,一行一行地向下讀,仔細到了極點,怕漏過任何一個字,眼神不好的,已經備好了放大鏡。

    「我打江南走過。」

    這是第一句詩,非常簡單,卻一下子將讓帶入了那個詩情畫意的地方——江南。

    在華夏的文化中,「江南」已經化作一個象徵,與真實的地點無關,它代表了濛濛的細雨,翠綠的河岸,柔順的楊柳,靈秀的山水,當然,還有美麗溫柔的姑娘。

    「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這是比喻……讀者看出點苗頭了,心有領會,急切地想驗證自己的想法。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依然顯得模糊,看不清意思,像又不像。

    大家集中精神,繼續往下讀。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有心急的讀者,一拍腿,喊道:「果然如此!」

    「小小的」的,若非指兒童,便是指女人,而根據目前的情況,並不難判斷。唯有「寂寞」兩字,稍嫌露骨,別人心意縱然如此,也不好說出來吧?

    當然,由於修飾的好,讀來還是很唯美的。

    「青石的街道」古色古香,流淌著淡雅的韻味,卻用「嚮往」來限制。天色既暗,自然沒什麼熱鬧可言,情況似乎不大妙。

    「跫音不響,三月的帷幕不揭,

    你的心事小小的窗扉緊掩。」

    依然在渲染,氣氛是做的足了,只差結果了。

    讀者舔了舔嘴唇,感覺有些乾澀,繼續向下看。

    「我達達的馬蹄是個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過客……」

    大家閱畢,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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