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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文化苦旅 文 / 張秋楓

    「因為住房拆遷的問題,涉及到了成千上萬戶人家,大家想組織一次遊行示威。缺少一個領導者,以張先生的為人與聲望,便被推舉上來。他感覺自己有責任承擔此事,也就當仁不讓,將它接了下來。

    華夏境內,已許多年未發生過類似的事了,前途險峻,可能一去不返。但若能成功,意義非僅關乎住房問題,影響之甚遠,難以評估。

    張先生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擔憂的便是家中老幼。思慮所及,他對著人群說道:『此次遊行,前途未卜。但我並不害怕,唯一可慮是家中之人。若是不能復返,請諸位代為照料,在此謝過』,說罷抱拳四揖。

    當日王闖先生亦在場,因為揭露黑暗,被人傷了腿,不能參加。他便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應道:『你儘管去,阿姨幾人,自有我來照應。能力有限,或許不很周到,不過若是出了差錯,自當以命相報……』

    這個承諾,始終不曾更改,直至單雲清出事,王闖自殺以謝。其壯懷激烈,令世人感觸,特立碑以作紀念,供後人瞻仰……」

    ————引自《桃源志?名人卷》

    近段時間,上映了一部電影。

    投資三千萬,由著名導演王川製作,多位明星加盟的《虎嘯龍吟》。宣傳花費了極大人力物力,觀眾亦頗為期待,一位是另一部《大叔》。

    觀看之後,卻大失所望,甚而罵聲一片。

    「歷史片不像歷史片,武俠片不像武俠片,神話片不像神話片,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將許多東西,糅合在一起,互相矛盾,且不成系統。諸多地方,都顯得做作,除了華麗的外殼,空無一物。

    這樣的四不像,充分說明導演的功力不足,尚不能把握這樣的製作。在商業與藝術中間,更未尋到平衡點。主題顯得游離,不知所謂……」

    或許是前段時間,好片子太多,尤其經過《銀河之戰》與《大叔》的洗禮,觀眾再不知不覺間,對電影有了更多的要求。像《虎嘯龍吟》這樣的半成品,已入不了他們的眼。最後票房才一千兩百萬,尚不及成本一半。

    「龍騰公司」狠狠賠了一筆,蘇士龍氣的夠嗆。

    媒體頗多議論,但不是對準他,而是對準了李賽格。他是其中的主演之一,戲份甚多,表演亦很賣力。但在影評人看來,卻沒什麼亮點。

    「李賽格離開張斯,是個極為錯誤的決定。

    之前,尚有許多無知之人,說張斯的成功,源於李賽格。而張斯在沒有李賽格的情況下,完成了《大叔》與《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成績輝煌。李賽格再沒有張斯的情況下,接了《虎嘯龍吟》,結果慘淡。

    《大叔》與《這個男人》兩部電影,轟動國際,引發潮流。獲得擁躉無數,傳聞張斯作演員的身價,在好萊塢已近一線。李賽格如今想來,可曾後悔?

    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棄長遠的考慮,是人最悲哀的事之一。

    《虎嘯龍吟》的錯誤,自然不能歸結於李賽格,更多仍是導演的責任。但由此亦能看出李賽格的局限,他的演技固然不錯,但卻沒有自控能力,無法把握準確的度。在《虎嘯龍吟》中的表現,尤其莫名其妙,可能他自己亦不懂在演些什麼。

    離開了張斯這樣的導演,他只能演點淺薄誇張的角色……」

    李賽格如今的境遇,應該說比較悲慘。電影的失敗,導致他人氣下滑,原本預定的許多電影,紛紛來電,取消了合作。身價跌的厲害,即算如此,也沒人請他拍戲。整日無所事事,坐困愁城。

    他的失敗,就如他的崛起一眼迅速。

    起初只是個跑龍套的,難得能演個小配角。因《活埋》一炮而紅,聲名遠播,傳遍大江兩岸。而後自己接了不少戲,成績一般,名氣不免下滑。

    便在他憂愁的時候,又被張斯拉去拍《狙擊電話亭》,票房飄紅,演技與身價也實現大突破。片約無數,當真意氣風發。因為在「文娛行者」片酬偏低,又受周圍人吹捧,真以為自己了不起,遂與張斯決裂,另攀高枝。

    誰知《虎嘯龍吟》慘淡異常,竟將他也拉下深淵。《狙擊電話亭》帶來的名氣,忽然被衝散,令他後悔不已。再回「文娛」,已無可能,對方有明確說法,不再與他這樣的人合作。

    沒辦法,只得放低身價,去接一些小成本電影。只拿微薄的薪酬,希望能重複當時的情形,東山再起。可惜並非是小成本就能成功,又失敗了兩三回,李賽格被徹底打回原形。如無意外,這輩子都沒有再紅的可能了。

    人生際遇,當真無常。從默默無聞的龍套,到一線明星,再從一線明星,跌回龍套。彷彿經歷了一場夢,色彩斑斕,而醒來的時候,發覺一無所有。人並不懼怕得不到某樣東西,怕的是得到後,卻又失去了。

    此外,因為「龍騰」之前的挖牆腳行動,得罪了楊雨薇,所以今次《虎嘯龍吟》的上映,她沒少在背後報復。至於那位張澤浩,因為吸毒並販賣,已被抓獲。本就不受待見,如今惡名昭著,就更難於生活了。

    那日在楊雨薇家過夜,張斯曾聽她提起,這又是她搞出的事端。張澤浩能否出獄,只看她的心情了。張斯不禁皺眉,見不慣她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你這樣任意妄為,與那些謀財害命的奸商污吏,有何區別?」

    楊雨薇本趴在他胸前,聞言坐了起來,冷笑說道:「你的那位朋友,到處殺人,便算俠客。我只教訓人而已,就成奸商污吏,張先生真是好說法……」

    「他與你不同……」張斯搖搖頭,想結束這個話題。

    楊雨薇輕哼了一聲,說道:「張澤浩吸毒之事,又非我捏造。我只使了些手段,為他布了個局而已。他這樣的人,待在牢裡,對社會才有益處。我的行為,與你那朋友同出一轍,你這樣說過,不過因為對我一直心存偏見……」

    張斯張口結舌,竟不知如何反駁。

    歎了口氣,只得隨她了。

    至於「文娛」的行動,自然瞞不過蘇士龍。他氣憤異常,卻未將罪責歸咎於楊雨薇,與世人一樣,他也認為「文娛」是張斯的產業,所作所為,俱是他指揮。卻不知張斯除了拍片之事,並不過問其它。

    蘇士龍如此認定,於是不知不覺中,兩人便結下了樑子,倒為張斯埋下了許多禍患。

    至於另外一件,經他授意的「替天行道」,也已辦妥。那位出賣劉天明的叛徒,以江湖人的方式,死在了江湖中。至此,關於劉天明的事,全部結束,若是在天有靈,也該無甚牽掛了。

    張斯則在《楚留香傳奇》熱賣的時候,離開了家門。

    因為家裡人認為,他在燕大的演講有些「過火」,近來可能又要生事。所以暫時不許他插手報刊,令他外出走走,散散心。張斯在家休養,時日頗多,確實有些膩煩,聞言也就沒有拒絕。

    恰逢「秋楓書院」在全國的第一輪建構,已基本完成,許多學生,對他這位「傳說中」的創建者十分好奇,想見一見。說來張斯貢獻最大,但至今尚未親臨現場,除了附近的幾所,其他學生都不曾見過他。

    又因張倩依在規劃運輸路線,他便隨著車隊,將全國的義學繞了一圈。

    這是為了應同學們的期盼,同時也到各地勘察,並給師生們帶去一些東西。因為燕大的演講,轟動一時,各地義學校長,也紛紛來電,希望他在小學裡也來一場。山中困苦,生活艱難,特別需要精神上的支持。

    於是,張斯從第一所小學,講到了最後一所。

    主題定為「自由與希望」,隨具體情況,稍作改變。既是講給學生聽的,也是講給老師聽的,更有許多山民,也擠在教室裡聽。地點常常變動,有時亦在操場上,更有許多次是在山頂上,隨著朝陽初起,而大聲疾呼。

    有跟隨的記者,報道稱「其詞懇切,語重心長。每一間隙,必聞掌聲如潮,難以止歇。師生落淚者,隨處可見,面色通紅,神情激昂。山民受其鼓勵,亦奮發精神,常聚眾而歌,擊鼓而舞。

    更有部落首領,親來拜見,執弟子禮。聞其言論,則集群眾之力,星夜開山。雖無現代之機械,僅憑雙手,亦修成通達外界的大道。每每隨孩童一起上學,於窗外聆聽課上所授,以事詢問學者老師,瞭解山外世界。

    雖只空口演講,而影響之大,不可估量。其對當地人精神之激發,尤其劇烈,遍數歷史,未見其匹……」

    由於路線問題,自然不能所有學校都去。他也沒這許多時間,即算如此,也繞了大半。學生反響極大,張斯看著一雙雙單純卻熾熱的眼睛,內心震動,深有所感。歎息入世以來,做了不少事,但以此件最有價值。

    這一行為,亦成為「秋楓書院」的傳統,每代山長,在特定的時期,需來一次巡講。

    張斯的講稿,在報上連載,受許多人的關注。與此同時,他的一本散文集,也在連載,影響較前者為大,讀者反響熱烈。

    「莫高窟大門外,有一條河,過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著幾座僧人圓寂塔。塔呈圓形,狀近葫蘆,外敷白色。從幾座坍弛的來看,塔心豎一木樁,四周以黃泥塑成,基座壘以青磚。歷來住持莫高窟的僧侶都不富裕,從這裡也可找見證明。夕陽西下,朔風凜冽,這個破落的塔群更顯得悲涼……」

    這是開頭,第一篇為《道士塔》。

    通過對歷史的回顧,講述了敦煌的新建,與後來諸多文化產物的散佚。夾敘夾議,其詞宏偉,直透人心。華夏歷史的厚重與悲哀,奔來筆下,洶湧遼闊,卻又帶著難言傷痛。許多人讀了,拍案氣憤,難以自已。

    這就是前世極為著名的散文集《文化苦旅》,原作者余秋雨。

    當然,張斯只是借鑒其體例與筆法,根據現實所見,重新寫就。在內容上,已無多少重複,八成可算原創。就比如說這篇《道士塔》,王圓菉的形象,已然大變。雖然並非什麼文化英雄,但也不是小丑,不該對敦煌文物的遺失負責。

    余先生的文筆,自然無話可說,然其中有許多史實的硬傷。作為《國史大綱》與《管錐編》的作者,張斯自然要避免的。並且改掉其中過於煽情的意味,過則必反,保留一半,便十分恰當了。

    前世的時候,余先生遭遇了許多批評,眾人懷疑其人品,真假莫辨。但這並不影響《文化苦旅》的價值,此書之所以名聲大震,並暢銷一時。主要得益於本身的質量,而非關於作者的輿論。

    張斯來到這個世界雖短,但經歷之事卻不少,更有許多生死關頭的經驗。心境本就非少年人,如此一來,越發深邃了。加上平日刻苦,工作之外,便是讀書思索。於華夏之歷史與文化,頗多體悟。

    今次巡講,更將名山大川閱歷一遍,童稚學生的眼神,也在他心頭激起波瀾。他將這樣的心情,投擲筆下,書寫開來,較原作出色許多。其中之感染力,異常強健,令無數讀者心潮起伏,扼腕歎息。

    「擺脫了傳統散文過於瑣碎的寫作視角,而以宏大的中國歷史文化為創作背景,在歷史長河中,尋找到人類穿越時空的情感結合點,選取的內容題材又緊扣現代人極其關注並能建立感情聯繫的事件和人物,並賦予人生命運的關注和終極體驗。」

    這是專家的說法,極其冗長,讀完似懂非懂。

    也有通俗些的評論,是這樣寫的:「張斯的散文,氣魄極大,開創了一種新的境界,對這一類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文化苦旅》走出了往昔散文的靡靡之音,以一種大手法書寫歷史、感悟人生,重點突出對『人』的思考,以悲憫情懷書寫傳統文化中的各種癥結,儘管也難以找到完美的答案,但給人以厚重、以滄桑,以震撼、以啟迪。同時他又以飽含深情的筆觸、不拘一格的形式來敘事、來抒情,博得了外觀上的審美愉悅。

    散文向來精緻,偏於『女性化』,簡短而清新。

    自古及今,留下了許多名篇,大都是幽靜小路,沁人心脾,卻也顯得小家子氣。太多自我描述,或是對於男歡女愛的刻畫,深陷其中,顧影自憐。將一件細小的事情,講述的猶如天大,情人的離別,亦要尋死覓活。

    這樣的印象,被《文化苦旅》徹底衝散。

    這是張斯憑著自己淵博的知識,與寬廣的胸懷,對前人一次全面的超越。著眼於華夏文化的興衰,民族心理的變遷,以宏偉遼闊的筆觸,去探尋未知的路途。在我看來,《文化苦旅》可視為近代以來散文的扛鼎之作……」

    《文化苦旅》的連載,掀起了一輪熱潮,確實對散文界形成了極大的衝擊。

    大家都在停留在賞花誦月的傳統中,那黯然神傷的調調,依然佔據著主流。無論男女,寫起散文,總不由自主地走上這樣的道路。或許是由於散文的特性,就在於透露心聲,而現實生活中的人,總會被瑣碎的事情煩惱。

    在這之前,讀者亦沒什麼其它感覺,認為這般也算理所當然。

    作者醉心於自己的情感糾葛,細筆描繪,柔腸百折。而《文化苦旅》一出現,那滄桑厚重的話語,一遍又一遍衝擊著民眾的心靈。他們再次回首,翻閱原來的作品,卻覺如此矯情而自戀,實在不值一提。

    一個沉浸在個人得失中,糾葛纏綿。另一個卻已踏遍山川河岳,在無邊的大漠中,為民族的苦難哭號;在滔滔的黃河的盡頭,為華夏的起源呼喚;在偏僻的廟宇中,為前輩的仁義祭奠……格調相差,高下立判。

    這些散文作者,自然也極為關心,將連載的文章拿來看。若是當真好,正好可以學著點,也可能是民眾瞎吹捧的,那便不客氣地批評。

    一看之下,目瞪口呆。

    確實是好作品,卻無從學起。那是張斯巡講時的親身經歷,摻雜了豐厚的史學知識,更是站在一個文化高度,對民族的過往,進行了精當的評述。他們既無那樣的經歷,又無那樣的史學,更不具備那樣的胸懷,如何做得到?

    「從《道士塔》的漫漫黃沙開篇,和著異鄉漂泊者的腳步聲結束,從兩千多年前李冰的都江堰,直讀到兩千年後非常時代的吳江船,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苦旅,它涵蓋了太多,它承受了太多,它讓一顆不堪負重的心靈,只能用沉默的眼淚,來回答歷史上那些太多的委屈痛苦,與太多的無可奈何。

    原來散文,真的也可以寫出歷史的重量。

    張先生的文采當然是好的,華彩明麗的辭藻,工整通暢的行文;但最吸引我的還是透過詞句背後穿透歷史迷霧的畫面,越平凡質樸越令人動容。

    王道士遠望外國學者拉著滿載敦煌文物大車的背影,天一閣門口及膝深的積水與樓閣上滿地的棗核,牌坊下尼姑庵中那些靦腆年輕女老師們,布鞋踏在昔日牌坊上的雕紋上,送孩子們遠去而揮動的小手絹,那兩個為開了一冬的臘梅花瓣撐著紫綢傘的小護士……畫面在一個人物身上定格,停頓一下,又跳到另一個場景上,再停頓。

    一放一停,一停一放,那麼浩大深奧的中國文化歷史,一下就有了形象,有了精氣神,不再抽像,不再枯燥,哪怕是屈辱的部分,也讓忍辱負重有了發洩的具體出口……」

    影響所及,港台亦不能免,評論已連篇累牘。尤其中學生,尤為癡迷,簡直流連忘返。他們的年紀,求知慾最為強烈,對於自己國家的歷史,更有無限的渴望。而過於嚴肅的史學著作,讀來過於艱難,更無法引起共鳴。

    《文化苦旅》則從無邊大漠,寫到了細膩江南,廣闊深遠,無論是知識上,還是想像上,都給人一種難言的享受。更有那深沉的情況,動人心魄,寫到民族悲涼處,已有人涕泗橫流,難以自己。

    文化心底的共鳴,讓兩岸三地,都受其影響。

    「這樣的作品,可稱為『文化大散文』或是『歷史大散文』,是一種創新。將作者的親身遭遇與淵博知識,納入其中,而以相當的高度,對民族文化進行總結,這在前人,是沒有做到的。

    張斯的作品,常強調一個『大』字,就如《萬曆十五年》,是『大歷史觀』的體現。或許人格上超拔,令其能脫離具體瑣碎的束縛,而作全局性的思考。使讀者能跟隨他的腳步,看到一些本質性的東西。

    許多小故事,隨手拈來,融匯古今,令人有會於心。明明是極長的文章,又有那許多知識,偏偏毫無枯燥之感。這便得益於他講故事的能力,儘管時常寥寥幾句,而哲理貫穿,引人入神,確實是極高明的技巧。

    而這些都只是表面的東西,探尋其中的本質,其實是作者難以停歇的使命感。或許是承平日久,知識分子日益庸俗,將極好的精力,放在了打嘴仗,或是製造虛假文章上。大家樂此不疲,卻沒人站出來,真正為這個民族考慮……」

    單個的《文化苦旅》,並沒有這樣的威力。

    但當文本與作者的實際相結合時,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文化苦旅》的寫作背景是,張斯在「秋楓書院」巡講,傳播信心與希望。為這個民族的未來,打下堅實的基礎。這增加了書本的厚重感,與內容的闡發,相互輝映。

    而張斯尚未歸來的時候,這本書便已出版。儘管不是最暢銷的書籍,卻是華夏最暢銷的散文集。各大圖書榜的排名,都看見了它的身影。不單讀者之間會有議論,並且其中的幾篇,已被拿到了課堂上,講述給學生聽。

    作為一個當代的作家,這已經算是非常了不起了。

    「只要是他寫的東西,常常能突破類型的限制,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當時誰也不曾想到,歷史讀物可以那樣的暢銷,完全要歸功於他的《明朝》。而他的專業著作,如詞評,論文之類的,也能出現在暢銷榜上,實在令人驚奇……」

    出版之事,楊雨薇在安排,他未曾掛心。

    近來除了寫作,便是演講,並無其它事情。唯一值得記述的,是與山民的交往。當他在一所義學休息時,幾位光著腳板,挎著腰刀,虎背熊腰的大漢走來,希望能見他一面。因為表現的頗有禮貌,加上前幾次也有類似的情況,校長便領了他們去了。

    幾人見了張斯,右手握拳捶肩,行了他們的尊重禮節。

    張斯很詫異,便詢問了他們所為何來。

    「我們想請張先生做主……」為首一人,面上刺著圖案,沉著地說道:「我們西多族世世代代居住在山林之中,以打獵為生,供奉著山神。沒有山林,就沒有獵場,沒有獵場,我們西多族將不再有自己的靈魂。」

    「哦……」張斯皺眉,問道:「這麼說,是有人要佔你們的山林?」

    「對!」大漢應了一聲,說道:「一群商人,已經開始砍伐樹木,許多都有一兩千歲,比我們西多族的歷史還長。他們這樣的行為,侵犯了我們的山神,是我們難以接受的……」

    「可是……」張斯聽完,苦笑道:「這種事,不是應該去找政府麼,我並非負責的人,似乎幫不上什麼忙。」

    「我們已經去過!」大漢面上青筋跳動了一下,明顯有些怒氣,說道:「他們說,我們這些野蠻人,不懂得大局。勸我們早早搬離獵場,否則要我們好看。」

    「這……」張斯與校長對望一眼,沉吟了起來。

    那大漢續道:「那些狠心的商人,還在砍伐森林。我們本來要與他們拚命的,但長老阻止了我們,讓我們來找您,聆聽您的意見。」

    雙方談了許久,除了這些山民的態度,他瞭解的東西不多。

    「我需要三天,到時給你們一個答覆……」張斯思慮之後,說道:「若果是他們的錯,我定會想辦法幫忙,當然,我並非什麼大羅神仙,能做的怕不是很多。」

    「張先生能這樣說,我們已經很感您的情了……」來人鄭重地點頭,拍了拍腰間的刀,說道:「我們西多族的人,從不知屈服,若是保不住自己的獵場,只好拚個你死我活了!」

    說罷,彎腰鞠躬,行完了禮,才帶著人離開。

    張斯則開始打探其中的詳情,好在校中有位老學者,是民俗專家,對此多有瞭解。經過他的解釋,張斯才稍稍有所瞭解。

    西多族的山林在建國之初,上面就命令規定,供他們自己使用,外人不得干涉。隨著時間推移,政府卻不願再遵守這條規定,想將它賣給別人。恰好此地風景極好,離主幹大道並不很遠,有開發商便想在此興建別墅群,以供權貴富豪居住。

    前方是交通要道,旁有瀑布溪流,景色如畫,確實是個好地方。

    但西多族人,視此地為生命,並非金錢利誘所能打動。於是商人送了大批錢財,給了政府,讓他們批准其事,想強行動工。

    西多族人萬分氣憤,只好兵戎相見。

    而其族長老,通過山中的孩童,知曉了張斯的事跡。感覺他是個通情理而俠義的人,便想請他幫忙,這才有了下面的事。

    「西多族歷史悠久,現在尚保留許多遠古物件。其生活習慣,亦有許多變遷痕跡,價值之大,遠比那座山林重要。而一旦遷移,則可能毀滅殆盡,從此再也沒有這個族。」

    這是老學者對張斯說的話,唏噓感慨,頗顯惆悵。

    張斯通電,將張華喊來,調查此事。發現所言非虛,興建別墅群之事,本就得不償失,只為個別人的私心而已。同時西多族存在的文化價值,確實很大,牽涉到許多學術研究,他不禁上了心。

    最後,他與長老見了一面,一番長談之後,決定替他們解決此事。

    首先與政府進行洽談,未能得到滿意的答案。於是「天道」律師團出動,代替西多族山民,與開發商在法庭上一決勝負。張斯則敦請楊雨薇坐鎮,指揮輿論,在背後大力支持。他自己彙集諸多學者,向上層政府遞交了相關的學術成果,備言當下行為的錯誤。

    費了許多人力物力,在三方合力之下,終於將此事辦成!

    「張斯通過大量的投資與精心的策劃,在西多族的領地,開通了旅遊行業。既保護了環境,又使西多族有了生活來源,堵住了政府與開發商的嘴。西多族人漸漸與外部接觸,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愛的生活。

    由此,也使得族人與他關係越發親密。他雖是個漢人,在西多族中,卻有著崇高的地位,被他們當作父親,或是兄長。

    後來他被流放海外,遇家中發生之事,無能為力,痛苦不堪。正是這群光著腳板,挎著腰刀的族人,在那個暴雨入注的傍晚,用他們熱氣蒸騰的鮮血,與寒芒閃爍的刀鋒,告訴那些無恥之徒,傷害他們的父親或是兄長,是一個怎樣的下場……」

    ————引自《張斯傳》

    「西多族的勇士,一直為人們銘記。想起他們的舉動,許多人就要血脈賁張,非吼上一兩聲,無法發洩心中的熱情。那慘烈而悲壯的情景,亦被流傳到世界各地,當人們看到時,無論是何人種,無論是何信仰,無論是何黨派,都要豎起大拇指說一聲:勇士!」

    ————引自雜誌《神州壯志》某某期

    「當名動天下的『守護者』被政府強行解散,除了桃源居民,似乎再也無人可以保護張先生的家人了。而當西多族的勇士,站在雨地,一言不發,如標槍一般挺立時。那些人意識到,之前的魯莽,會帶來何等可怕的後果……」

    ————引自《大師的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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