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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七話:一別後,魂魄不曾入夢來(三) 文 / 司幽

    第七話:一別後,魂魄不曾入夢來(三)

    「吱呀!」緊閉的房門突然開了,蜷縮在床上的少女全身一顫,抬頭望向門口。()

    進門來的嬤嬤臉如同被漿糊固定住一般沒有表情變化,她大步走到床前,鼻音一哼伸出手。

    少女吃一驚,趕忙抱緊了懷中的襁褓,向後挪動。

    「不給?這還由得你不成!」嬤嬤眼一瞪,就要來搶。

    「不!不要把他帶走,求求你!」少女拚命護住懷裡的嬰孩,一面大聲哭求。

    嬤嬤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也配求我?娘娘好吃好喝待你,可不是要你造反的,現在正殿那邊皇上正等著孩子出世,你想拖到幾時?」

    少女只搖頭,死也不肯放手。

    「行了,這孩子將來少不了榮華富貴,娘娘不會虧待他,你這又何必呢?」大概也有一絲心軟,嬤嬤勸道。

    「不……」少女凝視著孩子胖乎乎的臉蛋,淚珠一顆顆打在繡金線的襁褓上,「陶嬤嬤我求求你,不要把他從我身邊帶走,求求你了……」

    嬤嬤冷哼一聲:「求我也沒用,誰讓你遂了娘娘的心願懷了龍種,你就是去求皇上也不會有任何作用,快放手!」

    二人又在床上扭作一團,孩子被吵醒,哇哇大哭起來,少女一個不留神,襁褓落入了嬤嬤的手中。「把他還給我!」少女跟著撲下床來,死死抱住嬤嬤的小腿。嬤嬤踢她不開,怒道:「你這丫頭真是不知趣,來人!」

    門外候著的幾名宮女走進來。「把她給我拉開,再哭鬧下去,就狠狠地打她!」

    少女被強行拉回了床上,儘管聲嘶力竭地哭求,拚命地想要把孩子搶回來,無奈力氣微薄只能被牢牢摁在床上。嬤嬤哼哼一笑,抱著孩子回正殿覆命去了。

    過了兩天,整個儀鳳殿都沉浸在喜氣當中,再沒人注意這間小屋裡有個神情蕭索的少女。

    自從那天孩子被抱走,就再也沒人踏進過這間房,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只有陽光偶爾穿透緊縮的窗縫照進來,稍作逗留,便又無情離去。

    被缺錢的父母賣進皇宮,被其他宮女欺侮,在皇帝手裡失去了貞潔,生下了孩子又被殘酷地奪走。如今連在乎她生死的人都沒有了,大概很快就會餓死,變成發臭的屍骨被人找到吧?

    「動靜小一點,處理乾淨了。」「知道,小的辦事您就放心吧。」

    門外突然有腳步聲靠近,不及思考門便被打開,首先進來的竟然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太監,看他摩拳擦掌的樣子,少女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

    「這小姑娘還挺漂亮的。」太監笑著逼近來。

    門旁,搶走孩子的嬤嬤笑道:「若非如此怎能勾引皇上。」

    纖細的脖頸被捏住,沒有半分掙扎,太監有些訝異,但很快就瞭然,歎息道:「看開一點吧,做奴才的不就是這命,來世投一戶好人家吧。」

    ***

    韓如詡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踏出掬月齋,又是怎麼回到自己的家中,一閉上眼,就會想起那名宮女淒慘不可名狀的哭聲。

    一個雙十年華的女子被無辜捲入皇儲和後位的爭奪之中,失了身,失了子,如今連命也一塊兒丟了,卻只能在一口深井中腐爛,甚至沒有人同情她。

    不,不僅是那些,回來的一路上,本該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多了許多伸出枯瘦的手乞討的老人,哭著在街角徘徊的女子,吟詩悵惘著明月的書生,全然和以往不同。起初他以為今晚有什麼特別之處,便上前打聽,誰知他才剛一碰那書生,書生就慘叫著變成了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他們都不是人,都已經不是活在這世上的人!意識到這一點,韓如詡驚出一身冷汗。

    也因為他大意地伸出手,街上的冤魂發現了他,紛紛湧了過來,有聲嘶力竭咒罵的也有淒淒慘慘哭訴的,韓如詡一旦伸出手想推開他們,所觸到的冤魂都會痛苦地蜷成一團然後很快消失不見,就好像他全身帶毒,叫人觸而斃命。

    最後所有的冤魂都消失了,但那一聲聲淒厲的叫聲還縈繞在耳邊,韓如詡幾乎站立不穩,更挪不出半步。

    「大人!」在端來熱水的婢女的驚呼中,韓如詡一頭栽倒在門前的台階上。

    即使是陷入夢中也無法擺脫冤魂的糾纏,那些曾死在他手裡的刺客,流氓都變得面目猙獰,朝他伸出流血不止的手,大聲喊著一些聽不清的話。

    「這可怎麼辦是好?」

    「不用擔心,把這個拿去熬三次餵他吃下,再在他床前灑滿黃豆,明天之內人就能醒過來。」

    「從奴婢到府上來,就沒見過大人病倒,這次是怎麼了……」

    手忙腳亂的婢女們都湧到廚房去了,剩下衛檀衣和淬思二人在房間裡。「換做尋常人,早該嚇死了吧?」淬思面帶微笑,話中似乎有讚賞之意。他們二人在韓如詡離開後不久便跟了上來,一路上所發生的事盡收眼底,韓如詡在一群冤魂中間揮舞著雙臂,最後如同喝醉酒的人一般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的確,若不是他,我也不會動用**香。」衛檀衣語氣淡淡,望向床上之人的眼神不免還是有幾分擔心——若是他醒不了呢?自己豈不是前功盡棄。

    謊稱見韓如詡出門時就不大對勁所以才跟了上來,不能道明真相的衛檀衣假裝替他診了脈,又叫淬思假意出門抓藥回來,叮囑過接下來需要做的事後,二人便離開了韓府,身後跟著千恩萬謝的韓府婢女家僕。

    翌日黃昏,韓如詡終於從噩夢中掙脫出來,只覺全身都無力,汗濕的裡衣貼在身上,像剛被從冷水中拎出來一般,喉嚨裡卻幹得像火燒,試了幾次都發不出聲響,還是進門來查看的婢女發現他醒了,趕忙叫來其他人伺候他擦身更衣,又把褥子被子全都換成了新的。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喝下一壺水後,韓如詡終於能用微弱的聲音問。

    一名婢女老實地回答:「大人莫名其妙地就暈了過去,幸虧衛公子說見您出門時樣子不對,心裡不放心跟了出來,還替您切了脈抓了藥。」

    韓如詡哼一聲,沒有力氣說話,心裡卻道:「根本就是那傢伙作怪自己才會莫名其妙病倒。」

    這一躺就是五天,期間就算想上茅房也會走不到門邊就犯暈,不得不吃喝拉撒全在房中進行,這一點讓韓如詡深惡痛絕卻又毫無辦法,只想哪天病好了一定要換一間房住。

    太子來探過病,那以後太子黨就絡繹不絕地登門,讓他簡直懷疑自己的病遲遲不好是不是被這些人煩的,每個人進門來都免不了坐他才坐的椅子,碰他才碰的桌子,更有甚者直接坐在了床邊。韓如詡憋著一肚子火氣,人一走立刻叫婢女來把被子褥子再換洗一新。

    「大人剛喝了藥睡下。」「知道了。」

    門外很小聲的交談也沒逃過韓如詡的耳朵,知道來的人比太子黨一些官員更加討厭,索性翻個身裝睡。

    「韓大人還真是冷漠,別人來了就是睡著了也要起身迎接,衛某來了就只能見到尊臀。」衛檀衣進門來,笑道。

    韓如詡猛地坐起來:「你還有膽進這道門?」

    衛檀衣微微一笑:「為何我在韓大人心中竟如此膽怯?」

    「要不是你那天晚上裝神弄鬼,我何至於躺在這裡踏不出房門半步!」

    衛檀衣知道他愛乾淨,也不坐下,只好笑地反問:「我裝神弄鬼?事到如今韓大人莫不是還覺得那晚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衛某存心要讓韓大人你爬不起床來,排的一齣好戲?」見他不答,又道:「你已經親眼見識了淬思當日暴虐的模樣,總不至於覺得她仍是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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