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思難忘 第九話:欲得周郎顧,時時思拂弦(二) 文 / 司幽
第九話:欲得周郎顧,時時思拂弦(二)
此子乃王貴妃所生,年幼時體弱多病,王貴妃雖是宣平帝做親王時納的小妾,姿色也就平常,但母憑子貴,第一個孩子夭折後又生了一個男孩,宣平帝高興便封了貴妃。宋旌在六歲那年大病一場沒了半條命,但硬生生撐了過來,此後不但身體康健,更是足智多謀,宣平帝甚為喜愛,加之王貴妃僅有一平庸的兄長在朝為官並無後患,宋旌便成了太子的不二人選。
但再是有才華,太子畢竟不是皇帝,早慧的孩子心地多半陰狠,宣平帝對他不無忌憚,此次事發,要說是宣平帝藉機想廢太子也不為過。
「韓大人希望我做什麼,或者,認為我理應做什麼?」儘管對軟禁太子一事早有耳聞,衛檀衣還是耐心地聽完了他關於過往諸事的詳細講述,其後才問、
韓如詡沉吟片刻,問:「可否設法與太子聯繫,如今益王梁王虎視眈眈,我等卻毫無應對之策,又怕壞了殿下的計劃,無論如何都得先知道殿下作何打算,才好動手。」
「嗯,」衛檀衣微頷首,「所以你受托前來,為的就是叫我去送死。」
「誒?不不,並不是這麼回事,我只是心想……」「韓大人自己都說了,活的東西一概進不去,衛某這麼一個大活人,不就是去送死的麼?」
像是不願再多說,衛檀衣閉上眼,再沒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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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府書齋,大理寺卿明步經屏退左右,將韓如詡迎入房中。
「如何,那位高人是否有妙招?」
韓如詡嘴角一抽,後悔自己信口胡謅將衛檀衣說成了「一位高人」,尷尬地抬手揉了揉鼻子:「咳、似乎也無計可施,那地方畢竟是皇宮。」
明步經不免有些失望,摸著一把鬍鬚道:「事到如今,卻是要看造化了?」
太子被軟禁,一干大臣人人自危,並不敢聚集到一塊兒商量,只能分別交換信息,以免引起皇帝的注意將事情變得更糟。一些表面上看與明步經不喝的大臣事實上也有暗中與他書信往來,共同為太子出謀劃策,在韓如詡來前,他已經收到了不少密函,有關於各派系的動向,也有關於皇帝的態度等,唯獨沒有東宮內的消息。
「要不……」韓如詡猶豫著,他若是貿然從守備禁軍得口中打探消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皇帝知道,到時就是革職查辦,從此再無生路。就算是太子的擁護者,也不得不考慮自己的仕途,畢竟擁戴太子的目的也正在於此。
明步經顯然也知道他的顧慮,在書齋內來回地走動:「總不會一點兒消息也傳不出來,也或許太子有自己的打算,我們不妨再等等。」
事發已近半個月,太子黨諸大臣依然不知道小皇子究竟死於何故,與太子是否有瓜葛,因宣平帝尚未提出廢舊立新,眾人也不便出言勸諫,到底是皇家秘辛,外臣不便知道太多。也正因為如此,誰也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
再去求衛檀衣麼?
韓如詡咬著嘴唇思索著到底有沒有必要。自己這一趟賭的是衛檀衣和太子的關係,算是白跑了,那要是自己去求他呢?
……為何要去求他!更何況誰能保證他就會有辦法?
「韓大人,」明步經突然喚他,「可否再去找一次你口中所說的那位高人?任何可能幫的上忙的人,可動用的力量都不要放過,若是皇上開口要廢太子,那你我,還有眾多同僚這些年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還是不去不行了?韓如詡眉頭緊鎖,但還是答應下來,總歸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吧,總有低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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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打算上哪兒去?」
聽到身後的問話,衛檀衣無可奈何地關上了窗戶:「打開窗戶透透氣而已,還能上哪兒去?」
淬思卻不吃這一套,早有準備一般亮出一把鎖,將窗戶的插銷處嚴實地鎖了起來,狡黠地一笑:「需要透氣兒的話,開朝著院內的窗戶不就好了,主人若是嫌路遠,淬思隨叫隨到。」
「你非得這樣麼?」衛檀衣無可奈何地回到床上,「喝了幾付藥我不是已經沒事了,還吃光了你送來的飯菜嗎?怎麼還……」「可是主人並沒有安心養病啊。」
一隻小瓷瓶遞了過來,衛檀衣正要接,淬思卻又把手縮了回去:「吃了這個,就不許再亂跑了,能答應淬思嗎?」
衛檀衣苦笑:「是,公主殿下。」這才得以接過瓶子,將其中的粉末到進口中。淬思及時地遞上了一杯清水,也被他一飲而盡。
「那麼今晚也請好好休息吧!」末了,淬思帶上門退出了房間。
漆黑的房間內連一隻蠟燭也沒有,美其名曰天黑了就立刻歇著,衛檀衣對此一點辦法也沒有,且不說自己現在從內到外虛得徹底,就算是身體無恙,對於淬思的好意也無法拂逆。
「可是不去不行啊,在這麼拖下去就真的來不及了。」
這麼想著,他來到緊鎖的窗邊,就著透過窗紙照進來的月光,將一張白紙剪成盤旋狀的細絲,別看一張紙不大,這麼剪下來卻是挺長的一條線。衛檀衣一面剪一面就將這條線從窗縫兒裡塞出去,最後將末端含在唇上,輕聲念起了咒語。
悄無一人的街道上,那盤細長的絲逐漸浮了起來,成了一條幾乎看不見的直線朝著濃郁的夜色深處而去。
「三日內必往宮中,少安毋躁。」壓低了的嗓音說完這幾個字,那細絲自他唇間斷開,滑出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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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韓如詡還是硬著頭皮再次來到掬月齋,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淬思不在,那只多嘴的鸚鵡也正在午睡。
「你病好了?」見衛檀衣正懶懶地打掃著多寶格,便問。
「算是吧。」竟然連頭也不回。
韓如詡只當和往常一樣,自己到椅子上坐下來,等他做完事。卻不想衛檀衣像是後腦生了眼睛,他屁股才剛沾到椅子,就飄來一句:「太子如今身陷險境,韓大人怎麼還有時間到店裡來閒逛?」
這是要和你說這件事。「上次拜託你的事……」話未完全出口,衛檀衣打斷:「韓大人知道方作邕這個人嗎?」
「知道……」因為有求於人,只得悻悻地回答,「當年岳國的傑出將領,據說在那個年代是少有的美男子,不僅是將才,還精通器樂,岳國上下想要嫁給他的女人有一條駝龍河那麼長了。不過最後兔死狗烹,被岳國國君賜死了。」
衛檀衣讚許道:「韓大人真是見多識廣。」
韓如詡腹誹了一通,問:「你問這個人做什麼?」
「我這裡有一件他當年特別珍愛的寶貝,想給韓大人觀賞觀賞。」說著,手指入門左側空地上一蓋著刺繡緞子的物件。
韓如詡壓根沒有心情看另一個男人用過的破爛,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緞子撤去,是一架古琴端放在雕花鏤空的金絲楠木琴架上。他並不懂樂,只覺得這琴破舊不堪,只怕音色也不會太好。
「韓大人請看,這把逆轉七星落霞式乃是桐木所製,龜紋細緻渾然天成,龍池鳳沼之間更有七顆金星,因與北斗排布相反,故稱逆轉七星。當年方作邕對這把琴甚是喜愛,不論走到哪裡都必然叫人將其仔細裝匣攜帶,即使是指揮駝龍河那場與宛微兩國的大戰,也與逆轉七星形影不離。」衛檀衣似乎說的興高采烈,完全沒在意身後的人是否在聽。
八百多年的歲月打磨過的逆轉七星,琴身沒有嚴重損壞,但畢竟埋藏太久木質已朽,而且七弦僅剩其五,即使再配上新的琴弦,只怕也不能再彈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