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01 一朝夢醒 文 / 蘭初
001
耳畔傳來奶聲奶氣的抽泣聲，哭聲中帶著無法忽視的驚恐和擔心。這哭聲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心碎，葉瀾心中一陣抽痛，眼角沁出點點淚花。
是小妹嗎？
葉瀾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自從失去小妹之後，她每晚都不敢入眠，她害怕在夢中看到小妹，她害怕回想起跟小妹一起度過的日子是多麼的快樂。再睜眼的時候，小妹不在身邊這個事實，讓她每每心痛如絞，生不如死！
但是，耳邊的哭聲是這樣的真實，葉瀾緊緊閉著眼，淚落的更凶。
小妹，如果可以讓我再見你一次，如果可以讓我再抱一抱你，哪怕讓我立刻去死，我也願意啊！
「姐姐，嗚嗚嗚……」耳畔的哭聲始終不停歇，葉瀾嘗試著睜開眼，她無法放任自己繼續沉溺在其中，小妹不會再回來了，她明白的。
眼皮是那樣的沉重，葉瀾用力的睜開眼，支撐著想要爬起來去洗一把臉。
剛一睜開眼，一張哭的跟小花貓似的臉蛋就映入眼簾。
那熟悉的眉眼，依戀的眼神，瞬間狠狠擊中葉瀾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葉瀾剎那間淚流滿面，顧不得身體異樣的虛弱，一把抱住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兒，埋首在她小小的肩窩，無聲淚流。
「小妹，小妹……」真的是小妹，這真實的觸感，難道，小妹真的回來了嗎？
「瀾兒醒了，瀾兒沒事了，太好了！」耳邊突然響起驚喜的喊聲，葉瀾身體微微一僵。
瀾兒，是在叫她嗎？
不捨得鬆開小妹，葉瀾鬆開抱著小妹的雙手，有些愕然。
那眉眼仍舊屬於小妹，可是小妹卻梳著很有古風韻味的雙丫髻，綁著鵝黃色的髮帶。身上卻是穿著窄袖小衣，外邊罩著一件看起來像是半袖的外衣，底下是一襲樣式簡單的襦裙。
葉瀾呆了呆，看了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一眼，跟小妹的衣服沒有什麼區別，就是顏色不同。
她皺起了眉頭，自己的身體怎麼變得小小的？感覺像是突然縮水十幾年似的。
來不及細想，耳畔又傳來那帶著欣喜的喚聲：「瀾兒，你沒事吧？」
葉瀾緩緩的抬起頭，兩張長的一模一樣的稚嫩面孔映入眼簾。一個看似魯莽，一個冷靜，相同的是，他們臉上滿是欣喜之色。
此時葉瀾已經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初的震驚過後，她坦然而又開心的接受了這一事實。
抱著小妹的手臂緊了緊，對她來說，只要有小妹在的地方，那就是她該停留之地。
朝他們點了點頭，開口一說話，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沒事了。」
雙胞胎這才大大的舒了口氣，沒事就好。
「姐姐……」小妹抱著葉瀾，圓溜溜的眼睛裡滿是擔憂之色。
縱然有千萬般疑惑，葉瀾此時也顧不得了。在小妹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葉瀾放開她，嘗試著站起來。
「誰？誰打我妹妹？」一道囂張跋扈的聲音傳來，葉瀾輕蹙眉頭，朝前看去。
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帶著幾個年紀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朝這邊跑來，他手裡還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步子小，少年跑的又快，一路就這麼跌跌撞撞的被拖了過來。
小女孩身上乾乾淨淨的，怎麼看也不像是被人打了。倒是自己和小妹……
「鍾富貴，你還敢血口噴人！」站在葉瀾身邊的雙胞胎見到仇人，再想起瀾兒和小妹差點死在他們手中，氣的眼睛都紅了。
那叫鍾富貴的少年停下腳步，不屑的看著雙胞胎：「夜謹之，夜慎之，我鍾家的人可不是你們這群外來戶可以隨便動的。剛才是誰打我的妹妹？說！」
雙胞胎之一，葉瀾現在分不清楚誰是夜謹之，誰是夜慎之，那個看起來脾氣火爆的那一個氣的跳了起來，大罵道：「放屁！是你的妹妹搶我小妹的零嘴，小妹不給，你那些妹妹就聯合起來把我小妹推進了小溪裡。瀾兒為了救小妹差點被淹死，要不是我們正好碰上了，瀾兒和小妹肯定都會死。鍾富貴我告訴你，要是我妹妹死了，我夜慎之一定也要你妹妹償命！」原來脾氣暴躁的這位是夜慎之。
話說到這裡，葉瀾將得到的信息整理了一下，大致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具身體的主人為了救自己的小妹跳下水，最後命喪黃泉，倒是自己撿了好處，居然進了她的身體。雙胞胎是自己的哥哥，宋富貴牽著的那個小女孩，應該就是搶小妹零嘴的人了。宋富貴身邊的那些小女孩是害死真正的瀾兒的兇手。至於宋富貴，就該是找來的幫手了。
一朝夢醒，時空輪轉，她丟失了二十來年的歲月，成為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葉瀾平靜的接受了這一事實，誠如她所想的，只要小妹在身邊，她並不在乎身在何處。
上蒼待她不薄，雖然帶走過小妹，讓她生不如死。但是，上蒼最後還是起了憐憫之心，用另外一種形式，讓自己與小妹再次成為姐妹。而且，還附帶了兩個愛護她們的哥哥。
夜謹之和夜慎之的體格不如宋富貴，而且對方人多勢眾。但是他們兩人始終站在最前方，將自己的妹妹護的好好的。
葉瀾四下打量了幾眼，這裡應該是鄉下，周圍都是開墾出來的田地，地裡冒出點點嫩綠。不遠處是個小村落，有幾家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看這日頭該是準備午飯了。村落的後方是連綿不絕的山脈，看不清山上是些什麼植被，但是滿目的綠色清晰可見。
葉瀾朝後看了一眼，是一條清可見底的小溪流。小溪並不寬，溪水也不深，但是他們所在的地方下游一些，被一些石頭給堵住了。這麼一來，這一截的溪水就顯得特別的深。這應該是村裡的人截下用來浣洗的地方。而小妹也應該是被他們從這裡給推了下去。
葉瀾的眼睛微微一瞇，雖然都說孩子是最純真的，但是，這其中可是有年紀比她還大的孩子在，保不準她們特意選在這地方把小妹給推下去的。
要是那個瀾兒沒有為了小妹而跳下去，要是雙胞胎沒有及趕到……
葉瀾甚至不敢去想再次失去小妹的感覺，光是這個念頭閃過，就讓她的心疼得揪成一團，讓她喘不過氣來。
葉瀾並不在乎別人如何對待自己，這些人對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他們剛才想要淹死小妹，不可原諒！
她沒有衝上去，現在她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衝上去倒霉的肯定是她自己。她靜靜的站在雙胞胎身後，感受著仍然稚嫩的背影給她帶來的絲絲心安。
鍾富貴和夜慎之吵的不可開交，不過很奇怪的是，兩人都沒有動手。葉瀾發現，鍾富貴雖然宣稱雙胞胎一起上也打不過他，但是每當夜慎之靠近一些，他就立刻後退，似乎有所顧忌。
「姐姐……」小妹輕輕的扯著葉瀾的衣袖，有些口齒不清的道，「那個是阿娘給的……」
葉瀾順著她指著的方向看去，鍾富貴身邊的那個小女孩手中握著一個小小的香囊。
看來小妹很珍惜這東西，既然是小妹的東西，她當然有義務拿回來。
向前走了一步，身體有些發虛，春天的氣候仍舊有些寒冷，濕透的衣服讓她感覺到些許寒意。不過她還是穩穩的站在雙胞胎身邊，朝著鍾富貴淡淡的道：「你妹妹手中的東西是我小妹的，還回來。」
聲音仍舊有些嘶啞，卻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雙胞胎有些詫異的回頭看著葉瀾。
瀾兒從小膽子小，今天敢跳下水救小妹就已經是例外，沒想到她居然還有勇氣問對方要回東西。
都是同一個村子裡的人，鍾富貴自然也知道夜家長女的膽子比老鼠還小，平時她看到自己就嚇的不敢抬頭，沒有想到她今天居然敢這麼跟他說話。
作為村裡孩子中的小霸王，特別是在這一群女孩面前，鍾富貴覺得自己的威嚴被侵犯了。
「夜瀾，沒淹死你膽子倒是變大了，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有本事你再說一次！」鍾富貴以為只要自己這麼一嚇，夜瀾肯定嚇的哇哇大哭。
但是，葉瀾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又說了一次：「把我小妹的東西還回來。」
「夜瀾你找打！」鍾富貴頓時氣的跳腳，當時就想要衝著夜瀾（更名，換來換去換糊塗了）衝上去。
雙胞胎連忙擋在跟前，夜慎之怒道：「鍾富貴你要是敢再碰我妹妹一下，我們兄弟就，就……」想了半天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言辭來威脅對方，夜謹之接口道，「你要是碰我們妹妹半下，我們就跟你拚命！」
畢竟還是小孩子，聽到拚命這種話還是很害怕的，鍾富貴停下腳步，悻悻然的瞪了夜瀾一眼。
「算我們晦氣，不跟這些沒爹的孩子計較。我們回去吧。」鍾富貴嘴裡哼哼唧唧的，戳著別人的痛處。
雙胞胎和夜瀾都聽到了他這話，不過誰也沒有在意。
雙胞胎似乎是習慣了，而夜瀾只是有些意外，原來自己這個身體的家裡沒有父親，或許這也是為何他們都敢欺負他們的原因吧。
對小孩子來說，父親的威懾力很大。
她不在意這話，只是小妹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鍾富貴，把我小妹的東西還了再走。」夜瀾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鍾富貴的身體一僵。
「夜瀾，你信不信……」鍾富貴暴跳如雷，要不是礙著夜家雙胞胎在，又因為……
鍾富貴發誓，等有機會他一定要好好的嚇嚇夜瀾。
夜瀾指著香囊，語氣平淡的道：「上面肯定有我小妹的名字，你要是不還給我，到時候就去你家要。」
正中死穴！
鍾富貴的臉色有些蒼白起來，要是被爹娘知道自己又欺負夜家兄妹的話，一頓毒打肯定跑不了。
夜瀾沒有說話，她在等對方把東西送回來。
前世小妹是她撫養長大的，小孩子其實好對付，只要拿出父母老師，基本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鍾富貴一咬牙，丟臉總比挨打好：「把東西還給他們。」
小女孩不情願，嘴一撅，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鍾富貴沒有管她，他身邊的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主動拿過香囊送了過來。
對方是個小女孩，誰也沒有當回事兒。沒想到，小女孩走過來，突然把香囊丟在地上。
小妹見心愛的香囊掉在地上，連忙去撿。
小女孩丟在地上還不解恨，還衝上去想踩幾腳。沒想到小妹也正好蹲下身去，小女孩這一抬腳，正好踢在小妹的臉上。
別看小女孩力氣不大，但是加上她的衝勁，小妹又小，竟然被她一腳就踢翻了。
小妹一下子受到這般踢打，倒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來。
夜瀾立刻就瘋了！
前世小妹的離去讓她始終無法釋懷，這一世，小妹剛回到她身邊，卻立刻有人當著她的面踢打小妹！
誰也不能碰她的小妹！
虛弱的身體突然迸發出一種神秘的力量，夜瀾猛地跳了起來直接衝向那個小女孩。
如同一個小炮彈般衝出去的夜瀾直接把那小女孩給撲倒在地，她索性壓在小女孩身上，睜著猩紅的眼，抬手就一巴掌抽在小女孩臉上。
小女孩頓時傻眼了！她不是打不過夜瀾，只是她從來就沒有被如此對待過，一時間壓根回不過神來。
這也給了夜瀾機會，她一把抓住小女孩的丫髻，又拼盡全力抽了她一巴掌。
兩個巴掌下去，小女孩也終於反應過來了。
雙頰火辣辣的疼提醒著她剛才發生的事情，又羞又氣又疼的她，索性一癟嘴，哇的一聲大叫起來。同時她還不忘把夜瀾推開，好讓自己玩挽回一點局面。
夜瀾剛才不過是憑借一股怒意，兩個巴掌就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被小女孩一推，身體一歪，從她身上滾了下來。
前世夜瀾僅有的朋友形容夜瀾，別看她平時文文靜靜，一副好欺負的模樣。一旦事關小妹，拿命換命的事情她都做的出來。
夜瀾出手打小女孩，一來是因為她看到小妹受傷，真的有些發狂。二來，她是在立威！她看出來了，這群孩子都喜歡欺負他們兄妹，想必以往這些事情也沒有少做。
但是，那已經是從前，已經是過去，現在她要告訴他們所有敢欺負他們兄妹的人，想要動他們，就得付出慘重的代價！
所以即使從小女孩身上滾了下去，她仍然緊緊的揪住小女孩的頭髮不放。
小女孩不過只有七八歲，全然受不了頭髮被揪緊的疼，疼的哇哇亂叫。但是畢竟也是農村裡長大的孩子，多少也有點凶悍勁，胡亂的朝夜瀾的手上抓去。
夜瀾知道，只要自己一鬆開她的丫髻，挨打的就會是自己。她一咬牙，任憑小女孩的鋒利的手指甲將自己的手腕抓出四道血痕，沁出的血珠讓她的傷勢看起來比真實傷勢要嚴重的多。
鍾富貴和雙胞胎這時才反應過來，鍾富貴眼一瞪，哇哇大叫著就衝了上去，看樣子是想去揍夜瀾。
雙胞胎也怒吼著衝了上去，三個人扭打成一團。
其他跟著鍾富貴來的孩子沒一個敢撲上去，全都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哭喊著要找娘，全都跌跌撞撞的朝村落跑了過去。
小女孩的力氣也不大，不一會兒就沒有掙扎的力氣，嘴裡討著饒，還不忘嚎幾嗓子。夜瀾也已經沒有力氣，只是憑著一股氣支撐著，拉著她的丫髻不放。
三個男孩的戰鬥要更加的激烈一些。鍾富貴力氣大，體格好，雙胞胎則是一副拚命三郎的模樣，一時間你來我往，看的夜瀾眼花繚亂。
沒過多久，一陣喧鬧聲傳來，夜瀾看了一眼，卻是村裡的人聽到孩子打成一團，立刻趕過來了。
夜瀾稍一沉吟，立刻鬆開了抓著小女孩丫髻的手。小女孩一感覺到自己的頭髮重獲自由，也不敢再跟夜瀾打，一骨碌爬了起來，哇哇大哭著朝著來人跑了過去。
夜瀾吃力的抱起已經緩過勁來，正抽抽搭搭哭著的小妹，低頭一看，眼淚立刻落下來了。
小妹的臉上已經顯出一片淤青來了。
夜瀾有些後悔剛才沒有打的更狠，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小女孩，而她的靈魂年齡則已經是個成人。但是，現在她只是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她可以打任何欺負小妹的孩子，她沒有心理負擔！
村裡的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情景。鍾家富貴跟夜家雙生子打成一團，看樣子沒有勝負，而夜家膽子最小的老三則是抱著夜家老ど落淚，再看夜家老ど臉上那一片淤青，眾人頓時瞭然。
這群小兔崽子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居然把夜家老ど打成這樣，難怪夜家雙生子都發瘋了！其中也有那些個哭著跑回去告黑狀的孩子爹娘，一見這情形，再想起自家孩子只是嚎的大聲，心中頓時一陣發毛。
不會是自家孩子做的這事兒吧？
這麼一想，跟這事兒有關，本想來興師問罪的孩子爹娘都悄悄的退了回去。
剩下的人則是拉開夜家雙生子和鍾富貴，再看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夜家老三，和臉腫的半天高，還一大片淤青的夜家老ど，眾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夜先生來了！」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人都鬆了口氣，帶著絲絲尊敬的回頭去看匆匆趕來之人。
夜先生？
夜瀾眨去眼中的淚，好讓自己看的清晰一些。
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夜瀾在這一刻，終於從另外一個角度明白了這一首賦的含義。
對夜先生，夜瀾沒有任何的記憶，但是一種天生的親近感卻是讓她明白，來者必然是她現今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