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柔情男兒謀 第31章 :托付 文 / 自由精靈
第31章:托付
「不,」終於,燕煌曦深吸一口氣,猛地拿起殷玉瑤的手,放在胸前,「活下去,告訴我,你能活下去,你可以活下去……只要你說,我就吃了這藥,否則,我寧願痛,寧願時時刻刻受這折磨……」
「煌曦……」殷玉瑤澀然一笑——她也想說,她也很願意說,可是,這個樣子的她,要怎麼活下去?要如何活下去?
眼前一晃,卻是一卷明黃的卷軸,再次輕輕地,輕輕地落在她的掌心,他看著她,定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沉穩有力:「殷玉瑤,這是我第三次,將它交給你——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迫不得已,而這第三次,是我心甘情願,全心全意,替我守好它,我等著你,在這兒等著你,在大燕的國土上等著你,等著你回來……」
渾身猛烈一震,殷玉瑤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看著眼前這個堅毅如山的男子,怔怔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記住,殷玉瑤,從這一刻起,你已經不再是那個燕雲湖畔的水村少女,你是我——大燕皇朝四皇子燕煌曦,最摯愛的女人,大燕有我在,便有你在,你,聽清楚了麼?」
「我……」
「我是君王,我是大燕之主,我有權決定你的生死,你不能拒絕,只能遵從。」
他的話聲,很冷很冷,是從未有過的,徹底的冷,透著不容人抗拒的堅決,直抵殷玉瑤內心深處,亦,深深震撼了旁邊沉默的旁觀者,落宏天。
「……皇上,民女……遵旨……」輕顫著嗓音,殷玉瑤吃力地吐出一句話來。
「好。」燕煌曦點頭,不再多言一字,將聖旨與藥丸放於身側,雙手貼住殷玉瑤的掌心,運起天禪功,將內力輸入殷玉瑤體內,直到她的心跳由衰弱漸至有力,呼吸慢慢平穩,方才伸指點了她的睡穴,撤回雙手,右掌一翻,那白色藥丸已被他吸附在掌中,彈進口內。
寧神靜氣,調理好內息,燕煌曦緩緩站起。
日正中天。
藍空流雲。
一群群鳥兒不住在低空中飛過。
燕煌曦再次將目光轉向落宏天。
落宏天卻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她,答應了你什麼?」
果然,燕煌曦一開口,便直指要害處。
落宏天有些不自然地笑:「你怎麼知道?」
燕煌曦垂眸,半晌抬起:「她或許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然而我,卻太清楚你的作風,倘若不是驚天動地之事,怎能勞動你一路相護?」
「我說你們兩個——」落宏天不由搔了搔後腦勺——他該是讚歎他們倆的心有靈犀呢,還是該抱怨燕煌曦這人,實在是個鬼才?
「別廢話,」燕煌曦沉聲打斷他的話頭,「她沒有時間,我也沒有時間。」
聞言,落宏天也頓時擺正了臉色:「不錯,她的確答應,出賣一個天大的秘密,來換取,見你一面。」
「天大的秘密?」燕煌曦雙眸驟緊,「你是說——」
「天途也,蒼蘅之北,大地以西,光耀日月,七虹御山川,九龍騰銀河。」緩緩地,落宏天吐出一句話來。
燕煌曦的面色驀地煦白,彷彿如遭雷擊。
落宏天亦沉默,兩人再一次長久地對峙而立。
半晌,燕煌曦方喃喃開口:「她……她果然是?」
「不錯,」落宏天微微頷首,「所以燕煌曦,你該明白的,你和她,根本不可能。你注定成為一代帝君,而她注定……你,還要堅持方纔的決斷嗎?」
燕煌曦不答,反問:「我想,即使我現在什麼都不說,你亦不會,不會任由她死去吧?」
「是,」落宏天坦承不諱,「她的身上,藏著諸國皇室都想得到的東西,倘若我救了她,便可擁有號令天下的力量,你想想看,若到那時,莫說你燕煌曦,就算諸國千軍萬馬加起來,又能奈我何?」
「你不會。」燕煌曦搖頭,十分肯定地開口。
「哦?」落宏天眨眨眼,「為什麼?」
「你沒有帝王之材,對這天下也沒有野心。」
「聽你這話,似乎很瞭解我啊,那你倒說說,我想要的,是什麼?」
「是超越。」燕煌曦簡潔明瞭地給出答案,「對你自己的超越,對他人的超越,對天下的超越,你只求超越,而不求駕御。」
「這麼說,」落宏天抬手摸著下巴,「你是求駕御,也求超越了?」
「不。」燕煌曦再度搖頭,慢慢地仰起下頷,看向蒼穹邈遠處,腦海裡卻浮光掠影般閃過一個畫面——猶記得上次逃過落宏天的追殺後,流落荒野之時,他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向他求華廈高堂,錦衣玉食,而她的回答,卻只是要他做一件事——尋回她的母親和弟弟,然後送他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地離開。
平平安安,四個字,代表了她全部的企望和夢想。
她渴求平安。
母親的平安,弟弟的平安,甚至他的平安。
卻唯獨沒有冀望,自己的平安。
從相遇的最初,他帶給她的,便是動盪,便是危機,便是不斷地分離,甚至是血腥的災難。
可她仍舊記得心中那個殷切的願望——那便是平安。
殷玉瑤。
你要平安,我便給你平安。
不但是你的平安,你親人朋友的平安,還有——這整個天下的平安,我都給你,好不好?
落宏天沉默著。
一直沉默著。
彷彿感知到了面前這個,自己唯一對手的所思所想。
他沉默地陪著他,很離奇地消泯了心中那股長期養成的敵意。
其實,他不恨燕煌曦,從來不恨。
他們的敵對,僅僅是強者之間的角逐,即便殺,那也是僱主的命令,而非出自他的本意。
但,天下第一殺手,之所以是第一,心中亦存著自己的準則,倘若他認定了一個人,倘若他覺得這人不該死。
那麼,他不會出手。
即便托國之富。
即便帝王之威。
他,亦不會出手。
「燕煌曦,你想我怎樣?」終於,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
「救活她。」
「救活?」落宏天下意識地瞅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面現難色——殺一個人,很容易,可要救活這樣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對他而言,簡直比登天還難。
「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能夠救她。」仍是望著遙遙天際,燕煌曦嗓音沉寒。
「你是說——」落宏天倒吸了口寒氣——他該不會是,要他去找那個傢伙吧?
「就是他。」燕煌曦肯定了他的猜想。
「你有沒有搞錯?」落宏天忍不住怪叫,「那個人的古怪,天下人皆知,況且他已經封關二十年之久,現在是死是活,都無人知曉。」
「你去無極峰下,仰天大喊三個字,他一定會出來見你。」
「什麼字?」落宏天不由瞪大了眼——哪三個字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鐵——紅——霓——」
「鐵紅霓?」落宏天先是一怔,繼而整個人都抓狂了,「那不是——那不是你——」
「拜託了。」不容落宏天多言,燕煌曦雙手抱拳,朝著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這天下間,我燕煌曦唯一能拜託的,只有你落宏天。」
落宏天——囧——(敢情這天下間能讓你燕煌曦當成冤大頭的人,只有我啊~~~~~~~~~~)
「喂——!」看著那已經走遠的鐵血男子,落宏天後腦勺上華麗麗地掉下一串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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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與大黎的交界處。
北歸鎮。
北歸客棧。
看著床上那個不聲不響的「包袱人」,落宏天再次生出殺人的衝動。
亦平生第一次,深深體會到兩個字——後悔。
後悔莫名其妙地答應燕煌曦那個傢伙,接下這麼個包袱。
雖說他也很想知道,那幾句歌謠後面的內容,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忍受這種鬱悶乏味毫不自由的生活。
一想到後面那數千里的行程,他整個人就忍不住肝火上騰。
看看,看看,這都是什麼事兒?他堂堂天下第一殺手,當了免費保鏢不算,還得當個免費保姆,天天給一個女人擦手擦腳,伺候她吃喝拉撒,還得馱著她跑來跑去——怎麼想,怎麼也不是一個大丈夫干的活兒,尤其憋屈的是,這個女人原本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也不知道燕煌曦那小子到底是怎麼想的,竟然如此放得下心,就那麼乾脆利落地把自己的女人甩給了他,也不知道他是存心的,還是算準了他好欺負。
「匡當」拔出桌上長劍,落宏天凌空斬向床榻——
嗤——
細微的輕響,破窗虛空,堪堪撞上寒湛劍鋒。
落宏天冷冷一笑,也不怎麼動作,後背上流霜劍已然飛出,如長虹驚舞,穿透窗扇。
撲撲撲撲——
像是有數十隻大鳥,接連不斷從樹枝上墜落於地。
眨眼間功夫,流霜劍折飛回鞘,雪亮劍鋒仍舊清澄無比,不見絲毫異色。
起身走到床前,展臂橫抱起殷玉瑤,落宏天幾步橫跨,踢開房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個、兩個、三個……
黑的、紫的、青的……
他奶奶的,落宏天不由發出一聲低咒——居然來得這麼快,看來以後的路上,自己有得忙了。
俯頭看看懷中女子——安恬的睡顏,清淡的眉眼,被火燎過的地方已經結起一層薄薄的殼,如此醜陋的面容,卻依舊掩不住那份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純真與淡然。
很舒適的感覺。
很安心的感覺。
使得落宏天那顆霜冷的心裡,微微掠過一絲異樣。
彷彿。
就這樣抱著她,就這樣沒完沒了地走下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乍然而起的念頭,讓落宏天猛然一驚,不由重重一跺腳——自己這都是在想的什麼?不要說她是燕煌曦的女人,單以他殺手的身份,就不該動這樣的念頭,更不能動這樣的念頭。
燕煌曦,如滄海游龍般的男子,一旦動了情,也無法再擺脫那羈絆,何況是他?他要是動了情,還能成天下第一殺手麼?只要稍有閃失,他早被人剁成肉餅了!
所以,不能想。
絕對絕對,不能想。
無情打碎自己的念頭,落宏天運起絕頂輕功,幾個起落間,已沒入深重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