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柔情男兒謀 第76章 :心有靈犀 文 / 自由精靈
第76章:心有靈犀
澹塹關一戰,九州侯直系精騎全軍覆沒,九州侯本人身負重傷,去向不明。
勝。
確實是大快人心的一場勝利。
大燕歷天恆元年初二,韓之越親率數十死士,深夜摸上太淵郡城頭,殺守衛開城門,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第一時間斬殺守將關敖,傳天子令威震余軍,太淵郡破。
大燕歷天恆元年初六,韓之越領先鋒部隊,到達浩京城下,安營紮寨,等候最後決戰的到來。
大燕歷天恆元年初十,鐵黎轄軍二十萬,繞過浩京,從背後深深插入,切斷浩京與東南二十四州郡的所有聯繫;
大燕歷天恆元年十五,劉天峰、孟滄瀾、冉濟等大將,各自率軍佈陣,將整個浩京圍得有如鐵桶一般。
大燕歷天恆元年二十,白汐楓、林昂等一干要員分批離開大營,前往全國各地,傳達諭令,安撫人心,控制各地兵權;
大燕歷天恆元年三十,皇帝燕煌曦正式發出第一道聖旨:誅偽帝燕煌暄,凡附謀者,若自請降,可饒不死,若負隅頑抗,就地斬殺,誅三族。
是以,在浩京稱帝六月的燕煌暄,終於落入眾叛親離,孤家寡人的境地。
在所有一切如火如荼般進行時,有一個人,準確地說,有兩個人,始終是安靜的。
那便是,燕煌曦和他的新婚夫人。
自從澹塹關外一戰後,殷玉瑤再沒有醒來。
從新年初一始,到整個正月過去,三十天時間裡,她一直安靜地躺在那裡。
至始至終,燕煌曦陪在她身邊,軍中上下百餘萬人,卻無人敢擾。
對於這個「神秘女子」的身份,燕煌曦的定位是——燕夫人。
至於這燕夫人到底是誰,多數人以為是流楓長公主赫連毓婷。
因為之前的那個殷玉瑤,已經被他們漸漸淡忘——即使她曾經在大軍中呆過段日子,那也是默默無聞的,從來沒有鬧出過什麼風波。
但赫連毓婷就不同了,她不但是流楓長公主,也是諸國聞名的女將,況且軍中現在過半是流楓國來的士兵,他們也一直以為,自己所護衛的,是自己的長公主。
由此,聽說「燕夫人」因在戰火中受到重創,無數男兒自發地充當了「護衛」的角色,整個中軍主帳裡三層外三層,連只蜜蜂都難以飛越過去。
至於事實的真相,只有燕煌曦與韓之越兩人,心知肚明。
因為從流楓踏入大燕國境後,流楓「長公主」始終和燕煌曦是呆在一起的。
至於那山坡上突起的異光,用韓之越將軍的話來解釋是——天降神人,相助我軍。
好吧,就算大家將信將疑,覺得那根本不可能是啥神人,但也沒人將其與殷玉瑤扯到一起去,畢竟「蓮花聖女」之說,屬於高級機密,知之者甚少,即使知道,也絕難想像,她可以神奇到這種地步。
於是,大家出征的出征,磨槍的磨槍,該幹嘛幹嘛,默默地積蓄力量,等待著最後那一刻的來臨。
可是燕煌曦,卻至始至終,沒有發佈決戰的號令。
他,在等什麼呢?
等一個人醒來。
他相信她不會這樣一直沉睡下去,他相信她一定會再次睜開雙眼,看到自己親手開創的另一片錦繡天地。
他還有一句話,一句很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雖然浩京城已成孤城,雖然燕煌暄的力量已不足慮,可他仍然明白,此戰凶險,生死未知,所以那句話,他一定要親自告訴她。
瑤兒,我的瑤兒,你要什麼時候,才肯睜開你那雙,如湖波般澄澈的眼睛呢?
靜靜地倚在榻邊,燕煌曦握著殷玉瑤冰涼的手,滿眸黝沉。
有輕微的腳步聲,從帳外傳來。
「燕煌曦。」立於幔帳外,那人低低地喊。
小心翼翼地將殷玉瑤的手掖回被中,燕煌曦起身走出:「外面去說。」
已是冬末。
寒意雖還深重,可帳外的空地上,已經冒出不少新芽,點點斑斑,見之可喜。
「何時總攻?」韓之越毫不客氣,開門見山。
「不急。」燕煌曦答。
「只是為她?」韓之越有些火了,朝帳門瞄了一眼,很不客氣地開口道。
「你瞭解燕煌暄嗎?」轉過頭,燕煌曦直直地對上韓之越的視線。
「我不懂,」韓之越雙眉一揚,「這跟進攻有什麼關係?」
「那麼,你覺得,燕煌暄完了嗎?」
「難道不是?」
年輕的准帝王搖搖頭:「你不瞭解他,你更不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如果不知對方底細,貿然進攻,得到的,只會是失敗。」
「這麼說,你是害怕?」韓之越眼中掠過絲嘲諷——他的確沒想到,眼見著走到最後一步,面前這個人,居然打起退堂鼓。
「不是。」燕煌曦緩緩搖頭。
「那你到底想幹嘛?」韓之越沉不住氣了——按說這場變亂,越早平息越好,為什麼在這最後關頭反而卡住?
「我在——等一個人的消息。」
「消息?」韓之越雙眸一凜,「什麼人?」
燕煌曦微微一笑,卻並沒有回答。
韓之越鬱悶了——怎麼這位老兄自從當上「帝王」之後,就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之後他才會明白,身為帝王,很多時候玩玩玄虛都是正常的,因為緊跟著這些玄虛而來的,便是巨大的驚喜。
燕煌曦的確在等一個人。
一個關鍵,卻身份卑微的人。
午飯時間。
負責後勤的士兵捧著碗魚湯走進。
掃了一眼放在案上的魚湯,燕煌曦出聲叫住送飯的士兵:「這魚,從哪兒來的?」
「河裡捉的。」
「哪條河?」
「奉先河。」
燕煌曦沉默了,然後揮揮手,任士兵離去。
拿起竹筷,燕煌曦小心翼翼地剝開魚肉、魚腹。
如他所料,腹中藏著一卷小小的帛書。
應該說,叫帛畫。
因為那個人,不識字。
畫的內容也很粗糙,但燕煌曦卻笑了。
看著手中的帛書化成灰燼,燕煌曦這才轉身走到榻前,俯下身子,在殷玉瑤額心深深一吻:「瑤兒,天下,是我們的了。」
他這樣說。
他這樣無比深情,卻又無比平靜地說。
對付無賴之人,要用更加無賴和狠毒的辦法。
浩京,是歷代祖先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他不忍看到它,在滾滾狼煙中坍塌、覆滅,那不是他想要的。
可是,面對燕煌暄這樣一個頑固、邪惡、絲毫不留餘地的對手,和平解決問題,卻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所以,他準備了一份特殊的大禮,給這位闊別數月的兄長,他想,他一定會喜歡的,一定會非常喜歡。
韓之越納悶了。
鐵黎也納悶了。
軍中上下無數的人都納悶了,無論他們如何早請願晚報告,准帝王燕煌曦只有一條軍令:原地待命。
待命?要待到什麼時候?
轉眼,春天來了,浩京內外,一片鮮花織錦。
就在桃李最盛之時,那個躺在榻上的女子,終於睜開了雙眼。
臉畔輕抬,便看到枕邊那個滿臉胡岔的年輕男子,英毅面容依舊,卻透著幾絲削瘦與憔悴。
探出手指,落到那滿是鬍髯的下頷上,殷玉瑤輕輕地摩娑著,眸含淺疼。
忽然地,一隻鋼鐵般的手,握住了她的柔指,放到唇邊,深深一吻。
別無他言。
「拿著這個。」下一刻,他將一個沉甸甸的錦囊放進她的手裡。
「這是什麼?」殷玉瑤一怔。
「兵符。」他看定她,輕輕地答。
殷玉瑤猛地坐起來,前額重重撞上他的腦門兒。
回答她的,是一記長吻,纏綿到不能纏綿的長吻,然後,她聽到他伏在耳邊,輕語了三個字:「靠你了。」
他等了三個月,等她醒來,就是為了交待這樣一句話。
殷玉瑤不懂。
真的不懂。
這能指揮千軍萬馬的兵符,為何要交予她?
她整個人都慌亂了——她才剛剛醒來,才剛剛跟他在一起,難道他,又打算做什麼驚天動地之事嗎?
「唯有你,可以與我心意相通。」
他接著說。
「城內城外,遙相呼應。」
殷玉瑤懂了。
原來他是想——
「不可以!」她不假思索,當即否定,「要去我去,你不能去!」
「你知道永霄宮長什麼樣嗎?你知道御書房天泌殿在什麼位置嗎?你清楚皇宮裡有多少太監宮女以及他們的職責任務嗎?你清楚大內禁軍的兵力佈防嗎?你瞭解燕煌暄……是個怎樣的人嗎?」他輕輕地摩娑著她的烏髮,語聲平緩,卻透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殷玉瑤沉默了。
她亦只能沉默。
要想取得勝利,光靠勇氣和膽量是不夠的。
否則,軍中人才濟濟,他也不會選擇,自己親身涉險。
要想不傷毫髮地拿下浩京,他親自打入敵人內部,乃是上上之策。
可是煌曦,你非得如此麼?
他沉凝的面色,無疑已經給了她,太過確定的答案。
她什麼都沒有再說,只是握緊手中兵符,重重點頭。
於是,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大燕准帝王無聲無息地消失了,留在中軍帥帳之中的,只有一個頂著「燕夫人」名號的女人,毫無經驗的她,將獨自面對和指揮,最後的總攻。
看來,這位年輕的帝王,真是敢為天下之不敢為。
不過事實會證明,他的選擇,雖然冒險,卻極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