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春心托杜鵑 第102章 :心冷如冰 文 / 自由精靈
第102章:心冷如冰
應該說,黎鳳妍的算計沒有一絲錯誤,因為此時的殷玉瑤,雖說擁有了君至傲所給予的無窮內力,卻不會運用;雖然從燕煌曄那裡習得劍術,卻並未精純;雖然已經掌握了七殺的決竅,但僅憑一己之力,想對付如此多凶悍的殺手,無疑是癡人說夢。()
不過,也要怪她讓自己落了單,倘若當初聽了賀蘭靖的話,讓他留在身邊,時時保護自己,或者不離開燕煌曦的視線範圍,哪怕苦澀著一顆心,在鳳儀宮外等;或者回轉宗翰宮,去找燕煌曄,她也不至於落到這般孤立無援的境地。
是一道黑影把她引到這裡來的。
當時,她站在凌霄閣上,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便折身下塔,打算回宗翰宮,不曾想半道上又遇到條鬼鬼祟祟的人影,聯想起上次明泰殿的刺殺事件,她心中警鈴大作,於是又仗著藝高膽大,一人追了上去。
那黑影閃閃爍爍,一直將她帶到皇宮西北角的偏僻處,然後閃入樹叢中,消失不見。
等殷玉瑤察覺異樣時,她已經陷入對方的包圍圈中。
照理說,凡是打鬥,總會有響動,然而這批黑衣人似乎早有準備,使用的武器非金非鐵,而是一根根柔軟得幾乎看不見的絲線,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但凡被纏上,要麼被絞死,要麼被其上的倒刺抓下一條條血肉。
數個回合之後,手中的長劍上已經黏滿蛛網般的絲線,殷玉瑤漸感不支,更絕望的是,每次她張口欲呼,便有一條絲線疾射而來,讓她不得不緊閉雙唇。
看來,這幫人是鐵了心,定要置她於死地。
可她仍然沒有放棄。
因為她的腦海裡,已經沒有了放棄這兩個字,她還有使命,還有責任,沒有完成。
她必須找到赫連毓婷,將手中的鳳戒還給她,她必須幫助她取得勝利,她必須——逆轉與生俱來,那無望的宿命,她必須,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像她這樣的悲劇——
再沒有無辜的女孩子,成為蓮花聖女,再沒有無辜的人,因為某種可笑的目的,無條件地犧牲性命,尤其是那個,被某種扭曲**,而打造出來的魔獄。
她要毀了它。
她要它終結於她的手中。
無論她做不做得到,無論她的反抗,是不是愚蠢可笑,甚至盲目無知。
她一定要去做。
因為,就算她的反抗不成功,也會讓更多的人警醒,繼而前赴後繼地選擇反抗。
所以,她不能死,更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地這裡!
她拼卻性命地抵抗著,然而,她的力量畢竟太弱小了,而且孤身一人,沒有同盟,沒有援助。
這宏偉華麗的永霄宮,在這一刻,竟然變成了座寒冷刺骨的冰獄,封鎖了她的希望,凍結了她的心,困住了她的人。
燕煌曦,你在哪裡?
你到底在哪裡?
在這一刻,她終於還是恨了,還是憤怒了,還是絕望了!
如果不是鳳儀宮中那場華麗的大戲,她不會出現在這裡,她不會在失去判斷的情況下,掉入黑暗的陷阱。
可是現在,後悔沒有用,連喊一聲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人能救她。
她百分之百的,會被這批殘虐的黑衣人撕成碎片,扔進冰冷的河溝,連具全屍都沒有。
兩行清淚,潸潸而落。
這就是她的愛。
這就是她愛上那個男人,所得到的結局。
她的大度與從容,她的淡泊與明淨,在生死邊緣,被拋入了血海。
那一條條絲線,扯碎的不單是她的身體,還有心。
還有那顆從燕雲湖畔帶出,直到現在,從未丟失的心。
純粹的少女之心。
如果。
如果她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那麼我,再不會愛了……
燕煌曦,我再不會愛你了,再也不會了……
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殺手們的雙眼開始變得血紅,他們似乎已經不能滿足於讓這個女人痛快淋漓地死去,他們開始避過她身體的重要部位,選擇將她寸寸分解——
古代有一種刑罰,叫做凌遲。
傳說施刑者如果技法高超,可以將一個活人,剮上三千多刀。
而這一條條絲線纏上去,帶著無數個小小的三稜彎鉤,每每擦過她的身體,便會絞下一團團的碎肉。
鮮血淋漓。
痛不欲生。
其殘忍的程度,超過世間任何一個女人,承受的極限。
殷玉瑤,今夜之後,你將再一次地,浴血重生。
雖然我知道你很痛,雖然我知道你很苦,可是天降大任,從來比這更苦更難更艱辛。
成長,必須要付出代價。
榮光,從來伴隨世人所難承擔的巨痛。
當黎明第一線曙光照到殷玉瑤臉上時,她已經徹底絕望了。
鮮血模糊了她的視線,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冰冷而刺骨。
夠了。
真的夠了。
讓我死吧!
一個聲音這樣說。
「錚——」那一線破天而至的劍光,比朝陽的光芒更加燦爛,「夫人!」
有人嗓音宏亮地喊:「有刺客!快來救夫人!」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殷玉瑤崩潰的神經,在這一刻,再次得到極度的爆發!
那股在她丹田之中散漫遊移的力量,忽然間匯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攜帶著她的憤怒,她的絕望,滾滾而出!
每一劍揮出,便有一道人影,被硬生生劈成兩半!
肝腦塗地,血肉橫飛。
可是她已經沒有知覺了,她像旋風一般飛轉著,頃刻間殺死了所有的人。
只除了那個目光澄淨的宮裝女子。
誰是友,誰是敵,她還是分得清的。
劍尖垂地,鮮紅的血滴滴嗒嗒地淌。
兩個女人,靜靜地對視著。
宮裝女子徐步上前,繞過那一具具屍體,從懷中掏出塊絲絹,輕輕地,拭去她面上血漬。
「夫人。」她輕喚。
「你是誰?」殷玉瑤的嗓音,帶著幾許金屬的泌冷。
「容心芷,我是容心芷。」
「好。」殷玉瑤點頭,「我記下了。」
「瑤兒……」一個男人驚顫的嗓音從後方傳來。
殷玉瑤慢慢地轉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沉默半晌後,垂下了眼眸。
她邁開雙腿,踩著滿地血腥,走向他。
然後,從他身旁越過,冷冷地扔下四個字:
「你,來晚了。」
她走了。
就那樣一步一步地,離開了所有人的視線。
年輕的帝王渾身抖簌,刺骨的冰涼從四面八方湧來,徹底地吞沒了他。
僅僅一夜。
一夜時光。
他的瑤兒,那個澄淨如水,溫暖如淡淡晨光的瑤兒,便已經不再了。
慢慢地,他蹲下身子,顫抖著指尖,從已經凝固的血塊裡,拈起一根絲線,呆呆地看著那上面一團團模糊的肉塊。
那是她的。
是從她身上活活剮下來的。
或許他真的是錯了。
或許他壓根兒不該追她回來,或許他該任她隨著納蘭照羽離開。
如果是納蘭照羽,他定不會教她吃如許多的苦吧?
他總是一再地讓她受傷,而那個溫和的男子,則一再地幫她療傷。
這段感情若再繼續,他真不知道,會將她傷到何等慘烈的模樣。
而他竟是如此的無能,就算在她身邊,也無力護她周全。
他愛她嗎?
他真愛她嗎?
「你去哪裡?」
前方的道路,忽然被人攔住,少年黑目深深,帶著某種震懾人心的決絕。
殷玉瑤抬頭看他。
冷漠得令人髮指的眼神。
然後繞過他繼續嚮往。
她不要再理這些人,尤其是姓燕的男人。
「我帶你走!」少年咬牙,猛地抬手抓住她的纖碗。
回答他的,是對方湛寒的三尺青鋒,還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
「你——」燕煌曄倒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眸中難掩心痛。
「滾。」她冷冷地吐出一個字,然後抬高下頷,帶著滿臉倔強,一步一步,繼續前行。
「夫人。」另一道人影走到她面前,「您需要休息。」
她只是這樣輕輕地說。
殷玉瑤用同樣冷漠的眼神看她。
而對方卻溫暖地笑了,只用一句話,便叩開了殷玉瑤緊閉的心門:
「夫人,你需要我。」
鳳儀宮。
「娘娘,娘娘,」常笙滿頭大汗地奔進,臉色慘白,「十八衛失手了……」
「失手?」黎鳳妍霍地起身,眸中戾光疾閃,「怎會失手?」
「本來大事已成,不想旁刺裡殺出個容婉儀……局勢逆轉……」
「容婉儀?」黎鳳妍雙瞳一緊,「什麼來歷?」
「這人以前毫不起眼,所以奴才……並未下功夫調查其底細……」
「蠢材!」黎鳳妍一腳將常笙踹翻在地——都是些不中用的東西,事到臨頭,居然給她捅了這麼大個漏子!
「砰——!」緊閉的殿門驀地被人一掌推開,那大步踏進的男子,滿臉鐵冷,眸厲如刃。
「臣妾參見皇上。」黎鳳妍反應急速,上前兩步,側身施禮。
「是你做的?」燕煌曦逼視著她,冷冷吐出四個字。
「皇上何出此言?」雖然心中突突亂跳,黎鳳妍的面色卻絲毫不改,「本宮一直在寢殿中安心養胎,連殿門都不曾邁出……」
「養胎?」燕煌曦扯起一抹笑,忽地湊上前來,伸出右掌,輕輕摁在黎鳳妍的小腹上,「朕倒是很想知道,皇后養在腹中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胎……怪胎?還是鬼胎?」
「燕煌曦!」被心愛的男子當面羞辱,任何一個女子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是黎鳳妍。
「燕煌曦,」咬了咬唇角,黎鳳妍抬高下巴,帶著五分強裝的高傲,對上燕煌曦冷然的雙眸,「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哈哈哈哈!」收回右手,燕煌曦仰頭大笑,「原來皇后還懂得什麼叫欺人太甚!」
笑罷,他再次低頭,眸中漾動著絲絲噬血的冷芒,看得黎鳳妍渾身一凜。
「黎鳳妍,從今日起,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呆在鳳儀宮養你的胎,否則——」燕煌曦沒有說完,只是凌空一掌拍出,置於左斜方的琉璃雙鳳屏風,頓時粉碎!
毫不猶豫地轉過身,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離去。
「燕煌曦!燕煌曦!」黎鳳妍隨後追出,口內疾聲厲喝,「你給我站住!」
男子充耳不聞,步疾如風。
數名侍衛衝過來,架起長戟,封住了黎鳳妍的去路。
「燕煌曦!你會後悔的!燕煌曦!你將永遠得不到那樣東西!」黎鳳妍嗓音尖厲,滿頭珠釵泠泠作響。
終於,燕煌曦站住腳步,慢慢回頭,極其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得不到,那便得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