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春心托杜鵑 第103章 :施救 文 / 自由精靈
第103章:施救
「該死的!該死的!」
口中不停地詛咒著,黎鳳妍如一團旋風般,在寢殿中來回疾走——她本以為,勝券在握,燕煌曦就算再狠,也不敢真的對她怎麼樣,卻沒想到,他居然說到做到,態度強硬地將她禁閉於鳳儀宮中,還下了旨意,凡鳳儀宮中之人,一律不得外出。
「娘娘,」常笙頭暈眼花地跟在她身後,苦著一張臉,輕聲勸解道,「事已至此,娘娘千萬要冷靜下來,想想下一步怎麼做,更何況,我們現在身在大燕,還是設法與皇上和解吧。」
「和解?」黎鳳妍驀地止步,轉頭冷冷地看著常笙,就像在看一個陌生的怪物,「都這個樣子了,如何能和解?」
「娘娘,」常笙思之再三,方小心翼翼地道,「那韓儀不是給了娘娘——秘訣嗎?」
「秘訣?」黎鳳妍心中豁然掠過絲亮光——她倒是把這事兒給忘了,原本想著憑自己的手腕與姿色,足以制住燕煌曦,卻不曾料到,到頭來居然被冷不丁殺出來的容婉儀給壞了事兒……
容婉儀?容婉儀?黎鳳妍眸色狠戾——我管你什麼來頭,敢與我黎鳳妍作對,我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去,傳天一天二來!」
「……娘娘,這個時候,大白天的,讓他們現形,只怕不好吧。」
略略一想,黎鳳妍倒也聰明地改變了主意:「那好,今晚子時之後,讓他們來見我。」
偌大的一場風波,到此終於暫時告一段落。
玉英宮,芳雲殿。
深垂的紗幔內,殷玉瑤靜靜地躺著,容心芷手持一柄明晃晃的鋒刀,小心翼翼地剝掉那些與血肉,甚至筋脈連在一起的碎布,再用乾淨微潤的綿紗,拭去血污。
看著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容心芷的眉頭越揪越緊,她自問出身將門,多年隨父征戰,見慣了血腥,可是面對斯情斯景,仍然忍不住陣陣顫慄。
夫人,夫人,到底要怎樣的堅忍,怎樣的鐵血,才能熬過那漫漫長夜,撐到最後一刻?
足足用了將近半日時光,她方初步清理完那些交疊縱橫的傷口,揉揉酸脹的後腰,容心芷站起身,替殷玉瑤蓋好被子,然後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剛邁出殿門,卻見落日黃昏中,一人蕭索而立,竟是那兩月來從不曾踏步此處的年輕帝王。
容心芷微微一怔,卻並不如何意外,輕輕邁步上前,側身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嗯,」燕煌曦點點頭,慢慢轉過身,淡淡目光從容心芷臉上掃過,「夫人她,怎麼樣了?」
容心芷並未答話,只是輕輕,歎了口氣。
年輕帝王的臉上迅疾閃過絲黯然,然後吐出兩個字,兩個無比鏗鏘的字:
「救她。」
「這個——」容心芷面色一正,「恐怕臣妾——無能為力。」
燕煌曦那充血的雙眸,剎那陰冷。
面前的女子卻全無畏懼,坦坦蕩蕩地迎上他的視線。
「我知道了。」年輕的帝王剎那間彷彿蒼老了十年,慢慢地轉過頭,走了。
立於宮門外,容心芷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眸色深深,然後轉身走向樹蔭深處……
鎮國將軍府。
年過六旬的鐵黎矗立在院中,凝神靜聽著面前男子的傳報。
「果真是沒救了麼?」
「容姑娘說了,夫人傷勢極重,恐有性命之虞,況且,皇上雖然下令封鎖了鳳儀宮,但那幫飛雪盟的殺手,威脅實在甚大,只怕——」
「告訴心芷,無論如何,不得再出狀況,至於其他的事,老夫會想辦法。」
「是。」來人領命而去,整個庭院再度恢復靜寂,默立於樹蔭下,鐵黎思索良久,歎息一聲,側身走向西廂房。
沉水香甘,青煙絲裊,正中牆上的畫幅裡,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子,橫刀立馬,笑容明媚。
那是他的女兒。
他這一生唯一捧在掌中的明珠。
猶記得大婚當日,他最後一次問她:霓兒,你果真已經,拿定了主意?
鐵紅霓目光清澈,笑容殷殷:父親,我相信煜翔,相信他會愛我一生。
他垂了眸,再無言語。
因為他清楚,無論自己再多說什麼,女兒都再不會改變主意。
可是霓兒,你不明白,世事險惡,後宮尤甚。
你雖果敢英邁,卻對人心的黑暗所知甚少,你只道一段婚姻,只要兩個人相愛便足夠,卻不知你愛上那個男人的同時,就得去面對無窮無盡的磨折與驚濤駭浪。
十四年。
你們那光華燦爛的愛,只維繫了十四年,便因為另一個女人的介入,而隨之粉碎。
我的女兒,我不知道最後那些日子,禁於深宮中的你,是如何渡過的。
你不願見皇帝的同時,也對爹爹封鎖了消息,每次見你,你仍舊語笑殷殷,你仍舊帶著那份承歡膝下的天真,可是霓兒,你的爹爹不是傻子,你能瞞得過老父,皇上的消沉與低迷,卻逃不過我的雙眼。
邊關告急,戰鼓陣陣,老父提兵上陣,一去四年,再回來時,見到的,竟然是你冰冷的靈位。
霓兒,白髮人送黑髮人,你知不知道,那對老父而言,是何等的腸穿肚爛?烈火熬煎?
可是我什麼都不能說,我只能強忍悲淚,甚至不忍苛責已近不惑之年的帝王,因為從他內心中透出的傷悲,比老父更深重更龐巨。
他是愛你的。
的確一生一世。
只是他呵……他呵……
兩行老淚,從鐵黎眼中滾滾而落。
四年之前,他未能保護自己的女兒,未能守護女婿和女兒之間那純澈的情感,所以,四年之後,就算他拼盡老命,也不要看到相同的悲劇,在外甥與其心愛女子之間,再度上演。
失去一個燕煜翔,大燕已經山河破碎,烽煙四起,若再失去一個燕煌曦,這天下蒼生,濟濟萬民,該由誰來擔待?
翠嵐山。
草屋茅舍,溪上青青草。
臥於涼榻上的男子,一身布衣,卻仍難掩那份高華。
「公子,」小廝墨棋輕輕走近,「有信。」
「信?」納蘭照羽伸了個懶腰,翻轉身體,「讀。」
「燕姬有難,盼君相救。」
緩緩地,納蘭照羽坐直了身體,朝墨棋伸出手:「給我。」
接過信紙淡掃一眼,納蘭照羽隨即起身:「備馬。」
「公子?」墨棋驀地瞪大雙眼——他沒有聽錯吧?自家公子竟然要騎馬?這可是千古奇談。
「備馬!」納蘭照羽加重語氣,那目光已經變得嚴厲。
墨棋心中突突一跳,趕緊著領命而去。
有難,有難,抬頭看看天邊淡卷的白雲,納蘭照羽唇間逸出聲輕歎——燕姬啊燕姬,愛上那個男人,你何時方能,災消難滿?
明泰殿。
皇帝一臉陰沉,下首跪著的數名御醫,個個心驚膽戰,一聲不敢吭。
「都不能治?」
「……臣等……無能……」
鐵拳緊握,燕煌曦剛要發怒,安宏慎疾步從外奔進:「皇上,皇上,殿外有貴客求見。」
「滾!」燕煌曦劈頭便是一聲斷喝,現在的他就好像一隻塞滿炸藥的大桶,即將達到爆炸的臨界點。
安宏慎兩腿兒一顫,剛要硬著頭皮再報,後方已傳來一道溫雅怡人的聲線:
「燕皇真是好威風啊。」
燕煌曦渾身一震,視線掠過眾人頭頂,落在那人臉上。
沉默良久,皇帝袍袖輕拂:「都退下。」
眾御醫如蒙大赦,躬著身子急急退出。
下了丹墀,燕煌曦一步步走到來人面前,立定,目光飄忽,有些閃躲:「她在玉英宮。」
「你不去?」納蘭照羽挑挑眉頭,「不怕我把她——」
後面半句話,他嚥了回去,因為他嗅到了空氣中那股濃重的,幾乎能讓人窒息的傷悲。
正是這般過於強大的傷悲,讓他下意識地捺住了心中那絲嘲諷。
緊抿雙唇,納蘭照羽退了出去。
安宏慎跟出,壓低著嗓音道:「納蘭太子,請跟奴才來。」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空寂的廣場,穿過道道宮牆,進入那一直作為男兒禁地的後宮。
在那裡,有一個人,有一個他曾經深深欣賞的女人,在等待著他的援手。
乍然看見那徐步而來的高華男子,容心芷不由一愣。
他的目光,卻僅僅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到榻上女子蒼白的容顏上。
只一眼,他黑湛的眸底便洶湧開無盡的驚怒。
「該死的!」一向鎮定的納蘭公子,竟然失卻了自持,二話不說,直衝到榻前,也顧不得什麼失儀不失儀,先捏開殷玉瑤僵硬的下頷,往她嘴裡灌了兩粒藥丸,又轉頭對著容心芷厲聲咆道,「傻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去取些乾淨的綿紗來!」
「是。」容心芷絲毫不介意對方無禮的態度,垂眸答應,起身離去。
顫抖著雙手,納蘭照羽輕輕揭開那一層薄薄的被褥,一向清澄的眸中,翻捲著驚濤駭浪,最後一點點平息。
飛雪盟。
居然是飛雪盟的殺手。
這森嚴的大燕皇宮,怎會有飛雪盟的殺手呢?難道是——
澄澈的眼神剎那變得深黯——燕煌曦,你也太孬種了!竟然任著那批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