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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第130章 :忍無可忍 文 / 自由精靈

    第130章:忍無可忍

    很久。

    很久以後殷玉瑤轉過身。

    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一縷極淡的血從口中溢出來,慢慢地,濕透裙衫。

    另一道人影瘋狂地衝了過來,揮舞著手中的利劍,卻被她一把扯住,用力地扯住。

    「姐姐!」他掙扎著大叫,「讓我殺了他!」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吶喊!

    喊著要殺死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只是搖頭,近乎麻木地搖頭。

    她沒有恨。

    愛到盡頭,還是無恨。

    因為,這段愛是她自己選擇的,是她自己要的,無論是結局完滿,還是慘敗收場,都應該她自己承擔。

    她懂的。

    她都懂的。

    聰明的女人,在失戀的時候,不哭不鬧,自己清冷承擔。

    但,這要多麼堅強,多麼多麼堅強,堅強到不能再堅強。

    還是要堅強。

    因為,人生就是這樣。

    「弟弟,我們回家。」她這樣說,然後拼盡最後一絲力量,撐著殷玉恆的肩膀,一步一步地朝外挪。

    整個大殿靜寂無聲,誰都不敢動。

    在這一刻,每個人的心,都悄悄地起了改變。

    鐵黎垂下了老眼,他已經隱隱感覺到,日後那一場滔天的劫難。

    黎鳳妍別開了頭。

    對於那個女子的恨,終於煙消雲散。

    可以愛的人那麼多

    你為什麼非要我這一個

    癡心是無法比較的

    你的情深無法否認我的愛濃

    真的愛都不容易收

    成熟的人誰說一定不怕痛

    愛人是不能夠讓的

    你的天真叫我不知該怎麼說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們一樣有最脆弱的靈魂

    世界男子已經太會傷人

    你怎麼忍心再給我傷痕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我們一樣為愛顛簸在紅塵

    飄忽情緣總是太作弄人

    我滿懷委屈卻提不起恨

    我無力再爭

    只覺得失落的好深

    男人該說話的時候總是無聲

    是的,這首歌,當是黎鳳妍心中,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她已經無力再爭。

    她已經提不起恨。

    因為她終於看到了,愛上那個男人,結局的清冷。

    只是她不知道,那個男人毀愛之後,竟然會將憤怒的矛頭,第一個指向她,指向她身後那個龐大的帝國。

    跨出殿門的那一刻,殷玉瑤終於倒了下去。

    燕煌曦高大的身形猛然一震,向前跨出半步,卻終是,退了回去。

    而那個年僅十一歲的男孩子,用他薄弱的雙肩,撐起那個女子纖弱的身體,低沉著嗓音,重複了一句:「姐姐,我們回家,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這一刻,他瞬間長大。

    所以說,殷玉瑤,我對你還是仍然存著,最後一分仁慈,因為這分仁慈,是你用自己的堅強,自己的善良,為自己掙回來的。

    我因你的善良,而塑造了一個殷玉恆,這個此時弱小的男子,會用他的熱血與忠誠,護你一生。

    他是被你感化的,也是為你而存在的。

    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

    每個人的目光慢慢轉回,卻驀然驚心地發現,那年僅二十二歲的君王,鬢角竟然多出一縷,霜銀的白髮。

    自古以來,情最傷人。

    所有人開始自發地退場,悄無聲息地退場。

    這是一種刻骨銘心的靜默,它足以讓任何人,記住今夜,在這裡發生的,每一個片段。

    三月。

    春風不醉人,而是透骨地冷。

    他們被整個世界遺棄,走出那座森森的宮殿。

    夜色荒蕪。

    殷玉恆艱難地前行,鼻中滿是腥甜的氣息,本該恐慌的他,卻格外地沉著,因為他清楚,這一刻,他的姐姐,只有他了。

    「殷玉瑤……」無邊的黑暗裡,忽然飄來一個薄冷的聲音。

    殷玉恆停下腳步,抬起下頷,卻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了抹幽冷的魅影。

    「殷玉瑤……」他再次叫出她的名字,「你還——相信他嗎?」

    一年之前,燁京城中的秦樓楚館,那個男人當著她的面,與其他女子糾纏,那個時候,他也曾這樣問過她,而她的答案,卻是那樣地——堅定不移。

    可是如今,你還相信嗎?還相信這個世界上,男人的愛嗎?

    撐著殷玉恆的肩,殷玉瑤慢慢地,慢慢地滑下地面,一點點挺直脊樑。

    目光清冷。

    唇上血跡斑斑。

    她看著這個男人。

    她生命中最重要,卻也最殘忍的男人。

    她的生命,由他締造,她的命運,由他掌控,她的感情,由他——玩弄於股掌。

    她的願望,在他眼裡,卑微得不值一提。

    他不懂什麼是純真,什麼是高貴。

    他只會一樣東西——強權。

    無所不在的強權。

    他認為,強權可以征服天下,操控宇宙。

    事實上,他也做到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能反抗他,沒有人能夠違逆他。

    然而,他卻從這個女子口中,聽到了最令他難以置信的話:

    「我——相——信——!」

    面對那雙眼睛,他的身體開始發抖。

    不住地抖。

    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相信,燕煌曦,終究是燕煌曦。這世界上的每一個男人,只要有足夠的膽量和勇氣,都會是燕煌曦!」

    殷玉瑤,我為你喝彩!我真為你喝彩!

    你說的這句話,便是我寫這本書的理由!

    當世界毀了你所有的愛,你並不能因此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愛。

    是的。

    就是這樣的。

    為什麼明知艱難,卻仍要堅持?

    因為,當世界遺棄了你,你,是自己最後的那一絲希望。

    微弱的希望。

    卻也是,不滅的希望。

    千百年來,那些聖賢,那些仁人志士,那些踏過刀山滾過火海的人,他們是怎麼走過來的?

    憑的,就是心中這一絲微弱的希望。

    哪怕傾世黑暗,哪怕一生孤單,只要心中的希望不滅,他們就總能等來,那遲遲未至的榮耀。

    是的。

    殷玉瑤,你是正確的。

    此時的燕煌曦,他只是暫時離開了你。

    他會覺醒的。

    只是他的覺醒,太遲太遲。

    「是麼?」良久的靜寂後,安清奕冷了眸,「看來,我對你的教訓,還是不夠。」

    她倔強地看著他,沒有一分躲閃。

    他走過來,冷魅地挑起她的下頷,食指蘸了她唇邊的血,放在舌尖一舔,然後慢慢地退開身體——

    「你看——」

    寒星閃閃,旌旗招展,那是——數十萬大軍,磨亮的槍尖!

    一個男人極緩極慢地走了出來。

    是一張她全然陌生的臉。

    「燕煌暄,」她聽得身旁那個男人說,「這個女人,交給你了,願意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燕煌暄冷冷地笑了。

    他相信。

    他已經拿到了,能置燕煌曦死地的利器,他要剖開這個女人的身體,將她的心臟挖出來,鮮血淋漓地扔在那個男人的面前。

    燕煌曦,若你不死,那才真是奇跡!

    後方。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

    殷玉瑤瞇了瞇眼,剎那之間,她懂了,原來今夜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戲。

    所謂的勝利,不過是燕煌曦引敵現身的智計。

    那麼她呢?她在這場恢宏的大戲當中,所扮演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刀鋒冷湛。

    卻沒能抵達她的胸口,而是撞上殷玉恆手中的一尺寒鋒。

    燕煌暄微怔——哪裡來的小毛頭,居然有這般銳利的劍?

    不過這把劍,似乎,有幾許眼熟。

    很眼熟。

    好像——是燕煌曦的私物?

    隔著數步遠的距離,燕煌暄抬頭看向對面一身鐵冷的男人。

    半年時光不見,他似乎又變了,變得居然連白髮都長出來了。

    燕煌曦,你老了麼?

    你這麼快就老了麼?

    卻依然如出鞘寒劍一般地犀利,一般地冷絕。

    那通體的帝王之氣,即使面對千萬大軍,也毫不失色。

    可是,那又怎樣?只要這個女人在我手上,你就必死無疑。

    燕煌暄再一次揮劍。

    事情卻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那個小男孩兒,咬緊牙關,就算虎口被震出道道血痕,卻堅挺地站在那裡,不肯後退一步。

    在這個峭冷的夜晚,他終於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對燕煌曦的承諾,當敵人來臨之際,亮起他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殺,儘管暫時還殺不了。

    燕煌暄開始不耐起來——他好歹是一個「皇帝」,怎能如此有失君王之尊?將劍甩給旁邊的士兵,他拿出了連弩——砍不死你,難道還射不死你嗎?

    第一支箭射了出去,筆直地——插入殷玉瑤的胸膛,因為她轉過身,牢牢地將殷玉恆護到了後面——他還太小,不該承受這樣的血腥,尤其是為自己;

    第二支箭射了出去,被一道寒涼的劍光,驀地打偏。

    是燕煌曦。

    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過來。

    遠處的安清奕瞇了瞇眼,看著那兩個男人女人,一絲驚懼,在眼底散開。

    不行。

    這兩個人,必須要死一個。

    他這樣告訴自己。

    否則,不久的將來,他會有很大麻煩。

    看看自己修長的指間,他那薄冷的唇角,揚起一抹殘笑——面對這樣兩個難得的玩具,他要如何安排,他們最絕望的結局?

    那就這樣吧。

    抬步的瞬間,他對自己這樣說。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麼閃到燕煌曦身邊的,所有人只看見,燕煌曦手中的劍,筆直地插入了殷玉瑤的胸膛。

    這一幕很混亂,因為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但接下來的情景,他們都看得很真切。

    他抓著他的手,直接塞進那個女人被剖開的胸膛,然後將她的心臟,鮮血淋漓地抓了出來!

    然後,他捏開他的下巴,將那顆滾燙的心,用力地,用死力地塞進了他的口中。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燕煌曦,這是你最愛的,女人的心,味道如何?」

    這世界上,有一種痛,叫忍無可忍。

    這世界上,有一種傷,能讓人徹底瘋狂。

    忍無可忍的人是可怕的。

    瘋狂的人更是可怕的。

    千萬人屏住了呼吸。

    千萬人看到那個男人抬起了頭。

    那一刻他眼中的瘋狂,足令天地鬼神,肝膽俱裂。

    原來,這就是他的退讓。

    這就是他退讓之後,獲得的——安寧。

    永無安寧。

    「你們逼我——」

    他看著面前這些人,句句發自肺腑,句句發自地獄,「你們都逼我——」

    「我有什麼錯?我們有什麼錯?!我們只不過是相愛了!為什麼天要滅我,地要誅我,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兩年之前,他在連心島上,面對燕雲湖的萬頃碧波,問出了這樣一句話,然後,他揮舞刀劍,一路砍殺,收復山河,登臨帝位。

    這一次,他再一次地喊出了這句話。

    喊出我心中壓抑了多年的話——

    我們,只不過是相愛了,我們有什麼錯?

    相愛沒有錯!

    相愛真的沒有錯!

    可是兩個人相愛,並不僅僅只是你們的事啊燕煌曦,尤其,你是帝王,她是蓮花聖女,你們的相愛,本就關係著千生萬眾,牽一髮而動全身。

    所以,才有今日這番宏大的悲劇。

    他憤怒了。

    極致地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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