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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與君長相知,直到海枯石爛時 第233章 :不翼而飛 文 / 自由精靈

    第233章:不翼而飛

    東郊皇陵。

    群山蔚然,密林幽靜。

    鐵紅霓的的墓,與燕煜翔緊緊毗鄰,地處皇陵的東北角。

    沿著青石板鋪成的陵道,鐵黎慢慢地走著。

    這兒,躺著大燕歷代十數位皇帝,相當於沉睡著整個大燕的歷史,不可謂不厚重,不可謂不滄桑,細細思量著他們身後所代表的興衰榮辱,自然能感覺到其沉渾,其浩博,就連那偶爾拂過的風聲,似乎也夾雜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悲鳴。

    大地英靈的悲鳴。

    隔著幾株蒼翠的柏樹,鐵黎站住了腳步。

    漫山碧色之間,那一抹雲色的人影,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地寂廖。

    雖說心中早已有了準備,可真真看到他在此處出現,鐵黎仍然忍不住感慨滿懷。

    他尚自思忖著該怎麼上前與這個晚輩攀講,一陣風蕩過,那人卻突兀地沒了影兒。

    鐵黎暗叫一聲糟糕,正欲開口挽留,卻聽身後一道極冷的聲線揚起,攪動凝滯的空氣,帶著五分不悅,三分疏離,還有——兩分殺氣:「你是誰?」

    緩緩地,鐵黎轉身,極為雍容地一笑:「足下,可是雪醫君至傲?」

    「雪醫?」君至傲滿眸冰然,「不敢當,魔之一字,聽著或許比這醫字,還略略順耳些。」

    當面挨了個釘子,鐵黎卻並無怫色,神態越加坦然:「早聞足下目無下塵,孤標傲世,今日一見,果然不假,不枉老朽親自跑這麼一趟。」

    君至傲卻不領他的情:「有什麼話,你但說便是。」

    「……老朽,乃那墓中之人的,生身之父。」索性,鐵黎開門見山,他深知君至傲性情孤傲,怕他一怒之下怫然而去,那時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到何處去尋他了,駁了他鐵黎的面子是小,延誤了燕煌曦的病情,事大。

    「你是——鐵黎?」君至傲神情微變,隨即又復冷然,「那又如何?」

    ——果然是個率性之人!鐵黎心中微歎。

    「若老朽相求,煩足下往永霄宮一行,足下可願屈尊?」

    「永霄宮?」眉梢微微揚起,君至傲細細審視著鐵黎的面容,爾後不假思索地道,「是燕煌曦?」

    鐵黎苦笑——說這人不通世故吧,其實他心明如鏡,比誰都更通透徹底,說他深諳情義吧,他卻——

    「你走吧。」冷不丁地,君至傲砸出三個字來。

    「那你——?」

    一拂袍袖,那燁燁如月華的男子,已然沒了蹤跡。

    鐵黎再歎,情知此事再無商量之餘地,只能憑君至傲高興與否。

    繞過叢叢灌木,行至女兒墓前,卻見漢白玉墓碑前,放著一朵碗口大的芸蘿。鐵黎的鼻頭不由微微一酸——芸蘿,是霓兒生前最愛的花,不想如許多年過去,那男子卻依然記得,只怕,只怕在泉下與霓兒一同長眠的燕煜翔,也未必這般留心吧?

    唉,自古多情,空遺恨。

    可是,若非君至傲多情,心中還惦念著個鐵紅霓,燕煌曦與殷玉瑤,又焉有今日之完滿?大燕,又焉有今日之繁盛?

    君至傲,君至傲,你著著實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男人,真君子啊!只可惜,只可惜我鐵黎沒有第二個女兒,可以配得上你的深情不渝,可以解得你一生的寂寞,一生的蒼涼……

    已經是第四日了,燕煌曦還是全無動靜,彷彿沉入了夢鄉之中,不肯再醒來。

    癡癡地望著他,早已憔悴不堪的殷玉瑤,始終不肯離去,佩玟、安宏慎、燕煌昕輪番來瞧過很多遍,她就是不為所動,後來,眾人無法,請來太傅洪宇,年邁的洪宇跪地諫言,字字懇切,求殷玉瑤看在一國安危,太子皇子稚弱的份兒上,保重玉體,殷玉瑤聽了,眼珠兒這才有些活轉,偏過頭看了洪宇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話:「知道了,本宮,這就去休息。」

    佩玟等人如脫大難一般,趕緊近前攙扶,殷玉瑤搭著佩玟的手,勉強起身,腳下卻一個踉蹌,險些兒栽倒在地。

    「娘娘,小心著些!」佩玟駭然,和幾名宮女齊齊出手,方才將她穩住。

    「我,我沒事。」殷玉瑤虛弱地笑笑,眼前卻驀地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軟軟地倒入佩玟的臂彎……

    「娘娘!」

    「快傳御醫!」

    整個鳳儀宮頓時亂成一團……

    屋角沙漏無聲無息地滑動著,窗外的天光漸漸黯淡,一應花草樹木,皆沉入濃郁的夜色中。

    「娘娘,娘娘醒了……」

    宮女們驚喜的叫聲傳入耳中,漸漸變得清晰。

    努力掙開厚重的眼瞼,殷玉瑤睜開了雙眸。

    「皇,皇上呢?」開口第一句,她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眾人臉上的笑凝固了。

    「皇兄,皇兄他——」燕煌昕目光閃躲,正想著尋摸句什麼話,寬慰寬慰她,殷玉瑤卻已翻身下床,自己強撐著朝龍榻的方向而去。

    錦帳低垂,榻上卻空空如也——燕煌曦,竟然不翼而飛了?

    「皇,皇兄?」燕煌昕目瞪口呆——他們那麼多人呆在這寢殿裡,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皇兄離奇失蹤,該死,真是該死!

    「煌曦!」一陣遽痛湧上心頭,殷玉瑤撐著床榻,不由發出聲悲鳴,面色剎那蒼白如紙,嬌軀搖搖欲墜。

    「皇嫂!」燕煌昕大驚失色,伸手將她攙住,同時口內疾聲叫道,「殷玉恆呢?殷玉恆在哪裡?」

    「我在這兒。」一雙強健的胳膊從旁側伸來,攙住了殷玉瑤,同時附在她耳邊,極輕極快地說了幾個字。

    殷玉瑤渾身一震,慢慢兒轉過頭,定定地瞧著他:「果真如此?」

    殷玉恆沒有答話,只是定定點頭。

    「嗚——」壓抑多時的憂、懼、痛、苦,終於化作一聲嘶啞的噎聲,從殷玉瑤喉中綻出。

    「喂——」燕煌昕不滿地瞪著殷玉恆,剛要說什麼,卻被殷玉恆重重一記眼刀封住。

    兩人將殷玉瑤扶上榻,讓她好好歇著,各自放下半幅錦帳,然後折身出了寢殿。

    「到底怎麼回事?」燕煌昕看著殷玉恆,秀眉微擰。

    「他來了。」

    「誰?」

    「他。」

    「他——」燕煌昕心中急急轉念,瞬爾清明,不由笑靨綻放,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來了。

    皇兄,便安全了。

    皇兄安全了,皇嫂也就泰平了,而整個大燕,也會隨著他們的愛情,一同復甦。

    皇兄啊,你可知道,在這些你沉睡的日子裡,我們是何等的煎熬?皇嫂是如何的痛苦?就連那兩個人事未知的小侄兒,也安靜地不哭不鬧,這皇宮裡啊,真是,悶死個人了。

    玉英宮中。

    荷花池裡。

    兩個男人光著身子,披頭散髮,相對而坐,渾身煙霧繚繞。

    遙遙看去,這畫面還不錯,絲毫讓人想不到,他們,正處在生死攸關的險地。

    君至傲目光深凝,細細地瞅著燕煌曦的臉色,任自己的內息在他的五臟六腑間游絲般緩緩游動。

    這毒,甚是奇怪。

    和以前他所知曉的毒物全然不同,以他的閱歷,竟然判斷不出來處,只能以這最慢的法子,將毒素一點點從他體內逼出。

    若非他身負天和功,且功力遠在燕煌曦之上,遇上這等情況,也無能為力。

    即使如此,待燕煌曦痊癒,他的功力,只怕也要大大打上一個折扣。

    楠樹下的假山後,容心芷持劍而立,滿眸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雖然君至傲是非常冒失地挾著燕煌曦闖進她的居處,連個招呼也沒打,但她還是自覺地這樣做了,因為她知道,他們需要她。

    「怎麼樣?」一道影子湊近她身旁,眼瞅著前方,壓低了嗓音道。

    「還好。」

    人影不出聲了。

    越來越多的人湊了過來,可誰都沒有發出聲音,更沒有驚動那兩個人。

    太陽緩緩升了起來,金色光芒灑向大地,也灑向金碧輝煌的永霄宮。

    荷花池的水已經蒸發了一半,有些地方連荷花的根部都露了出來。

    終於,君至傲緩緩收功撤手,自己往旁邊移了移,卻撲通一聲栽向水中。

    「呀——」早已靜觀多時的燕煌昕一聲低呼,剛要上前相助,卻被殷玉恆一把摁住,「你個女孩子,去做什麼?好好呆著!」

    燕煌昕面色一紅,這才意識到,那兩個男人可都是光著身子的,不由有些尷尬,繼而卻浮出絲泌甜——他,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自己是個女孩子啦?

    不過,殷玉恆也沒有出手的機會,因為在他出手之前,燕煌曦已經醒來,單手撈住君至傲,盯著他雪白的面色看了半晌,方慢慢地回過神來:「前輩?」

    君至傲不答話,甩臂輕掙,卻沒能掙開。

    燕煌曦的目光慢慢往下移,這才注意到兩人滑稽的模樣,偏著頭思忖了小半會兒,隨即轉頭看向假山處:「都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取袍服來!」

    燕煌昕一激靈,剛要答話,卻聽假山下響起個清脆的女聲:「皇上,接著!」

    原來是容心芷,不知何時離開,取了兩件長袍來,遠遠拋向荷花池。

    燕煌曦抬手接住,先取一件,與君至傲披好,然後自己著了另一件,扶著他一步步上了岸。

    「抬朕的鑾駕來。」看向殷玉恆,燕煌曦沉聲命令道。

    「是。」殷玉恆答應著去了,片刻,安宏慎等人抬著鑾駕匆匆而來,在軒敞的庭院中一字排開。

    燕煌曦也不多言,扶著君至傲上了鑾駕,即命前往明泰殿。

    安宏慎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皇上……不是去,鳳儀宮嗎?」

    「明泰殿。」瞟了他一眼,燕煌曦重重重複。

    「遵旨!」安宏慎趕緊著答應,隨即長聲唱道,「擺駕明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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